潘德小姐仍在偽裝。而她的眼神中已無可避免地帶著銳意了：“這仍然無法解釋你隱瞞了魯?shù)吕鄣挠媱??！?/br>
    “嗯，你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笑還是沒在笑，“魯?shù)吕鋵嵑臀矣泻芎玫乃饺岁P(guān)系，他有點像我的指導(dǎo)者。我的重點更多在于某種……期望落空的感覺，當(dāng)你和你的導(dǎo)師理念不同又必然走向不同的路，我的心情很容易想象。實際上直到你提出來以前，我都以為這更像是魯?shù)吕膫€人選擇。對于公司的整體發(fā)展，這種個人選擇的影響似乎是微不足道的?！?/br>
    但我的囂張無疑挑動著她。

    并且，一定是挑逗著她。

    潘德小姐輕輕吸了口氣，嘴唇微微張開。她的眼神在一瞬間松動了，隨之而來的強勢熟悉得像她的條件反射。

    我是那個條件。

    她絕對想到了此時此刻不該想的事情。

    “做判斷的人不是你。”出乎意料地，潘德小姐的距離感更強了，“魯?shù)吕且晃魂P(guān)鍵位置的高級管理人員，他的去留在輿論作用下甚至能夠影響到公司的股價。魯?shù)吕膫€人選擇對公司整體發(fā)展能造成何種程度的影響，能下這個判斷的人不是你——至少不應(yīng)該是你?！?/br>
    我望過去。

    因我僭越的憤怒在她眼中顯露出端倪。

    “但我以為那更多的是一種私人的……”

    她打斷我：“我來判斷那是不是私人的，不是你。我們只約定不讓工作影響生活?！?/br>
    ——而沒有說過不讓私生活提供便利給工作。她的潛臺詞像是下意識地就鉆入我腦海當(dāng)中。

    我瞇著眼睛：“你真的很專橫?！?/br>
    “我就是你老板，姚?！彼嫖?，“注意你的態(tài)度?！?/br>
    我與她對望片刻。

    她真的一點都不怕我。潘德小姐眼中倒映著我的威脅，她分明是看清了我的挑釁，新生出的獠牙，與我難以克制的興奮，但她不怕我。她并非居高臨下，也不是心血來潮選擇輕敵：她就是不怕我。

    她在管教我。

    我笑起來：“我能為你做什么嗎，老板？”

    潘德小姐略怔了怔，忽然放緩了語氣：“你是客戶公司的員工，不需要叫我‘老板’?！?/br>
    她似乎沒預(yù)料到我會如此容易就放低姿態(tài)。

    “今后我會注意，不會再出現(xiàn)那樣的疏忽?！蔽乙矝]說清楚究竟是哪樣的疏忽，“現(xiàn)在，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嗎？”

    我說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她也沒在聽。

    潘德小姐好像一切如常。談業(yè)務(wù)時，她的雙手總像現(xiàn)在這樣交叉著，身體微微前傾，專注，并且讓人覺得受到尊重。她的眼神也是如此，大部分時候都在無形中拉近著談話人的心理距離。

    但不是現(xiàn)在。

    她的眼神正抗拒我。

    我的服從不過是個陷阱。她對此該有警覺的，只轉(zhuǎn)眼間我就知道潘德小姐已志不在此。她只是不斷下滑，目光從眼睛跌到嘴唇，再克制著與我對上。

    她哪里是管教我……

    分明是要吃我。

    我不知道潘德小姐是否還有心工作。我已經(jīng)過于憤怒了，并且，在見識到她的怒火以后，我就只想要尋釁，只想要她低聲求饒。

    不可調(diào)和的巨大的矛盾僅僅憑借本能就找到宣泄的出口，而大腦保持它的理智，保持視而不見：偏偏我們又在彼此面前。

    潘德小姐拒不示弱。她總是比我技高一籌的，眼神中迷蒙的水霧即刻就被數(shù)據(jù)瓦解，仿佛使她暗淡下去的不過莫須有的光影，現(xiàn)實在恢復(fù)清明的瞬間就光明磊落。

    她在掙扎。

    像一片浮木對抗著大海。

    “我希望你能回憶起自己的職責(zé)所在?！迸说滦〗闳耘f建構(gòu)著她宏偉的城池，“另一方面，你們部門的第三方月度報告總是在細(xì)節(jié)上存在著表述不清的問題。你能試著讓局面變得更為明朗嗎？無論從哪一方的角度來說，這都更節(jié)省時間?！?/br>
    我望著她的嘴唇，愿望無法消解。

    潘德小姐微微揚眉，等待我的答案。

    “今晚到我那兒。”我用了命令句。

    ☆、第九十六章

    我的唐突好像讓她發(fā)現(xiàn)了新的大陸。

    潘德小姐的反應(yīng)太生動，一切含蓄而富有層次感。她的眼神是最先從靜止中恢復(fù)過來的，帶著告誡的意味，潘德小姐在驚奇中觀察我，剖析我。最開始我以為她是利用沉默達(dá)成威懾。

    根本不是那樣。

    她仿佛是忽然找到了答案的人。

    是啊，潘德小姐的獵物在還手。盡管地位懸殊，她的優(yōu)勢巨大，但我竟然是會反抗的。我竟然也有爪子，也會逆勢而行，我回報以她實實在在的冒犯與威脅。她像看一個垂死的莽夫那樣看我，甚至都不在意我的越界。

    我只是更饑餓了。

    先于一切的斟酌與偽裝，在我命令她那瞬間，潘德小姐咬住了嘴唇。

    她想要我。

    我低下頭，嘴角在笑。這回冒犯大了，她該多生氣啊？

    “姚。”我在她叫我的時候就抬頭，潘德小姐眼神極冷。

    讓我渾身發(fā)麻。

    她語氣里滿是不容冒犯：“你究竟有聽清楚我剛剛說了什么嗎？”

    “當(dāng)然?！蔽易饋?，距離她忽遠(yuǎn)了些，“我很抱歉，如果讓你感覺到不適的話。”

    “我感覺那不是該在工作場合出現(xiàn)的對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