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之間，我不知道她眷戀的是哪一個。

    “你的舞蹈真的很美?！蔽艺f，“你的身體也是。”

    潘德小姐一只腿蜷起來，含著笑望向我：“剛才偷偷喝了蜂蜜？”

    “我才不需要蜂蜜。”

    吃飯的地方就在附近，位置很私密，進(jìn)去以后就看到稍作裝飾的一條長桌。餐椅整齊地對稱而放，墻上貼著無數(shù)的潘德小姐跳舞時的照片，從童年到青年。

    翁可欣扯開個小禮花：“驚喜吧！”

    潘德小姐手背捂著半邊臉：“怎么把我小時候的照片都翻出來了？”

    彼得聳了聳肩膀：“我找薇羅妮卡要的。她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br>
    “她的判斷不對?！迸说滦〗阕聛?，扶著額頭，“我不要拍——”

    “待會兒我們一起在照片墻前拍照留念吧？”翁可欣根本是在唱反調(diào)，“然后等到了明年，我們就把今年的照片也貼上去?！?/br>
    “不?！?/br>
    “你會喜歡的。”

    “不?！迸说滦〗阄嬷樞?，聲調(diào)比平常高一點(diǎn)兒，“這太尷尬了。姚沒見過我小時候的樣子。”

    我清了清嗓子：“我可以發(fā)誓不去看?！?/br>
    “你剛才已經(jīng)看見了！”

    “也許我可以努力一下。”我吸了口氣，“你知道人們其實(shí)可以在特定條件下主動刪除自己的記憶嗎？”

    “聽起來很科幻小說?！庇袀€女生接話。

    這家店是私房菜館，東南亞本地菜為主。潘德小姐在前菜上來之前正式介紹了我，不過白天我和大家基本都說過話，只有一個朋友是職業(yè)舞者，吃飯時從別處趕過來的，我因此記人記得很輕松。

    彼得說了祝酒詞，現(xiàn)在堂食不允許售賣酒類，我們碰杯喝的是氣泡水。角落里有個備餐小車，此刻沒派上用場，全堆著潘德小姐的生日禮物。

    禮物大多貼心而樸素，連彼得送的東西也不貴，是一雙rou色的拉丁舞鞋。舞鞋都是消耗品，用不長久，潘德小姐還專門給我展示了鞋底，是皮底，有點(diǎn)兒毛茸茸的，像反毛皮料，據(jù)說是為了增強(qiáng)抓地力。

    我對自己還未送出手的禮物覺得不大自信了。

    她會不會不喜歡？

    最開始，大家聊的多是生活瑣事，我基本不插話，潘德小姐也很少說，只是一直笑。她真的好愛笑，是因?yàn)榻裉焯貏e開心嗎？平常除了兩個人獨(dú)處，潘德小姐在工作中極少出現(xiàn)這樣生動的神情。

    不一會兒，他們又說起跳舞的事，其中一個人向彼得抱怨，有間教室的找平不怎么樣，好像是地板鋪設(shè)時出了什么問題。翁可欣緊接著就開始大倒苦水，說某次大賽的場地又是燈光差又是腳底打滑什么的，幾個人咯咯直笑，后趕來的職業(yè)舞者也說了一大堆，他們似乎參加了同一個比賽。

    我悄悄問潘德小姐：“他們說的是什么大賽？”

    “是去年在新加坡舉辦的公開賽?！彼铱拷艘稽c(diǎn)，“左邊這位是標(biāo)準(zhǔn)舞的亞洲現(xiàn)役最強(qiáng)男步——他自稱的，不過我愿意為他背書?！?/br>
    我點(diǎn)點(diǎn)頭。事到如今我已經(jīng)沒什么可驚訝的了，又虛心求教道：“公開賽是本地的比賽嗎？”

    “不，是WDSF的公開賽，那一場主要是亞洲人。前兩名都是越南選手，基本功很扎實(shí)?！?/br>
    我道：“你的朋友都是一流舞者？”

    “是的?！?/br>
    “我想你mama也是個頂級的舞者？世界范圍內(nèi)都很有名那種？”

    “在圈內(nèi)，”潘德小姐眨了眨眼，“是的。”

    “你本人呢？”我望過去。

    潘德小姐饒有興致看了我?guī)酌搿Ｋ^續(xù)注視著正在講話的人，慢慢說：“今天我跳了好幾支完整的舞。你自己感覺怎么樣？”

    “拓展了我的世界。我沒想過一支舞能有那么強(qiáng)的生命力?！蔽以u價(jià)時很認(rèn)真，“但我還是想聽你說?！?/br>
    “好吧?！迸说滦〗阃呐笥褌?，“我很強(qiáng)?！?/br>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坐得近的人顯然聽到了潘德小姐的話。亞洲最強(qiáng)語速有點(diǎn)兒慢：“你……在哪方面很強(qiáng)？”

    潘德小姐的嘆息就在耳畔，清晰可聞：“我在說跳舞。”

    “那你為什么用過去式？”亞洲最強(qiáng)皺著眉，“不要跟美國人學(xué)他們稀爛的語法?！?/br>
    有兩個年輕一點(diǎn)兒的一陣爆笑，不知道是不是被擊中了笑點(diǎn)。

    “謝謝你想要讓我開心?！迸说滦〗阋哺Γ暗乙呀?jīng)不在我的巔峰了?！?/br>
    “但你還是很強(qiáng)啊?！彼瘔γ鎿P(yáng)了揚(yáng)下巴，“看看你的紀(jì)念照！人們來了又走，除了自己開教室或是從事編舞的人以外，有幾個人到了三十歲還能每天堅(jiān)持？”

    潘德小姐吸了口氣，似乎完全沒被他這番話鼓勵到：“明年我一定提前到場，然后撕掉所有的照片?！?/br>
    “每年我們都做照片墻?！迸赃叺娜撕臀医忉?，“各種各樣的主題。畢竟素材總是很充裕?！?/br>
    我頓了頓：“桑妮亞那么厲害嗎？有特別多的媒體照片？”

    “薇羅妮卡拍了很多?！北说美洳欢〉?，“我也是。另外你待會兒仔細(xì)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有一部分是從比賽視頻里截出來的，說到底，我們這兒不是每個人都像那兩位那樣被媒體追著作宣傳。”

    我有些茫然。亞洲最強(qiáng)大方地指了指自己：“他說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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