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小姐又說：“當然這涉及到大量的梳理作業(yè)……這也是在節(jié)點到來之前又一次驗證兩部門協(xié)同作業(yè)的絕佳契機，我會確保我們的團隊竭誠配合你們工作。修文，你覺得怎么樣？”

    老黃面露難色，但還是即刻說：“我們可以在原有系統(tǒng)的基礎(chǔ)上展開針對性的討論，這樣也能在時限與效果上達成一個平衡?！?/br>
    潘德小姐欣賞地微微點頭，末了，視線竟又掃過我。

    我只微微低著頭，恰好避開她的視線，扮作事不關(guān)己；拖延片刻，與老黃相看一眼，又自如望向屏幕。

    會議結(jié)束，老黃拽著我：“我可能是想太多了……但你覺不覺得桑妮亞有些針對我們？”

    我撒謊不打草稿：“自從有關(guān)自研系統(tǒng)的爭論之后，他們BCG的什么時候又給予了人們一種，‘噢，我們要對你們手下留情’的錯覺？”

    “不不，那不是我的意思。”老黃鬼鬼祟祟的，說話時左顧右盼，也不知道他在警惕個什么，“我是指‘我們’，你和我。事實上更有可能是針對你，今天的事原本跟你關(guān)系不大，但桑妮亞看了你好幾次?！?/br>
    這話讓我怎么接？

    老黃吸了口氣：“你什么時候得罪她了？”

    我掖了掖口罩：“別想太多?！?/br>
    “不對。她就是針對你。姚，”他看著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額外的工作是我不知道的？”

    我去與BCG私下接觸的事原本就一直瞞著他，現(xiàn)在老黃坐著老大的位置，原本我是該讓他知情的。我多一份保險不說，有的事還可以請老黃幫我做一下“技術(shù)性調(diào)整”。

    可一來，老黃是代理，沒有正式任命，二來，現(xiàn)在已到了下半局，我兵行險著，潘德小姐那邊，也越逼越緊。還有凱文的事……

    我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我還能有時間做第二份工作？”

    老黃咂嘴：“這倒是。反正我覺得桑妮亞對你的態(tài)度不尋常，你自己要小心。”

    小心她吃了我嗎？

    我點點頭：“知道了。等一下我就去第三方那邊了，周五的會以前，你可能都很難見到我。還有什么事情嗎？”

    “噢，對?！崩宵S拍了下額頭，“這個周末你有空嗎？我們想去你的公寓參觀一下房型和配套設(shè)施。聯(lián)系的中介說話太浮夸，我想聽聽住戶的實際意見?！?/br>
    “周六白天可以。孩子們跟著你們一起過來？”見他點頭，我說，“那我提前準備一些吃的，你們什么都別帶。”

    老黃揚了揚眉毛：“自制餅干呢？”

    我頓了頓：“自制餅干在豁免名單上。”

    時間轉(zhuǎn)眼就到了周四。

    周四也沒什么特別的，會，永無止境的會，身在寫字樓的人顯然除了開會以外，根本不懂得怎么去做團隊合作、怎么跟除自己以外的人溝通。往常我總還能抽空完成些工作，開會時構(gòu)思、會議結(jié)束立刻動手，但自從接過老大那邊的項目以來，我就再沒有施展時間管理技巧的余地。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我在出租車上聽項目匯報，盡量抵抗著車輛移動時閱讀文字帶來的眩暈感，一邊敲打鍵盤。跟進新加坡本地項目的同事被我當成先遣隊派去了第三方那邊，而我，必須回一趟公司。

    今天有人過生日。

    到大堂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已然出了層細汗。室內(nèi)的冷氣一下子竄過來，就好像辨不清形狀、無形中又帶著切實的千軍萬馬。我去衛(wèi)生間補了個妝，又確認自己看上去不算太狼狽，這才給潘德小姐發(fā)消息：“會議結(jié)束了嗎？方不方便碰個面？”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她回復我：“還有五分鐘。我以為你在外面?！?/br>
    我不由地笑，鍵入道：“我是在外面。有人剛剛穿梭了新加坡東西?！?/br>
    很精確的五分鐘后：“二十層的那條走廊盡頭?！?/br>
    假如這世上有掌管藍色的神，潘德小姐無疑享受著祂的寵愛。

    她太適合藍色了。

    我只是遠遠地望過去就立刻失了魂，好像風雨中游輪飄蕩在海上，而她是我的錨。專業(yè)、穩(wěn)重而乏味的灰色西褲，平平無奇的藍色襯衫，因著巧匠的裁剪，因著面料的質(zhì)地，更因為她，竟成了絕景。

    假如人生在世，一定要有歸處，潘德小姐是我必然的終點。

    “我討厭你的襯衫?！蔽艺f，“它擋住了你的脖子?！?/br>
    潘德小姐睨了我一眼：“你喜歡我穿襯衫?！?/br>
    “今天不喜歡?！闭f完，我盯著她的口罩。

    我也討厭她的口罩。

    “我有大約十分鐘時間，所以長話短說，這周我需要你抽時間和我碰個面?！迸说滦〗汩_了口，見我面露不快，也毫不退縮，“我需要你手上的資料?！?/br>
    “我記得我已經(jīng)明確拒絕過你了——把它當作是一種重申或者提醒，如果你不記得了的話。”我道，“而且我不是為了和你開會才趕過來的。”

    她點點頭：“我知道！這就是為什么我說得這么快。”

    “你想要我用更快的語速再拒絕你一次嗎？”

    潘德小姐的眉毛微微沉下來：“姚?！?/br>
    我嘆了口氣：“好吧，時間有限，我們能不能先跳過這個議程？我是作為你的約會對象趕來這里的。”

    “我會為了你讓一步?！迸说滦〗闫沉搜弁蟊恚艾F(xiàn)在我們還有九分鐘用來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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