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妮亞·潘德啊，姚！”老黃扶著額，“那是BCG的頭啊，你就那么直接地追求她了嗎？萬一她不喜歡女人，或者不喜歡你，轉(zhuǎn)而給你找點(diǎn)麻煩怎么辦？”

    我閉口不答。

    我總不能說是潘德小姐主動的。

    他忽然又愣住，頓了頓：“所以你們很早就在一起了？”

    “也不是特別早……”我有點(diǎn)兒心虛，含糊地講了幾句。

    老黃卻回過了神，把潘德小姐和前陣子沒被我?guī)ダ洗蠹抑苣┚蹠募s會對象對上了號，問題一個接一個，直叫我招架不住。

    在最后，我說：“我們還沒有談過長期關(guān)系的事，也沒聽她提起過她那邊的想法。以后我們再聊這個，好嗎？等情況穩(wěn)定下來，或者我把事情處理妥當(dāng)以后……”

    “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問她？”老黃抱著臂，“所以你們現(xiàn)在就只是在約會？沒有任何承諾？”

    我吸了口氣：“我會說那是一種排他性的固定關(guān)系。”

    “但你不是她的女朋友？”

    “不是?！?/br>
    老黃沉默了一會兒：“這在你們這個群體中很常見嗎？”

    我沒話說，只看著他，抬了抬眉毛。

    老黃恍然地仰起了頭：“噢——對。那關(guān)于回避制度的事你和她談過嗎？公司的規(guī)定在你們這樣的情況的實(shí)際適用上，也許可以找到一個空白?！?/br>
    我又搖搖頭，看著水槽。除了那個煮面的小奶鍋以外，廚房里這些炊具都是考慮到潘德小姐的需求才臨時添置的。

    我自己吃飯連碗都不用；她呢，即使是去便利店買了飯團(tuán)上來，也一定要求我將吃的都換到盤子里，如此才肯與我共進(jìn)晚餐。

    麻煩的女人。

    我道：“我打算申請利益回避?！?/br>
    話音剛落，老黃緊皺著眉，伸手撓了撓耳朵。

    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對，我說的。你沒聽錯?！?/br>
    老黃臉上已不再是那種聽聞八卦的表情。他的神色漸漸凝固了，極快地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他面容凝重，魂不守舍地端起碗就往嘴里送，一邊道：“如果你申請回避，項(xiàng)目的事怎么辦？”

    我有點(diǎn)尷尬：“我以為那是給孩子們喝的？”

    老黃又默默把碗放下，揉著額頭：“我們準(zhǔn)備一個交接流程嗎？凡是涉及到與BCG接洽的業(yè)務(wù)，消息都由中間人來傳遞……”

    “你知道你剛剛描述的那種東西，我們稱之為‘官僚主義’，對吧?！蔽覈@息了聲，“恐怕要徹底遠(yuǎn)離一線。我不知道，我還以為這種事具體如何執(zhí)行應(yīng)該來問你?！?/br>
    “我的任命是臨時的！”他難以置信地望著我，“你推薦的我！”

    我撥著自己的頭發(fā)：“總之這就是我的計(jì)劃?！?/br>
    “你的計(jì)劃就是一坨——”老黃那個S開頭的單詞已經(jīng)要脫口而出了，又被我硬生生瞪了回去。

    他頓了頓，道：“你的計(jì)劃太不完備了，我敢打賭，別說是我，大老板聽說了都會當(dāng)場發(fā)火?！?/br>
    “你太紳士了。”我語氣很鎮(zhèn)定，“喬瑟琳可能會當(dāng)場暗殺我，像這樣，‘嘭’。”我手指比在自己太陽xue上，“也有可能讓我自己處理好我自己。”

    老黃很認(rèn)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說得對?！?/br>
    但我那么覺得，出發(fā)點(diǎn)又比黃修文復(fù)雜許多：上次試著推辭我的額外任務(wù)，喬瑟琳可是懷柔之策迭出。

    綏靖已用過了，按照我們的邏輯，就到了先禮后兵的時候。

    我毫不懷疑喬瑟琳為了讓我繼續(xù)工作，甚至?xí)?dāng)場撕掉我們的雇傭合同，并且在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離開后，再拿出合同的原件。

    然后等事情了結(jié)，卸磨殺驢，反手將我的軍。

    我嘆了口氣。

    老黃也許想岔了，看了我一會兒，很鄭重地說：“你不用顧及我，我絕對不會往外透露哪怕一個字的，就算是我老婆我也不講。關(guān)于申請回避的事情，為什么你不再考慮一陣子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失語了一陣。

    我當(dāng)然知道目前不是申請利益回避的最佳時機(jī)——不如說，已經(jīng)不可能有比這更壞的時刻了。公司日薄西山，我還想著背水一戰(zhàn)，老黃也被我拖下了水：這個時間離場，我的位置將變得十分尷尬。

    那我為什么還會想要那樣做呢？

    在思維的冰山之下，在我意識不到的大腦保持活躍的角落，我究竟在考慮一些什么？

    “我只是想讓她——”我搖搖頭，“我想向她承諾一點(diǎn)兒什么。讓她覺得放松和安全，讓她明白我是怎么想的。”

    老黃抬起手：“你知道為什么人們一天到晚都在說話嗎？”

    我微微皺眉：“因?yàn)槲覀兪巧鐣詣游铮素缘膬A向性就刻在我們的基因當(dāng)中？”

    “是因?yàn)槲覀兛空f話就可以告訴對方自己的意思！”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有時候你需要做一些事情證明你的能力，有時候你則要依賴于表達(dá)，因?yàn)椤?，你還不知道吧，姚？人類是沒有心靈感應(yīng)這種功能的！”

    我抄著手：“你真的覺得我不知道這種事？”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桑妮亞你的想法！”

    “我不能——”我噎住了。

    這時我已打定主意，不讓老黃知道我的多重身份。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老黃豎起一根食指在空中毫無邊際地強(qiáng)調(diào)著什么，像考試前老師總也劃不完的重點(diǎn)，“我不會說一個字。作為你的朋友，我能理解你想要一段剛剛開始的關(guān)系盡可能保持簡單，但作為你的工作伙伴，我強(qiáng)烈建議你慎重考慮利益回避的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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