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三皇子沉默了片刻,半晌才道:我從未生過娶妻生子之念,且心慕之人也的確是個男子。 除他以外,其他男子未曾叫我動念,若這般也算,那我大概便是斷袖了吧。 賀顧聽了,心中卻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氣。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聽三殿下語氣,和他話里那心慕之人的意思,顯然不是一天兩天,近日才臨時起意的,倒像是,用情已有一段時日了 那定然不會是他了。 果然是他近日來,顏之雅的話本子看多了,搞得草木皆兵,這才瞎猜些有的沒的。 他心道,斷袖而已嘛,沒什么的,反正殿下您以后,做了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倒時候您看上誰了,綁來就是,且莫說你只是喜歡男人罷了,就是您老人家喜歡猴子,也沒誰嫌命長,敢多嘴一句的。 立刻寬慰他道:不就是斷袖么,只要二人心意相合,志趣相投,比什么都要緊,照樣快意一生的。 三皇子一雙桃花眼定定注視著他,緩緩道: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他有好家世好人品,若要因我絕了后嗣又豈能愿意。 賀顧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卻有些恍然。 三殿下和jiejie實在生的太像了。 叫他不由得,想起了長公主臨行前那一晚,神色落寞的告訴他,自己不能生育的情境來。 那時jiejie也是這般垂著眸,嘴唇顫了又顫,半晌才說得出一句話來,聲音都是干澀的。 她她若是也對他動了心,一直將她身子有疾、不能生育這樁心病憋在心里,該有多難受啊 賀顧想起來,只恨自己那時心大,竟然那般粗心大意,什么異狀也沒發(fā)現(xiàn),直到j(luò)iejie一個人傷心不堪,再也扛不住了 她才會離開京城,離開他,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吧。 賀顧想及此處,眼眶都有點泛起酸來,他看了看還垂著眸的三殿下,忽然就產(chǎn)生了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次便是發(fā)自真心的勸慰起他來,由衷道:殿下想岔了,我是覺得萬丈紅塵、蕓蕓眾生,能尋著一個鐘情之人,何其不易?若是她也恰好鐘情于我,便更是人世間萬金也難求的圓滿事,子嗣雖好,卻又怎能比得上這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人?若是殿下心慕之人,會因為子嗣棄殿下于不顧,也只說明,他并非真的鐘情于殿下罷了,真是這般,那也是他不值得殿下為他如此,換一個不就是了么? 三皇子聞言,似乎有些意外,半晌他才緩緩抬起眸來,看著賀顧,道:倒不知,子環(huán)竟是如此專情之人。 賀顧聞言,立刻挺了挺胸脯,道:那是自然,我心中便只有長公主殿下一人,只愿與他白頭攜老,再容不下其他人啦。 裴昭珩: 賀顧正要再說,卻聽三皇子忽然道:可若是那人,已有了妻室呢? 賀小侯爺聽了這話,扭頭看著微微蹙眉,一臉認真的三殿下,瞬間呆住了。 不是,本來以為三殿下已是很放得開的了,沒想到他竟然這般混不吝么?? 他咽了口唾沫,道:這,那要不還是換一個吧,畢竟有夫呃,有婦之夫,也是已經(jīng)成家之人,貿(mào)然攪和進人家夫妻中間,似乎不大地道。 裴昭珩: 賀顧見他不做聲,最后也只得拍了拍他的肩,道:天涯何處無芳草,殿下這般品貌才學,何必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呢? 他語罷,馬車外天色已暗,征野在外面喊了一句,道:爺,快到啦! 賀顧撩開馬車窗簾看了看,京郊山水如畫,暮色里愈發(fā)顯得有幾分朦朧美感,前路遠處盡頭,果然有幾點明亮燈火,隱有屋閣房舍層疊,顯然便是那莊子了。 二人閑話談了一路,幾個時辰下來,倒也不覺得馬車顛簸、路途漫長,只是賀顧年少,正在長身子的時候,不免腹中空空,甚至餓的開始咕啾咕啾腹鳴起來,還好馬車上只有一個三殿下,旁人也聽不著,不怕丟人。 見三殿下扭頭看他,賀顧也只朝他咧嘴嘿嘿一笑,道:我一向餓的快,讓殿下見笑啦。 他笑的爽朗燦爛,自己沒覺得怎么樣,倒叫裴昭珩看了,耳根微微一熱,泛起幾絲不易察覺的淺紅來,迅速挪開了目光去。 二人下了車馬,莊子里下人早已得了信兒,候在莊子門前了,管事的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六十來歲模樣,背脊卻并不佝僂,雙目炯炯,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樣。 老頭見了他二人從馬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賀顧,兩步行上來,道:老朽管著這莊子十來年,如今可算見著小主人了。 這莊子,原也是言大小姐的陪嫁,且萬姝兒當初,約莫是嫌棄,這莊子在京郊實在有些偏僻,沒打它的主意,是以一直管在曲嬤嬤手里。 老頭估摸著,也是十來年前言大小姐出嫁時,言家安排過來的舊奴了。 賀顧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介紹了一下,說跟著他的這位玄衣公子是三皇子。 還好這老頭提前得了劉管事的信兒,不然頭次見王子龍孫,怕也得嚇出個好歹來。 不過他倒是早早打點好了一切,晚膳已在廳中,給裴、賀二人備好了,雖然菜色趕不上京中精致,卻勝在新鮮、豐富,賀顧見了,也不由得贊一句用心。 老頭得了主家夸獎,喜滋滋的搓搓手道:老朽聽劉管事遣來的人說,三皇子殿下怕冷,這才來咱們莊子上泡泉,便叫廚房特意做了這道牛rou煲,殿下若是畏寒,老朽家中那口子,略懂幾分食補之道,她說若是夏日里還畏寒,那多半兒啊,是腎陽虛哩,多吃牛rou,正好補腎! 賀顧奇道:哦?是嗎,原來竟還有這種說法,畏寒是因著腎虛么?那的確得好好給殿下補一補。 裴昭珩: 半晌,他面皮扯了扯,道:多謝老伯費心了。 這老頭多半是常年守在莊子里,寂寞的緊,上了年紀也愛熱鬧,聞言一張老臉笑的皺紋橫生,連道不敢當、不敢當,這才關(guān)了門,留他二人用飯,出去了。 賀顧見征野和跟著三皇子那個侍衛(wèi),還守在背后,便道:你兩個也自去吃些東西,歇了吧,不必守在此處。 二人便應(yīng)聲退出去了。 賀顧早前來過這莊子泡了幾次,清楚門道,一邊給三皇子夾了塊牛rou,一邊跟他道:泡這暖泉,還是得先吃點東西墊墊,不然一會子下了水,容易叫熱氣蒸的頭昏眼花,也別吃太多,只五分飽就夠了。 裴昭珩垂眸,看了看子環(huán)夾到他碗里的那一大塊牛rou,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把那句我不腎虧憋回去了。 莊子上守著的婢女少,等用過了飯,也只有兩個丫鬟過來,領(lǐng)著他們?nèi)チ藴兀R顧見那兩個婢女要跟著進來,侍候他倆更衣,他自己沒這習慣,便扭頭想問三皇子,誰知還沒問,就聽見三殿下淡淡道:不必了,我自己來。 賀顧見狀挑了挑眉,倒還真沒想到,三殿下身子雖不好,卻也如他一般,不喜歡丫鬟伺候。 湯池前面是個小隔間,以供主人家更衣整理,二人進了隔間,還未更衣,隔著一扇薄薄的門,便感覺到一股潮濕、蒸騰的熱氣從里面湯池滲了過來。 夏日天熱,若是平常賀顧也不會想到來泡溫泉,只是如今既然是三殿下來了,他這主家便不得不作陪。 還好京郊入了夜十分涼爽,不似京中那樣悶熱,泡這溫泉才不至叫人受罪,賀顧本來也沒穿幾件,他又脫得麻溜兒,沒兩下上半身就已經(jīng)脫得光溜溜了,倒是回首去看三殿下,見他正在解中衣的系帶。 中衣解開,賀小侯爺看著三殿下赤裸的上半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看的幾乎愣住了。 三殿下 不是人人都說他病弱嗎? 這這穿著衣裳,還只是覺得殿下肩寬腿長,是個頭高、骨架長得挺闊才顯出來的,可脫了衣裳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不瘦弱啊 三殿下肩臂寬闊、肌rou結(jié)實且流暢,頸部線條修長漂亮,他膚色也與jiejie長公主一樣,冷白如玉,此刻脫了衣裳,一時望去,襯著那肌理流暢、塊塊分明的胸肌腹肌,叫人看了幾乎目眩又眼暈。 賀小侯爺一向自負,以為在男子里,他的身條絕對算得上是漂亮的,然則此刻見了同為男子的三殿下 卻也沒法昧著良心,說自己比他強。 這樣一幅身板,怎么怎么會體虛畏寒呢? 真是想不通,想不通啊想不通。 莫不是五臟內(nèi)腑有什么問題吧?回頭必得請顏姑娘給殿下好好看看。 賀顧正想著,裴昭珩卻已經(jīng)將那束發(fā)的白玉簪抽下來了,霎時一頭烏發(fā)如瀑滑落 更是看癡了賀小侯爺。 這也 太像瑜兒jiejie了!! 而且而且 這般看著三殿下頂著jiejie的臉,視線再下移,卻能見到他那八塊腹肌這視覺沖擊力,也太 可更沖擊的還在后面。 賀顧看的呆了,三殿下那邊,卻已經(jīng)脫的只剩一條褻褲,賀小侯爺盡管早就產(chǎn)生了不祥的預(yù)感,在心中吶喊著,叫自己別看了,目光卻還是沒控制住,往三殿下腰下掃了一眼 然后人就傻了。 雖說隔著一條褻褲吧但畢竟都是男的,根本不用細看,掃一眼基本就知道幾斤幾兩了。 賀小侯爺備受打擊。 天吶。 雖說小舅子是比他大了兩歲,個頭也高不少,但是也不能差這么多吧! 這也太傷自尊了 三殿下究竟他娘的是吃什么飼料長大的??? 都是男人,怎么能差這么多呢?這不公平 他內(nèi)心已經(jīng)酸的冒泡了,偏偏再往上挪挪目光,又能看到三殿下那張和瑜兒jiejie一模一樣的臉 五。 雷。 轟。 頂。 賀小侯爺呆若木雞。 誰知裴昭珩見他還沒脫完,還困惑的歪了歪頭,道:子環(huán)? 賀顧眼神呆滯的看了看他,啊了一聲。 三殿下道:你怎么不動了。 賀小侯爺拽了拽還沒松開的褲頭: 他有些悲憤的想,算了,我才十六歲,還會再長的丟人就丟人吧。 這才動作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褲子脫了,只留下一條晃晃蕩蕩的小褻褲。 他也沒敢抬頭去看三殿下神色,脫了褲子便打開隔間和湯池的門,飛快的跳進了溫熱的池水里。 裴昭珩方才見他那樣子,也猜出了他幾分心思,此刻見他這般逃也似的跑了,更是好笑,卻也只能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跟著踏進了池水。 賀顧撩了撩水,還是沒忍住低聲感慨了一句,道:殿下您您還真是天賦異稟啊 畢竟上輩子他好歹,也是在軍旅里呆了十幾年,和兄弟們放風撒尿比大小,那更是不值一提的尋常事,沒事兒總要比一比的可即便如此,三殿下這個頭,也算的上他頭一回見了 真是叫人艷羨啊咳。 他說的小聲,三皇子卻沒聽清,蹙了蹙眉,道:什么? 賀顧干咳一聲,道:呃沒什么沒什么。 又趕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這些年殿下一個人,在金陵過得還好么?這次裴昭珩聽清了,沉默了一會,答道:富貴閑人,沒什么不好的。 二人在池水里雖然隔了一丈遠,賀顧抬頭卻也能見到裴昭珩垂著的眸,和溫熱水汽凝結(jié)在他纖長眼睫上后,緩緩滾落的晶瑩水珠 三殿下這模樣、語氣又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庭前月下,也這般自嘲,說自己不過是個閑人的瑜兒jiejie了。 賀顧心中微微有些觸動,暗道,果然是姐弟,便是身份有礙,骨子里卻都是胸有溝壑、不甘蹉跎年華、虛度光陰的人吧。 jiejie是女子倒也罷了,可三殿下那般才學、又同樣是嫡子,卻要因著一副孱弱病體,被發(fā)配到金陵去,雖說江南也是富庶之地,可他是皇子,自然還是留在汴京君父腳下,才好有所作為的。 三殿下心中,其實也是不甘的吧? 便是前世相見時,聽他口吻,似乎已經(jīng)釋然了。 但那時候,他畢竟也已是個被歲月打磨了許多年的中年人,可如今,這個十八歲、正在最好年華的三殿下,真的能毫無遺憾、毫無執(zhí)念么? 賀顧看著他,半晌,終于忍不住道:殿下若是不想做閑人也不是不行吧? 他這話明顯叫裴昭珩有些意外,見他抬眸看自己,賀顧認真道:我近來悟到一個道理,人活一世,也不過短短幾十載,有什么想要的、在乎的,與其放在別人手里,讓別人掌握著,搖尾乞憐,最后搞不好還落一場空,倒不如拼一把,即便最后發(fā)現(xiàn)不成,也算無悔了。 雖則此處只有他和三殿下二人,賀顧這話,卻仍說的極為隱晦,只字未提爭儲、奪嫡之言,可賀顧相信,以三殿下的聰明,只要有心,也不難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只是見裴昭珩不言,他才又補充道:就像我和長公主殿下,我如今做了駙馬,于朝堂之上,此生都注定是沒甚作為了,可我卻也想叫長公主殿下,一生過得順遂安穩(wěn),衣食無憂,如今陛下娘娘在,自然是愛重jiejie她的,可是若到了十年、二十年后呢?倘若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基,公主府又是否還能維持今日這般光景? 賀顧說著頓了頓,轉(zhuǎn)頭看裴昭珩,卻見他面色淡淡,只注視著自己,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