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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假駙馬,真皇后(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69)

分卷(69)

    語畢頓了頓,又道:還有力氣上馬嗎?咱們先回去,若是不成,你我共騎亦可。

    賀顧低著頭喘了兩口,嘴里呼出一股白氣,道:我我沒事,走吧。

    二人跨上了馬背,一行人這才勒馬回韁往回走。

    只是這雪下的愈發(fā)大了,也一點沒有變小的跡象,此刻又是在夜里,視野不明,積雪沒過馬蹄,又沒過小腿,越來越厚了,而幾匹馬兒,走著走著步伐也越來越艱難,承微心中擔憂,遠遠瞧見了不遠處荒原里亮著的一戶人家燈火,眼睛微微一亮,道:殿下,今兒晚上這雪太大了,不如我們先去前頭這戶人家叨擾一二,避避風雪?

    裴昭珩也瞧見了那戶人家,聞言點了點頭。

    賀顧卻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

    一行人好容易行到了那戶人家院門前,承微跳下馬背,敲了敲門。

    幸而夜雖然深了,但畢竟是除夕大年夜的晚上,這戶人家想必也是在守歲,這才仍然點著燈不曾歇下,沒多久便有一個婦人的聲音從院門里傳出來,顯然他們深夜造訪,主人家心中還是有所戒備的,這才并未直接打開院門,只隔著門問了一句:是誰呀?

    承微道:這位嫂嫂,我們家二位公子爺,從外地趕路,回京過年,不想今兒晚上下了這么大雪,路上難走,天又太黑,實在回不去了,能否借寶地避避風雪,歇息一晚,我家公子爺必重金相酬!許是此地畢竟是京郊,離著天子腳下,也不過只有一兩個時辰的路程,平日里也沒什么作亂的山匪馬賊,是以院子里的婦人聽了承微這般好言相求,才沒有繼續(xù)掩著門,門那邊傳來一陣吱吱聲,似乎是婦人在落門栓,然而她落了一半,動作又頓了頓,眾人聽得那婦人朝屋里叫了一聲:三郎,有客人來了,你出來瞧瞧。

    她話音落了,院里便又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來了,什么客人?

    婦人這才繼續(xù)落了門栓,開了條小縫。

    說話的婦人二十來歲模樣,身后站著個年紀和她相仿的漢子,約莫是她夫君,婦人見了這么一隊人馬,顯然也嚇了一跳,面色有些遲疑,道:你們

    承微連忙從懷里摸了一塊碎銀子,賽了過去,道:我家二位公子爺,都是汴京人士,并非歹人,還求這位嫂嫂、啊還有大哥,行個方便,今日我身上帶著的銀兩不多,回頭必然備禮酬謝!

    那婦人被承微塞了塊那么老大的銀錠子,也嚇了一跳,此地雖是臨近京城,但她畢竟是鄉(xiāng)野村婦,哪見過這么大塊的銀子?

    在一瞧這一行人,說話的這位小哥便已經(jīng)是眉目端正的好相貌,可轉(zhuǎn)目一看,馬上的另外兩個

    嚯真是她長這么大,都沒瞧過這樣俊的。

    這樣好看的人,想必不會是歹人吧?

    她心中的狐疑打消了八分,轉(zhuǎn)目看了看丈夫,問道:三郎?

    那漢子撫了撫婦人的肩膀,這才抬頭看著裴昭珩道:既然二位公子是路過經(jīng)了我家,今夜天氣不好,避避風雪也無妨,請進吧。

    眾人聞言,俱是松了一口氣,心頭一喜,畢竟這樣惡劣天氣,又是大年夜里,他們冒夜忽然借宿,會被拒絕很正常,還好這戶人家主人明理好說話,否則今晚還不知道該怎么過呢。

    小夫妻兩個雖是獨住,院子里卻修了好幾間屋,兩人一間,也足足夠他們幾人落腳。

    那夫妻二人打消了疑心,又拿了他們銀子,鄉(xiāng)里人淳樸沒什么花花腸子,態(tài)度甚為熱情,安排好了住處,又問他們需不需吃些東西,方才他夫妻二人年夜飯吃過還剩一盤臘rou、半條魚、炒山筍,若是他們不嫌棄,灶上熱熱還能吃。

    可能是剛剛回京,承微幾人本就趕了一日的路,入了夜,又跟著三殿下奔馬出京追駙馬爺,折騰了一遭,又累又餓,也不客氣,撓了撓頭,就厚著臉皮去和主人家討飯討菜吃了。

    裴昭珩見賀顧進了屋,就坐在床畔一動不動,一臉神游天外的樣子,問他:子環(huán)餓不餓?要不要也和承微他們一道用些東西?

    賀顧聞言,愣愣的轉(zhuǎn)過頭來,盯著他,卻不說話,也不回答。

    裴昭珩見狀,微微蹙眉,走上前去探了探賀顧的手,果然一片冰冷,他嘴唇也是蒼白的沒一點血色,想是今夜著實凍的狠了。

    他也沒繼續(xù)再問賀顧,只和等在房門邊上,問他們還要不要用飯的婦人道:吃食就不必了,只是我弟弟今日冒著雪,受了些寒,不知能否幫忙準備一些熱水?

    婦人道:這倒容易,公子稍待片刻,妾身馬上去燒。

    裴昭珩頷首拱了拱手,道:有勞嫂嫂了。

    那婦人只道不必多禮,便轉(zhuǎn)身去柴房燒水去了,沒多久果然端來了一盆guntang的熱水,又端了碗還冒著熱氣兒的姜湯過來,道:小公子受了寒,妾身方才便順手煮了碗姜湯,公子快叫你弟弟喝了吧,去了寒氣睡下,明早上起來就不難受啦。

    裴昭珩接過那碗姜湯,道:多謝。

    婦人道:不必客氣,水用完了倒在門口院子里就是了,明早妾身自來收拾,二位快洗洗歇了吧。

    這才關上門離去了。

    那邊裴昭珩和主人家寒暄要熱水,賀顧卻始終沒什么反應,他只是坐在床邊,神情怔愣、眼神空洞。

    今晚發(fā)生的事,實在叫賀小侯爺?shù)哪X子,有些接不上弦了

    三殿下那句與你結(jié)發(fā)的是我、那個熟悉到叫人不得不深想、深想了卻又不得不害怕的吻,還有許多以前他從未留意過、但仔細一想其實早已有了端倪的蛛絲馬跡

    此刻都在他心頭如同走馬燈一樣、一幕一幕的掠過。

    是啊,他和瑜兒jiejie同住一府,夫妻一體,便是她再能躲、再能瞞,又豈能一點痕跡不落,沒有一點不對之處?

    不過是他自己大喇喇從來沒留心,沒細想過罷了。

    那些在瑜兒jiejie宮中瞧見的三殿下寫給皇后娘娘的信,三殿下身上那種熟悉的淡淡檀香味,那時他驚訝的問他這味道怎么和長公主那么像,三殿下還說這是陛下賜下的貢香,許是長公主用、他也用,所以才一樣,賀顧竟然還信了

    便是用的香一樣,可兩個人身上的味道又怎能那般相似?

    一個人身上的氣味絕不是只因著熏的香就能完全決定的,可笑他竟然全沒細想過,也不曾產(chǎn)生半點疑心。

    還有瑜兒jiejie的身量那樣高,便是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讓,若只有個頭也還罷了,畢竟也不是沒有個頭高的女子,可成婚時,他想握著瑜兒jiejie的手,卻連握都握不住,那樣寬闊的骨架、那樣大的手、哪個女子能有?

    可恨他竟然一點都沒多想。

    還有她常年累月帶著、從不離開頸間的面紗,一馬平川的胸

    他本來早就能發(fā)現(xiàn),可他卻自始至終沒有一點知覺,若非今日三殿下主動告知與他,他是不是就能無知無覺陷在這場美妙絕倫的溫柔幻夢里一輩子?

    賀顧并不傻,一旦意識到了三殿下就是長公主這個事實,很多事情的緣由、結(jié)合上輩子的經(jīng)歷,便能大概猜個七七八八,至于之前為什么一點也沒發(fā)覺

    大概是當局者迷吧。

    他的確不用再去宗山找瑜兒jiejie、確認她是生是死、為她扶靈回京了。

    畢竟是自始至終都不存在的一個人,又哪里談得上什么生死呢?

    他知道三殿下必然也有苦衷,他知道三殿下秉性溫雅淳厚,他定然也有難言之隱、他定然也是身不由己、他定然也不想欺瞞于他,賀顧知道自己不應該怪他,可是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做不到那樣輕輕松松、一笑而過,說那就算了,沒關系,不過是個誤會,大丈夫何患無妻,我再娶一個就是了。

    賀顧做不到。

    他又怎么能做到?

    沒有人知道長公主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沒有人知道瑜兒jiejie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自他重生后,長街上那驚鴻一瞥,賀顧便把自己以后人生的每一頁,都寫上了她的名字。

    可是現(xiàn)在卻要告訴他這都是一場誤會,根本沒這個人。

    叫他怎么接受?

    可他又能因此怪罪于三殿下嗎?

    他是皇帝的親兒子,甚至這輩子太子沒了賀顧扶持、皇位還不知道坐不坐的穩(wěn),三殿下還有可能和那個夢里一樣成為以后的九五至尊自己有什么資格、又怎么敢怪罪他?

    何況他也是有難言之隱,不得已而為之。

    就算他真的怪罪于三殿下,又能怎么叫他給自己賠罪?況且如今賠罪又有什么用?

    難道他要像個潑婦一樣、哭著鬧著,罵他是狗東西,罵他騙了自己的感情,叫他去死?

    他又怎能忍心,要三殿下去死,如今真相大白,三殿下畢竟是那個他曾經(jīng)牽腸掛肚、魂牽夢縈的瑜兒jiejie,便是怨他、惱他、可賀顧卻也還是狠不下心說這樣的氣話的。

    他不得不承認,就算瑜兒jiejie變成了一個男人,似乎也比瑜兒jiejie在宗山,被一群馬匪強jian劫掠、死無全尸要強的多,若真那樣

    他一定會發(fā)瘋的。

    賀顧無法責怪三殿下,卻又無法不怨他,不氣惱,無法釋然,無法不生一點怨懟,此時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該以何種面貌、什么態(tài)度面對他,他簡直心亂如麻。

    往日渾然不覺,現(xiàn)在盡皆知曉了,他那副情竇初開、幼稚、可笑的模樣,原來都落進了三殿下的眼里,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三殿下的心中都在想什么?

    是不是覺得他幼稚、可笑、被一個假的身份、不存在的人迷得團團轉(zhuǎn)、頭暈目眩、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很好笑吧?

    為了瑜兒jiejie,他還不管不顧的從宮宴上跑出來,牽著一匹馬就要往宗山跑,做出這樣頭腦發(fā)昏的蠢事,害的三殿下也要跟著追出來,又平白給三殿下和承微他們添了麻煩

    就算三殿下心中沒那些想法,可賀顧自己都無法去回憶當時他在瑜兒jiejie面前,是怎樣一副模樣,他做的蠢事又有多幼稚、有多惹人發(fā)笑。

    且就算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心中卻再清楚不過

    你是個未經(jīng)事的愣頭青嗎?

    你賀顧可是個活了兩輩子的人了。

    你知不知羞?

    可不可笑?

    如此諸般種種,回首一看,簡直無地自容。他既難堪,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三殿下

    如今他該把三殿下當成什么?

    變換了性別的妻子、他要和他一笑泯恩仇,以后重新做知己、做兄弟?

    還是仍然一門心思把他當主君、再次像是上輩子cao心太子的皇位那樣,換個人再重新cao心一回?

    有勁嗎?

    賀顧越想越覺得心頭一片茫然,眼眶有些模糊,然而正在此刻,手卻被人一把拉了過去,握進了另一個人寬闊溫暖的掌心里

    賀顧一怔,低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三殿下竟然端了水盆到床前,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fā)的擰干了浸過熱水的帕子,細細的給他擦起了手來。

    賀顧意識到他在做什么,立刻愣住了,回過神來就把手往回抽

    這人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叫他伺候自己擦手收拾,賀顧自覺可實在消受不起。

    然而不知是賀顧今日在雪地里鬧騰了一晚上累的,還是宮宴上只扒拉了兩口餓的,又或者根本就是他一碰見了這個人就沒力氣,這種看似詭異,但又其實的確如此的詭異理由

    賀顧那只手仍然是被裴昭珩緊緊攥著,一點沒拽回來。

    拽不回來,賀顧還想拽,抬眸便望見了裴昭珩自始至終都垂著的、纖長濃密的眼睫

    他似乎完全沒介意賀顧使得這點小力氣,也沒把賀顧那點無聲的怨氣和抗議放在心中,只是專心致志的擦著賀顧的手。

    這幅垂著眸、淡漠的、一言不發(fā)的模樣,幾乎是瞬時就叫賀顧想到了長公主,他不由得看得呆怔出了神。

    這一出神,裴昭珩便順利擦完了賀顧的兩只爪子,蹲下了身,看那架勢是要脫他鞋襪,賀顧一時不防,猛然回神便大驚失色,他要把腳往回縮,腳丫子卻被三殿下一把抓住了,裴昭珩終于抬起了眸子,那雙桃花眼注視著他,蹙眉道:你鞋襪漏了雪,腳這么涼,不擦怎么休息,躲什么?

    賀顧看著他這幅模樣,那顆原本還十分茫然的心,忽然一下子就來了火氣,他悶聲道:我哪受得起殿下給我擦腳,殿下別折我的壽了,我自己進水洗一遍就好。

    語罷就要把腳丫子往還在冒熱氣的水盆里伸,誰知卻被裴昭珩眼疾手快的又一把抓住了。

    裴昭珩疾聲道:你腳方才在雪地里凍的僵了,立時便往熱水里放,不想要了?

    賀顧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的確如此,人凍僵了的地方是不能即刻過熱水的、否則凍僵了的血沒流轉(zhuǎn)過來,忽然過熱水,一個不好就得刺激的癱了,他今日腦袋確實是發(fā)了昏,竟然這都不記得了

    見他吃癟,裴昭珩也不多言,只是拉著他的腳丫子繼續(xù)細細擦了一遍。

    他雖然面上沒什么神色,手上動作卻仍然是輕柔、甚至小心翼翼的。

    說來也怪,浸過熱水的帕子都沒叫賀顧的覺得怎么樣,可腳丫子卻清晰的感覺到了三殿下掌心的溫度,人的體溫便是再高也熱不到哪兒去,可賀顧卻覺得簡直像是被燙到了

    他想起了那日宮中荷花池邊,瑜兒jiejie也是這般這般給他擦腳

    瑜兒jiejie或者說是三殿下他的確騙了自己,可賀顧卻忽然發(fā)現(xiàn),無論是哪個身份,三殿下始終是這樣溫柔、耐心的對待他

    他騙了自己,卻又沒騙自己。

    賀顧越發(fā)心亂如麻,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實在超乎了賀顧的想象力,身份真相大白后,他對三殿下的情感的復雜程度,也幾乎超乎了賀小侯爺簡單大腦能處理的極限

    裴昭珩已經(jīng)給賀顧擦洗干凈,又自己稍作簡單清理,轉(zhuǎn)身打開房門將水倒在了院子里,這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