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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假駙馬,真皇后(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126)

分卷(126)

    這樣冷的天,他也只穿了一層褐色夾襖,聞言笑道:你分明是從咱們言家出去的,怎么倒這樣多的規(guī)矩,活像個老媽子,什么表少爺不表少爺?shù)模仁窃谲娭?,咱們就都是同袍,不必整那些禮長節(jié)短的,你不累,我與表哥聽著還累呢。

    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身后盯著賀顧嘿嘿直傻笑的寧四郎進(jìn)了帳子。

    然而進(jìn)了帳子,扭頭卻見征野與賀顧仍是杵在門邊,似乎并沒有坐下來招待他這個大年初三夜里,忽然到來的不速之客的打算,他這才看出來賀顧與征野二人似乎神色有些沉郁,撓了撓頭道:你們這是要出門?這大半夜的,上哪去?

    賀顧道:我有正事吩咐他去做,一會再與你解釋。

    又轉(zhuǎn)頭對征野道:你速速去辦,不要耽擱。

    征野看著賀顧定定點(diǎn)了個頭,也不再問言定野來做什么,扭頭便出了帳子自去了。

    賀顧這才落了帳簾,轉(zhuǎn)身走到言定野與寧四郎面前坐下,道:坐吧,你怎么忽然這時候來找我?

    言定野拉著明顯有些緊張、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的寧四郎坐下,道:這都大年初三了,咱們可是一家人,我想表哥了,到陽溪來看看你不成么?我可是一得了偏將允準(zhǔn),便立刻叫上四郎騎快馬趕來的,怎么表哥竟這樣冷淡,真是好叫人傷心喔。

    他如今也長成了一副多少能稱得上氣宇軒昂的好樣貌,卻做這樣的矯情神態(tài),看的賀顧一陣無語,也是邪了門,竟在這時候胸腔里忽然泛起惡心來,扶著旁邊的小幾便低頭一聲劇烈的干嘔。

    賀顧平素身子一向強(qiáng)健的很,也不是那等會裝病嚇唬人的促狹鬼,言定野見狀嚇了一跳,看他嘔的那樣厲害,趕忙要上來扶他,道:這這我就是與表哥開個玩笑,你怎么還吐上了

    又小聲道:我也沒這么惡心吧?

    賀顧:

    他擺了擺手示意不必言定野攙扶,坐直了身子從懷里掏了快干凈帕子擦了擦唇角,道:不用扶我,沒什么大礙,近些日子身子有點(diǎn)不舒坦,小毛病罷了。

    又道:不必與我扯皮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時候來找我究竟什么事?

    言定野聞言撓了撓鼻子,尷尬一笑,道:果然什么都瞞不過表哥,嘿嘿,那個什么

    扭頭看了寧四郎一眼,道:是這樣的前些日子表哥拔了偏將,我們都聽說了,四郎便與我們那邊的劉偏將請了命,說想調(diào)到陽溪來跟著你,他自西山弓馬大會后就一直有這個心思,整日與我問你這問你那的,我都快被他煩死了,如今好容易劉偏將答應(yīng)了他,表哥你看要不就收了他吧?

    賀顧一怔,扭頭去看果然見寧四郎那張原本胡茬盤結(jié)的粗曠臉龐上,不知何時已用刀片給刮了個干干凈凈,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此刻顯得毛刺刺又黑黝黝的,十分樸實(shí),正瞧著他不住的傻笑搓手,一副緊張到大氣都不知道該怎么喘的模樣。

    寧四郎這樣的相貌,那一腮幫子的胡子本來十分相得益彰,此刻刮了不但沒變得英俊,反而顯得有幾分滑稽,再襯得他此刻這幅神態(tài),賀顧一時沒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然而一出口立時便覺得不妥,只可惜再想憋回去卻也不能了。

    寧四郎本來路上便心中忐忑,只怕賀侯爺不愿收他,此刻見他這樣笑話自己,又尷尬又沮喪,腦袋埋得老低,一聲不吭,一副鵪鶉模樣。

    賀顧趕忙道:是我冒犯了,我這便給四公子賠個不是不過寧四公子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言定野道:還不都是因為惦記著表哥你么!我把表哥在京城那人稱玉面小賀郎的風(fēng)流事跡與寧四哥說了一通,他立刻便心向往之,有志于與表哥做一樣的風(fēng)流公子呢!

    賀顧:

    言定野不愧是言定野,哪怕已然長成大人模樣,又已然身在軍營這樣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容不得疏忽促狹的地方,他仍然還是像個不著調(diào)的花花紈绔,一開口就讓賀顧想抽他。

    賀顧道:四公子當(dāng)初弓馬大會,畢竟是在承河進(jìn)的伍,怎么會想到來陽溪找我,這邊沒什么戰(zhàn)事,四公子有真才實(shí)學(xué),又不是混日子,為何不留在承河好好表現(xiàn),若能博個功績,豈不比來陽溪這小地方提拔快得多?

    寧四郎卻忽然冷不丁抬頭瞧著賀顧,他腮幫子緊了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道:那日比武,我輸給侯爺,就有結(jié)交之心,只是弓馬大會事務(wù)繁瑣,不得機(jī)會。

    弓馬大會初見時,寧四不曉得侯爺?shù)纳矸菖c賀家、寧家的干系,一時孟浪冒犯了,回去把這事告訴我家太爺,才知曉當(dāng)初老侯爺對我爹的救命之恩,如今我爹老了腿腳不好,我寧家絕非枉受恩德不知回報之輩,寧四愿追隨侯爺,以效犬馬之勞!

    他語罷便忽地一撣衣袍,單膝跪下,臉上雖然滑稽,神色卻十分誠懇,顯然并非作偽。

    賀顧知道老爹賀南豐當(dāng)初在軍營中結(jié)交頗廣,如今北地不少數(shù)得上名號的將領(lǐng),當(dāng)初都是他在承河做北營將軍時一手提拔,只是卻也從沒聽他提過竟然與寧家這樣北地數(shù)一數(shù)二的軍門世家有這樣一層關(guān)系,不由得微微一怔。

    寧四郎見他不答話,以為他不愿意接納自己,立刻急了起來,切切道:寧四只是想效忠侯爺麾下,并無什么旁的飛黃騰達(dá)的妄念,還請侯爺不要趕我回去,留我在陽溪為侯爺多少幫把手吧!

    賀顧回過神來,立刻去扶寧四郎起來。

    人家都這樣說了,又求了主將答允,他也并不是扭捏之人,軍營之中這樣的事也并不少見,若再推三阻四就未免矯情了,便道:既然你愿意,賀某白得一個好兒郎,自然高興的很,哪會趕你回去,四公子快快起來。

    寧浪聞言自然是喜不自勝,不等賀顧扶他便立刻一骨碌站起身來,看著賀顧雙眼放光道:多謝侯爺愿意收留,不必再叫我什么四公子,我表字容德,侯爺喚我表字便是了。

    言定野在旁邊見這事成了,也露出幾分笑意,他這才想起方才的事,問道:對了,表哥,方才征野行色匆匆的,你這大半夜的是叫他去做什么?

    賀顧聞言沉默了一會,心覺他的猜想如今還并未落實(shí),還是不貿(mào)然告訴言定野比較好,他這表弟年輕冒失、又一向沉不住氣,若是惹出什么亂子來就不好了。

    便只道:是周將軍吩咐的差事,軍情不好旁言。

    言定野拿起小幾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熱水,捧起來吹了口氣,聞言抬頭道:原來如此,最近也真是的,臨到過年卻不安生,我們楊將軍那邊在布丹草原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安排妥當(dāng),得勝拔營呢。

    賀顧道:好幾日沒聽得前線消息了,現(xiàn)在戰(zhàn)況如何?

    寧四郎道:不過是兩部的草原蠻子,以前也從來不敢和咱們鬧騰,如今陛下肯為秋戎部出頭,兩萬精騎這樣大的陣仗,自然是手到擒來了,只是將軍安排妥當(dāng)拔營回京,尚需時日罷了。

    賀顧道:對了,柳世子呢,怎么沒見他人,只有你們兩個?

    言定野聞言稍微有些尷尬,挪開目光道:咳他被楊將軍選中,提拔了一塊帶在精騎人馬里跟著去布丹草原了,還沒回來。

    賀顧一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便大概猜了個七七八八,多半是選人出征時,這家伙有幾斤幾兩沒瞞過楊將軍,這才被留在了承河大營坐冷板凳,至于寧四郎,大約是自己不想去,反正不會像他這個草包表弟一樣丟人就是了。

    言定野心知他這些個破事多半瞞不過賀顧,有心趕忙轉(zhuǎn)移話題,免得被他取笑:不過說起來有件事奇怪,雖說將軍都帶人出去打了這好幾個月,但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跟著將軍一起去布丹草原的精騎,似乎沒有兩萬那么多。

    賀顧一怔,不想言定野竟然會忽然提起這個,挑眉道:沒有兩萬那么多?這可是陛下親自下旨的,你怎知道沒有?

    言定野擺了擺手,道:我就是前些日子奉命給軍馬籌集糧草,無聊算了算,總覺得剩下的軍馬和吃用的糧草數(shù)目對不上。

    賀顧道:就你那三腳貓的數(shù)算,一間田莊的賬尚且算不清楚,還理上一軍人馬的糧餉了,可拉倒吧。

    言定野被他挖苦,倒也不惱,只嘿嘿笑了笑,便不多言了。

    夜色已深,賀顧也沒再和他兩個多話,只叫親兵來領(lǐng)了言、寧二人去了,給他倆安排了住處,便各自歇下。

    盡管給裴昭珩的信還沒寫完,征野那邊也才剛出發(fā),沒得消息叫人心里牽念不安,但賀小侯爺如今肚子里,畢竟還揣著一個小的,這樣一番折騰下來也是身周疲憊,精神困頓,一沾枕頭就著了。

    第二日賀顧醒了個大早,他心里有事,睡得并不安穩(wěn),只是征野自然不可能這么短時間就能在京城和陽溪二地往返,他就是跑死了馬,最快約莫也得到明早才能回來。

    賀顧不敢篤定自己的猜測一定是對的,但倘若是對的,那除夕宮宴、陛下病弱、京畿防務(wù)盡在紀(jì)鴻之手,他又是那樣死心塌地的跟著太子,一旦出了亂子

    三殿下可還在京中。

    而且絕不僅僅如此,他是皇帝的親兒子、更是圣上親封的一品親王,必然在除夕宮宴宴飲之列,倘若太子真要有什么動作,他必然是躲不過的。

    雖然他也在京郊莊子留了些人馬給三殿下,可是畢竟只有寥寥二百來號人,就算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手,可真要是出了什么亂子,這點(diǎn)人手混亂之中能否趕得上、為他所用尚且不知,就算趕上了,又如何能與數(shù)萬京畿禁軍相當(dāng)?

    以賀顧對太子的了解,裴昭元的疑心有多重,這世上沒人會比他更清楚,皇上心中偏向誰,就算有意掩飾,就算瞞過了文武朝臣,卻也未必就一定能瞞得住裴昭元,太子如今境況如何有目共睹,不說究竟失沒失了圣心,但宋家一去,已然相當(dāng)斷了一臂,元?dú)獯髠嵴言菓崙繒r候,一旦意識到三殿下對他的威脅,以此人心性,會不會發(fā)瘋完全是未可知的事。

    如今京中三殿下又忽然失了聯(lián)系

    三殿下一向是再穩(wěn)妥不過的,他絕不會無緣無故與賀顧斷了聯(lián)系叫他擔(dān)心,何況如今賀顧還揣著個小的,三殿下絕不會如此

    京中究竟怎么了?

    賀顧越想越覺得焦躁不安,只是短短一個白天過去,嘴里便長了老大一個燎泡,舌頭一碰就疼的半邊臉都在輕微抽搐。

    他近些時日怎么就這樣松懈,怎么就沒有提前想到這一層呢?

    若是他想到了,就能就能

    好像也不能如何。

    太子的疑心病是從何而來,多半十成有九成都是繼承了他那老謀深算的皇父,若把人調(diào)進(jìn)京中,必然招致皇帝猜忌,猜忌他也沒什么,可若是牽連到三殿下,三殿下如今手里唯一一副籌碼便是君父的偏愛,倘若叫皇帝以為他也是個蠅營狗茍、算計謀劃皇位的,定然會心生嫌隙。

    不能如此。

    賀顧腦袋里思來想去,恍惚神游天外,一整日言定野在他耳邊叨叨了些什么賀顧也沒太留意去聽,只是有一搭沒一搭敷衍的嗯嗯。

    天色昏暗,又要入夜了。

    賀顧靠在帳子里的炭火邊裹著棉衣出神,言定野在旁邊一邊嗑糖炒瓜子一邊叭叭,活像只聒噪的鴨子。

    表哥,你怎么一整天都懶洋洋沒精打采的,我是擔(dān)心你一個人在陽溪過年太寂寞才來陪你的,你倒好,叫你比刀練劍你都不去,叫你喝酒你也不喝,坐在這里一整天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怎么來了陽溪,倒像個抱窩的老母雞

    賀顧抬起眼瞼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涼颼颼道:你說誰像抱窩的老母雞?你再說一遍。

    言定野:

    言大少爺正要為自己的嘴賤告饒,外頭卻忽然傳來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急促馬蹄聲,隨即而來的是親兵的驚呼聲、喧囂的人聲、一時亂作一團(tuán)。

    賀顧卻忽然一掃方才懶洋洋的模樣,那雙明亮如星子的眸子一下子全部睜開了,他蹭的一聲猛地站了起來,抬眼便朝帳簾方向看去。

    果然還沒有兩個呼吸的功夫,帳簾便被人掀開了

    是征野回來了。

    他一身厚重的棉袍已然沾了寒露,征野一進(jìn)營帳,便裹挾著一股刺骨的冷風(fēng)撲面而來,不過短短一日,征野的臉便被如刀般冷厲的北風(fēng)吹的有些皸裂,嘴唇也干燥起皮,顯然一路風(fēng)雪兼程,也不知是如何的快馬加鞭,竟然趕在這時候便回來了。

    賀顧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三步并作兩步踱到他面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疾聲道:怎么樣?

    征野看著賀顧,嗓音干啞,答道:爺京畿戒嚴(yán),外城七門皆閉,任何人等不得進(jìn)出,每個門都有禁軍把守,密不透風(fēng)。

    賀顧腦子里空白了短短一瞬,很快眼前便開始有些暈眩,他腦海里嗡嗡作響,兩腿一軟,險些沒站穩(wěn)。

    表哥你怎么了!

    爺!

    征野和言定野都讓他嚇了一跳,立時要上來扶他,賀顧卻一把推開了他們,他站定身子,長吸了一口氣。

    猝不及防。

    可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亂。

    征野心知此事事關(guān)重大,只一言不發(fā)看著賀顧,并未貿(mào)然開口。

    言定野卻是一頭霧水,著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原來表哥是叫征野回京去么,眼下不是在年節(jié)里嗎,京城怎么還戒嚴(yán)了?這是

    賀顧打斷了他,只道:你速速回承河去,告訴

    話到此處,卻又頓在了嘴邊。

    楊問秉如今尚未拔營回承河。

    而且他若沒猜錯,失了君心,太子多半已然覺察,不愿坐以待斃,這一回是真的要拼死一搏了,若把定野叫回去通風(fēng)報信搬救兵,成了日后有勤王之功自然好,但若是三殿下與他有個不測,言定野是言家的獨(dú)苗,如今他的所作所為便是言家的所作所為,言家貿(mào)然站隊,萬一日后是裴昭元登基必不會容得下他們。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和與三殿下的干系,便帶累了整個外祖家。

    賀顧閉了閉眼,嗓音有些干澀。

    罷了,你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