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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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有一瞬間的死寂。 最首的寶座上,慵懶地斜靠著一個男人。紅衣瀲滟,神色恣意,五官就似雕琢出來的一般深邃,如果忽略他臉上不可一世的狂傲之氣,或許是個男女通吃的貨。 秦霽面上一愣,只問燕周:“你撿來的?” “誒~怎么能叫撿呢?”燕周擺擺手指,一臉無害,“是她自愿跟著我回來的?!?/br> 芙兒的否認還未出口,燕周已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別出聲。 然而廳里坐著的眾人都是何等眼力,只當他剛說的話是屁,兀自放掉了。 “定是你瞧上了人家姑娘的美色,擄回來的吧?!鼻仂V走上前來,陰影完全籠罩了芙兒。她生得嬌嫩欲滴,圓眸桃腮,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卻清透的像只出水芙蓉。 總之說不出的招人喜歡。 秦霽的臉色反而陰郁下去:“燕周,你知道我的規(guī)矩。” 寶燈寨從來不招丫鬟侍妾,頂多就是幾個掃地婆子。秦霽不許有美人,一個是怕引起爭搶,為這個流血內耗,得不償失,一個是秦霽自己的心結,看見女人他腦子就徘徊著阿娘死去時的慘狀。 不過他也很懂這些男人,刻意讓他們輪流下山采買、游玩、打聽情報,就是給機會他們?yōu)a火,省的在山寨里一個兩個憋出事來。 這個月下山的剛好輪到葉群青和燕周。 葉群青情感淡漠,秦霽放心的很。誰知老四這個不長眼的,竟敢無視他定下的規(guī)則,萬一引起眾人效仿,他面子往哪擺? 秦霽氣歸氣,思量片刻問:“還有誰看見沒有?” 葉群青正抱臂看戲,聽秦霽問才懶懶道:“我們回來的晚,恰好交接的是蘭五,除了他就是門口兩個守門的。” “一會兒把他們叫來?!?/br> 葉群青皺眉:“為什么要我去,你自己沒長腳嗎?” 這種命令式的語氣讓他渾身不舒服,他最討厭別人呼來喝去的,尤其那個人還是秦霽。 “向冬,你讓蘭五那邊換人,這個月他出力最多,不用再站了?!?/br> 秦霽頭也不抬,對向冬吩咐道,不過語氣柔和許多,這點區(qū)別對待更讓葉群青黑了臉。 正欲發(fā)作,肩膀上多了只寬厚的手。 刀南風站在葉群青身后,身披黑肇,腰上配了把金紅繡紋刀,對秦霽說道:“今天有客人,寨主不為我引薦一下?” 一邊壓下葉群青的肩膀,示意不要生事,葉群青回頭見是他,暫且收了怒氣不表。 說到叁寨主刀南風,此人面如冠玉,如果不是因為他身材魁梧,單看那張臉,都很難讓人往武將上想。 他原是車騎將軍的副將,無意間沖撞其夫人尊駕,險些掉了腦袋,后來不知怎么被寧王看上,討去做了親衛(wèi)。 這樣身份的人怎么會流落匪寨? 起因正是一場宮廷政變,寧王生辰之日在王府遇刺,意外暴斃,底下的人一夜之間死的死逃的逃,刀南風戰(zhàn)至最后一刻,咬牙奔出京城。 他沒有家室,也不擔心滿門抄斬。士為知己者死,奈何寧王生前就已下了命令,不得殉主,于是失魂落魄地漂泊了個把月,遇到秦霽。 葉群青敬佩他勇武,又頗覺不值,不值那一腔熱血付了皇親國戚。 秦霽那邊,向冬已得了命令,笑著出門去了,經過芙兒身邊時眨了眨眼,好像在安慰她。 這少年看起來和葉群青年齡相仿,但眉清目秀,眼眸月牙兒似地彎起,柔情俊秀,令芙兒心中立刻生出親近之意來。 她微微一笑,作以回應。 燕周道:“秦寨主,大小事宜全靠你一人裁奪,錢我可以出,只要能留下芙兒?!?/br> 紅衣男人懶洋洋地往背后一靠:“理由?” 燕周知道他好面子:“徐州上下都知道,秦寨主留人不問出身,是個豁達人,對一個孤苦弱女,大可不必如此苛刻吧?” 秦霽冷冷道:“你少激我?!?/br> “秦霽,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落下強搶民女的口實,我看干脆就公開芙兒的存在,大家伙兒若是知道是寨主們的人,自然就沒那心思了。” “他們要爭相效仿怎么辦?” “所以她是主動上山的啊?!毖嘀苎劬Χ夹Φ貌[起來,“擄來的,和跟來的,那可不是一回事吧?!?/br> 葉群青低聲:“....卑鄙?!?/br> 是誰纏著這個小姑娘,把她哄上來的?現(xiàn)在又把臟水往人家身上潑,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燕周收去嬉笑,悠悠然:“那你倒是阻止我啊,小葉公子。在一邊兒看熱鬧看了半天,坐享其成的時候跳出來發(fā)難,你們天山派的人個個都這么矯言偽行嗎?” “燕周,你再辱我天山派一句試試?!比~群青左手驟然握住劍柄。 燕周笑得更開心了:“好好好,我不辱,我不辱,我只辱你,誰不知道你派只剩你葉群青和葉.....” “住口!” 葉群青忍無可忍,只聽一聲鏘響,雪峰出鞘,室內唰得蔓延開寒氣。 這的確是不久前發(fā)生的一件大事,中原大派天山一脈慘遭洗劫,掌門大公子兼首徒葉玄忽然臨陣倒戈叛出,好好的一個風水寶地,血流成河死傷無數。 掌門葉素亭墜落明心崖,至今生死未卜.....此案可謂轟動武林,一時間人人自危。 而唯一能確定活下來的天山血脈,除了叛徒葉玄,只余葉二公子葉群青。 他聽不得燕周嘴里說出那個惡心的名字,如有一日找到葉玄,必要將其碎尸萬段,哪怕背上弒兄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秦霽頗有些幸災樂禍,反正這倆人他都不喜歡,一個明著刺他,一個暗著陰他,正巴不得他們打起來。 眸光流轉間,忽而瞥到旁邊乖乖的芙兒。 她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怯怯地背著手。方才一番折騰,裙擺已微亂,敞開的縫隙里露出半截白嫩的小腿。 這小姑娘好像全無男女大防的意識。 秦霽狹長的眼睛興味瞇起,不過這與貪圖她美色無關,只是貓抓老鼠的興奮罷了,但凡見到這種人,他都要戲弄一下才肯罷休。 劍拔弩張之際,忽然一聲喝如悶雷,劃破了滿室膠著:“都慢著。” “秦寨主,依我看,還是燕周的建議比較靠譜,這女子的來路群青已同我說了,既然下山不能,那索性留下吧?!?/br> “給她安排些輕松活兒計,也省的兄弟們多嘴?!?/br> 刀南風說到一半,見秦霽沉默不語,又勸說道:“擄來的,和自愿的,的確不是一回事,這樣處理是最好的辦法,也能保證芙兒姑娘的安全。只是這樣一來她少不得名節(jié)上受點委屈?!?/br> 他轉向芙兒,眼中多了些歉意:“對不住了,姑娘?!?/br> “如果寨主愿意略盡補償,這事就算敲定了,你們看如何?” 秦霽摸摸下巴,其實剛剛他已經有點動心,既然刀南風給了臺階,一直蹲著茅坑不拉屎也不是個道理,大手一揮:“好吧!我準了。不過,也得寫點東西,以證明我們沒有強迫她?!?/br> “庚辰年丁酉月丙寅日,民女芙兒自愿落草天燈山寶燈.....” 燕周寫一個字就念給她聽,讀到過半他可能自己都覺得心虛,便漸漸不說話了。 最后就是要簽字畫押,正要把筆遞給芙兒,忽而想起來她不會寫字,筆鋒一轉又回到他手里:“我替你寫好了?!?/br> 落筆之際,倏然伸出一只手蓋住紙面。 葉群青俯身皺眉道:“且慢著。跟這女人講清楚,若是簽了,往后就沒有選擇,我們去哪你就要去哪?!?/br> “認真點,莫當兒戲?!彼周絻郝牪欢謴娬{一遍?!澳闳绻辉敢?,我馬上送你走,從此是生是死再無瓜葛?!?/br> 秦霽一干人等都沒有出聲,燕周雖然很想要她留下,此刻也不能多說什么,只能等待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