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撿麥粒嗎？”剛剛還一副斗敗的公雞模樣的寧知中現(xiàn)在便立刻振作起來了，別人都玩了他沒玩，這可是最痛苦的。

    “沒撿?！?/br>
    聽到爸爸信誓旦旦的承諾，寧知中心情大好，唱起了學(xué)校里新教的歌。

    安然跟在爸爸旁邊的寧知星聽到了爸爸說的話，小臉上便有幾分嚴(yán)肅。

    這就和書里的不少劇情對上了，她想不出要怎么問，才能從爸爸嘴里問出她之前的努力有沒有起到作用。

    想著事情，便被拉到了目的地，之前寧知星常常待著的田邊。

    寧振偉囑咐著兒子看好女兒，便熟練地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掛，準(zhǔn)備開始干活。

    剛剛寧知星看到的那些麥草，其實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絕大多數(shù)已經(jīng)被碾碎，還于田里。

    他們大河村種地是種兩季的，秋收后便要馬上播種，這也是為什么當(dāng)?shù)厍锸沼绕浞敝氐脑蛑唬@壓秸稈的方法，也沒推行多久。

    之前有技術(shù)員來指導(dǎo)說是他們原先那燒麥草的方法太危險，還說這能讓土地更肥沃，他們沒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也還是原樣照做，只要能有更好的收成，無非也就是累些，累就累了。

    寧振偉被安排的工作便是翻地，他和村里另外幾個壯勞力復(fù)雜把這停了兩天的地重新翻一遍，將那些碎秸稈壓入土中。

    被分配來干這個，基本就等于接下來的播種也要打頭陣，四舍五入，那就是全年無休，不過相應(yīng)的一家出一個壯勞力，其他人便也能有個喘氣的時間。

    像是寧奶奶和吳鳳英，最近就被安排去跟著計數(shù)、去食堂幫忙——這食堂只有秋收和殺豬的時候才會開，前者是家家戶戶趕工，來不及回家吃飯，就在大隊吃；后者是老規(guī)矩，大鍋煮殺豬菜。

    寧振強這段時間天天送人，不知道是從哪學(xué)來了開車的方法，現(xiàn)在在村里頗有點名聲，被不少人夸一句精明的他，直接讓大隊長點了，今天和幾個有力氣的小伙一道去城里交公糧。

    交公糧不僅辛苦，還時常要面對種種難堪，寧振強生怕寧知星和寧知中好奇，一大早便趁大家都還在睡就出發(fā)了。

    寧知星看著爸爸干活不斷出神，每次只要看到爸爸干活，她便總會感覺到內(nèi)心深處翻涌著難言的情緒。

    其實單從什么美學(xué)之類的角度來看，一定會覺得寧振偉干活時格外顯得高大、孔武有力，比小孩還高的農(nóng)具在他手上就像玩具，誰都能看出他的輕松。

    可作為女兒的她，看到的可不只是此刻的輕松，她看到的還有爸爸頭上流淌的汗水，和偶爾回家，那明顯累壞了的模樣。

    看了好一會，寧知星這才往旁邊一看，便看到哥哥躺得四仰八叉，一副享受人身的模樣。

    她低頭從書包中掏出了本子，轉(zhuǎn)過頭微微向哥哥一笑：“哥，你也拿書包來啦！果然，我們什么都想到一起。”

    寧知中疑惑地看了過來，那本子是學(xué)校發(fā)的，如果沒記錯，那本子上應(yīng)該是……

    “我們來做作業(yè)吧？一邊做作業(yè)一邊等爸爸，我還記得哥哥昨天演講說了呢，周末的時候你經(jīng)常在外頭頂著太陽看書，不怕流汗不怕累，因為想多讀點書。”寧知星把本子往腿上一攤，雖然沒有桌子，可也能寫，“我這是向哥哥學(xué)習(xí)！”

    什么演講是編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哥哥就是這么勤快上進(jìn)的人。

    寧知中：“……”

    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只能乖乖地把本子也拿了出來，做起了作業(yè)。

    哎，這假期明明還有那么多天呢，為什么一定要今天就開始做作業(yè)呢？搞不懂。

    看著哥哥哀怨的小眼神，寧知星心里立刻就開心了，她可還記得剛剛某人刨根揭底非得要問她黑歷史的樣子，不過這當(dāng)然不是報復(fù)，這只是對哥哥的一點點小督促。

    寧知星的快樂沒能持續(xù)太長時間就被迫變成了無語。

    她忘了一句話，叫做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而這話，偏偏用在她親哥身上非常合適。

    寧振偉今天又和呂二在一起做工，兩人差不多都覺得累了，便打算開始休息，齊齊一回頭，便見到兩個孩子坐在那認(rèn)真學(xué)習(xí)的模樣。

    這場景給了呂二尤其大的沖擊，要知道他們家大虎可比寧知星還要大半年多，可現(xiàn)在這皮小子還每天都在那玩樂呢！

    他沒忍住，拉著寧振偉湊過去前排圍觀，他很好奇，兩個孩子具體在寫什么。

    本不想打擾兩個孩子念書的他，才湊過去沒多久，便得到了寧知中的熱情招待。

    “阿中，你們讀書辛不辛苦？”既然寧知中愿意說，他便也主動地問起了問題。

    “不辛苦，學(xué)習(xí)知識怎么會辛苦呢？”寧知中一臉神圣，“呂叔叔，我們看書的時候，每多看一頁書，就多懂了一點知識，這樣的感覺，當(dāng)然要說幸福了！”

    呂二覺得有哪里不對，又說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對：“那你考試考得怎么樣？我聽人說，考試很累的?！眳味?dāng)年也沒怎么讀書，有關(guān)于讀書的記憶早就不知道遺落在哪了，他說的這些，都是家里的侄子說的。

    呂雄每次放假要回學(xué)校的時候，都一副不想上學(xué)的樣子，回來做作業(yè)也拖拖拉拉，經(jīng)常還說自己沒什么作業(yè)。

    “我考得一般，期中考的時候，只考了班級第二，沒辦法，我還是不夠細(xì)心，不夠努力?！?/br>
    “第二那可厲害了?！眳味瓤?，又更疑惑了，期中考這個詞，好像讓他不由得想起了什么。

    呂二又問：“那你覺得，還沒去上學(xué)的話，要怎么開始讀書？”

    說到這，寧知中便立刻來勁了：“呂叔叔，你問這個你就問對了！我和阿星之前就是在家自學(xué)的！”

    寧知中一副權(quán)威模樣開始對自己的求學(xué)方案進(jìn)行說明。

    什么課本每天睡醒先念個十遍、什么從第一頁開始背誦、什么每個生字?jǐn)?shù)字也寫個百八十遍。

    讀書快樂論更是被強調(diào)又強調(diào)，什么作業(yè)考試，不存在的，那都是提升自己的工具，怎么能當(dāng)做負(fù)擔(dān)呢？

    呂二若有所思，恍然大悟，躍躍欲試，他想到今天早上還在家門口用石頭搭灶臺的兒子，眼神中有一絲寒光閃過。

    寧知星不知何時已經(jīng)靠到了父親的身邊，她和父親交換了下眼神。

    寧振偉的眼神中是迷茫，他……他可能是還不夠了解自己的兒子吧，他平時看兒子，總覺得兒子還蠻想偷懶的，時常還能從兒子身上看到老三的影子，可現(xiàn)在聽兒子這么一講，難道是他太不信任兒子？其實他們家阿中也很上進(jìn)？

    寧知星的眼底是一絲狡黠，她哥就繼續(xù)吹牛吧，她肯定要讓她哥吹的每一個字都變作現(xiàn)實，到時候哥哥可不要后悔。

    呂二正打算深入地往下問，就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呼喊的聲音。

    跑來的男人大概二十歲不到，是村里的一個后生，今年還沒成婚，像是他這樣的年輕人，平時最喜歡繃著，哪怕是遇到再大的事情，都會一副嚴(yán)肅模樣。

    可此刻的他，眉頭緊皺，眼神驚慌，像是在找救兵，在看見寧振偉和呂二的時候，他便加快了速度，直直了沖了過來，喘著氣地喊道：“呂哥、振偉哥，你們快、快些跟我去！”

    呂二：“去哪？”他找了自己的水壺，遞過去要這小年輕趕快喝上一口。

    “去河邊！”他一臉氣憤，“水魚村的人在截我們的水！”

    他這話搞得面前的寧振偉和呂二都一愣，面面相覷，沒聽懂發(fā)生了什么。

    水魚村位于大河村環(huán)繞著的這條大河下游處不遠(yuǎn)的位置，兩村的人關(guān)系一般，平日里少有來往，倒不是有什么矛盾，只是當(dāng)年因為這條河上過魚時魚的歸屬吵過一次，后來便沒怎么往來。

    “他們在搬石頭、改道，要把我們這里的水給截斷了！他們非說我們搶了他們的水，要他們的地收成不好！”

    男人迅速地解釋，他其實今天是悄悄偷了懶，大隊長叫他送麥草去豬圈那給寧振濤一起混廄肥，他想著順路，就偷偷先去給家里打了點水，打水的時候他覺得奇怪，怎么水流越來越小，順著水流走了好一段路，他才發(fā)現(xiàn)水魚村的人居然直接在截流，而且明顯已經(jīng)預(yù)謀了一段時間，把之前的廢水道都重新拿來用了。

    要知道這可馬上要秋播種了，水沒了怎么播種？茲事體大，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偷懶了，趕快來通知大家。

    “我們得過去。”呂二下了決定，“大隊長今天去交公糧了，你現(xiàn)在去城里找他，我們先過去攔人?！?/br>
    他求助地看了眼寧振偉，在得到寧振偉肯定的眼神后定了神，有寧振偉在，他便也沒這么心慌。

    “走，我們立刻過去?！?/br>
    作者有話要說：禿頭，今明兩天家里有事要請客，一直很忙，和大家說一下，明天要是不能準(zhǔn)點更新之后會補給大家。

    說起來這段劇情……我懷疑大家都不記得了，咳咳。

    之前有埋伏筆，不過想不起來也沒事，明天會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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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大河村周遭環(huán)著的這條河是村里人賴以生存的命脈之一,平日里無論是洗衣、澆水、各家各戶打水，那都是從這河里來。

    河道漫長，村民們便也就近取水生活,河道總有無人問津，少被人關(guān)注的地方。

    水魚村的居民，便是趁著最近秋收,在這段來了個偷天改日,想把這主流改道,引到他們自己重修的舊水渠那。

    他們這一改，大河村這的水流便會變小,且不說平日里日常生活使用，就這秋季的耕種,那就要受到巨大的影響,這相當(dāng)于是動人命根子了。

    而現(xiàn)在兩村的壯勞力正在此處對峙，大家各自拿著農(nóng)具,寸步不讓,橫眉冷對。

    呂二：“水魚村的，你們憑什么私改河道？”

    他這話一說，身后剛剛一起從田里趕來的村里的壯勞力便也立刻跟著幫腔,你一言我一語間,罵聲便出來了。

    無論做什么事,群龍無首都是最糟糕的情況，呂大隊長不在,這情況本應(yīng)該如此，不過好在剛剛這田里翻地的人中有呂二和寧振偉兩人。

    呂二雖說在村里沒當(dāng)官，可這畢竟父親是大隊長，平時也時常被呂大隊長使喚著干活,說話多少能派上用場。

    如果說他勉強能四舍五入當(dāng)個精神領(lǐng)袖，那么寧振偉便是貨真價實的“武力領(lǐng)袖”，他人高馬大的往那一站，那就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雖說村里之前常有人背地里念叨一句他沒準(zhǔn)對家里人都不太客氣，可這真要有什么事情，還確實是沒他不行。

    有這么兩人在，眾人便也有了底氣，否則單是看到水魚村在這近二十號人，這別說罵了，大聲說話都不敢。

    他們說話不客氣，水魚村的人也不遑多讓，立刻嗆聲了回來。

    水魚村和大河村不太一樣，是宗族式村莊，為首的男人叫于愛國，在他們村輩分很高，說話很能派得上用場。

    于愛國臉色很臭：“怎么就不能改了？這河是寫了你們大河村的名字？你們倒是叫它一聲，看看它應(yīng)不應(yīng)你們。”

    “你們說歸你們就歸你們，我們還說這是歸我們呢！我們于家祖祖輩輩在這，當(dāng)年我們家祖輩在這打水的時候，你們可都還沒來這！”

    于愛國才說完，水魚村便有人接過了話：“當(dāng)年你們是鳩占鵲巢，這土地按說也該是我們的，現(xiàn)在你們倒是在這和我們大聲說話了，可真是了不起！”

    “你們搶了我們的水，今年倒是豐收了吧？怎么，還要繼續(xù)搶，讓我們?nèi)兆舆^不下去是嗎？”

    “反正今天這水道我們是一定要改！這水就該是歸我們的！”

    水魚村的人是真覺得委屈。

    今年天氣旱，打從入夏起，就幾乎沒見過雨水，他們雖然盡心澆灌，可這終究收成還是受到了影響，收獲的糧食比平時少了至少有三分之一。

    這已經(jīng)夠煩人了，卻偏生今年的官豬還出了問題，他們原先養(yǎng)著的豬連著畜牧站發(fā)的豬全都病死，這要按照往年的豬價，他們還得按照一頭豬至少三百斤的糧食往上補，這算下來一個人口估摸著至少要比往年少分一半的口糧，這工分十有八九也不值錢。

    而就在他們整個村都唉聲嘆氣的時候，他們居然聽說大河村今年基本沒有減產(chǎn)！而且他們村的豬居然在豬瘟的時候一頭沒死。

    更可惡的是，秋種馬上要開始，水魚村有村民發(fā)現(xiàn)，這順著河流下來的水居然越來越少，他們立刻就把這些一聯(lián)想，怪到了大河村的上頭。

    一定是大河村占了最好、最多的水，天天寶貝著他們的那些糧食，這才能不減產(chǎn)的，可他們居然還不罷休，秋種都還貪著河流！

    這么一合計，大家越想越氣，就決定上山改道，這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河流也一樣可以換個地方流！大河村占了那么多年便宜了，怎么就不能讓了。

    他們自有自己的道理，但另一邊的大河村村民，完全有不輸給水魚村的委屈。

    他們非原住民，是從其他地方遷來的，所占的這片土地，往上數(shù)個兩三代人，那可都是水魚村不要的荒地，全靠他們勤勤懇懇、吃苦耐勞，這才有了今日的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