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霄沒明白他的意思，然而畢竟骨子里對七爺還是有些敬畏的，便情不自禁地止住了笑聲聽著，只聽他接著道：“只是那條路上有個躲閃不及的孩子，你把馬車撥過去，他就死定了，你怎么辦？”

    梁九霄張張嘴，沒說出話來。卿月知道七爺說的是最經(jīng)典的電車難題，是否要犧牲少數(shù)人的利益，來保全多數(shù)人的利益。

    七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字字緊逼：“你是叫這七八個人去死，還是轉(zhuǎn)彎？”

    梁九霄啞然半晌，道：“我……我寧可自己去死?！?/br>
    七爺笑道：“你？你可死不成?！?/br>
    梁九霄后背靠著囚室的墻，半晌，才順著墻滑落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低頭道：“我……轉(zhuǎn)彎?！?/br>
    “我不會轉(zhuǎn)彎的?！币粋€微有些沙啞卻依然動聽的聲音接道。

    梁九霄突然抬頭看向卿月，卿月回視著七爺咄咄逼人的目光，平靜的說道： “生命的價值從來不是依靠數(shù)量衡量的，每一條生命都很重要?！?/br>
    七爺看著卿月笑道：“不轉(zhuǎn)彎，你是為了正義還是所謂的良心？寧可眼看著七八個人去死，也不肯弄臟你的手，卿月姑娘還真是品行高潔啊。”

    卿月也笑道：“與人數(shù)無關(guān)，車上的是二十人、三十人也好，我都不會轉(zhuǎn)的，他們的馬驚了沖上懸崖，又憑什么要一個無辜的性命為他們犧牲呢？每一條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的生命對于自己來說都是無價之寶，若是他為了保護別人而自愿犧牲自己，那這也是他主動的選擇，又憑什么要打著正義的旗號讓別人犧牲性命呢？”

    卿月笑吟吟的問道：“不知為國家赤膽忠心、甘愿弄臟雙手的七爺，愿意平白無故的走在大街上，就被人莫名其妙的壓死，事后還要聽別人說我們這都是為了大義。還是七爺會看見七八個陌生人即將死去的時候，會奉獻生命舍己救人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憑什么讓別人犧牲生命呢？”

    七爺不氣反笑，桃花眼更加勾人心弦，說道：“我自然不會舍己救人，我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愿意犧牲，世界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和正義，朝堂之上更是如此，風(fēng)云詭譎，個個陰謀算計，哪容半點心慈手軟，若不用雷霆手段給二皇子最后一擊，到時他復(fù)起兵變血流成河，死的人更是難以計數(shù)?！?/br>
    卿月笑道：“你說馬車，我就只是在說馬車的問題，我們的立場地位都不同，自然觀念也不同，我也沒打算說服你，我尊重你的想法，佩服你能做出選擇，畢竟這是大多數(shù)人都很難抉擇的問題，我知道你真的疼愛小雪，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備受良心的譴責(zé)?！?/br>
    “只是朝堂上的事和馬車的選擇真的能相提并論嗎？馬車不轉(zhuǎn)彎七人必死無疑，你們真的和二皇子到了背水一戰(zhàn)，你死我亡的局面了嗎？二皇子一黨散盡，二皇子被囚在府中，他只能仗著皇上的寵愛起復(fù)而已，朝中無半點人脈，我不信你們這些絕頂聰明的人找不到其他辦法打壓二皇子，只是不愿意而已，你們選擇了這條最簡單粗暴、狠毒但是有效的路。”

    卿月坦然的說道：“靠殺害忠良，栽贓嫁禍上位，你們還有底線嗎？這樣的你們和二皇子又有什么差別？可憐小雪還在問我說她們?nèi)叶际呛萌?，為什么要死？?/br>
    “亂世容不下梁九霄這樣赤子之心的少年，盛世容不下你們行走在泥濘黑暗中的人?！?/br>
    卿月看著錦衣華服卻不得不假死遠(yuǎn)走他鄉(xiāng)的七爺，又看了他身旁滿面冷漠、風(fēng)光無限的四季莊主、天窗首領(lǐng)卻心如死灰打入七竅三秋釘一心等死的周子舒。

    卿月抓住欄桿，靠近七爺，大巫怕卿月對七爺不利，擋住七爺，被七爺輕輕推開，卿月看著七爺眼睛輕聲道：“你們追隨的太子是個怎樣的一個人，你們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七爺你不是最清楚不過嗎？不是嗎？”

    七爺?shù)热穗x開，打開的梁九霄的牢門誰都沒有去關(guān)上，卿月輕聲道：“九霄，你出去吧?！?/br>
    梁九霄搖頭道：“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的?！?/br>
    卿月笑道：“七爺和你師兄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將來也都會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我也做出了我的選擇，我也會為我的選擇負(fù)責(zé)的?！?/br>
    卿月伸出手拉過梁九霄的手：“每個人選擇的路不同，我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但是我敬佩尊重他們的選擇，在盛世之下，總會有背負(fù)陰影腳踩泥濘前行的人，他們雖然不能載入史冊，但是盛世之下必定有他們一份功績。”

    卿月低聲念咒語，在梁九霄的手上畫了一個繁復(fù)的符咒。

    “九霄，出去吧，你就是我的希望?！?/br>
    “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啊，不要輸給風(fēng)雨，更不要輸給陰謀詭計?！?/br>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一句話來自張若昀對范閑說的話

    沒辦法，他們每個人的立場教育都不同，所以有分歧很正常

    36、離開京城

    梁九霄走后，周子舒又來找過卿月一次，周子舒經(jīng)不住梁九霄的連連懇求，希望自己能放過卿月，其實周子舒又何嘗想傷害她呢？只是蔣雪失蹤這種大事，周子舒早已跟太子稟報，便來給她轉(zhuǎn)述太子的話，只要她能把小雪交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太子便既往不咎，放她和梁九霄遠(yuǎn)遁江湖。

    不交的后果，周子舒沒說，卿月心里也知道。卿月苦笑，她真的交不出來，若是把實情悉數(shù)告知，太子更不可能讓卿月這個知道未來劇情發(fā)展還懂法術(shù)的人走了，余生只能在監(jiān)管下度過。所以卿月面對周子舒的勸告只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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