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舟舟談情說愛，果然是世間最有趣的樂事了。

    不理她，能看見她，她也快活。

    “我進書院了?！睉z舟咬唇看她。

    “進去罷，下學(xué)我來接你?！?/br>
    她「嗯」了聲，再次看了晝景一眼，眼神羞怯地走開。

    沉淪情網(wǎng)、被接連撩撥蠱?惑的少女，好在她還是一個志存高遠，有遠大抱負，很容易沉迷學(xué)海的、讀書的好苗子。

    坐在學(xué)堂，聽沈院長侃侃而談講述古今道理，心神很快收斂，哪怕靈玉貼合肌膚，偶爾被胸前起伏微微撥弄，憐舟神情不變，專注、認真，透著稍許清冷。

    背脊永遠直挺，悟性之強，學(xué)習(xí)進度比沈端預(yù)想的還要快。

    其中不乏有某位狐貍家主掏心掏肺地教導(dǎo)，最根本的原因卻是憐舟有一顆閃閃發(fā)光的好學(xué)之心。

    沒人能阻擋她實現(xiàn)她的人生理想、抱負。要做令所有人都嘆服無話可說的儒者，讓女子有朝一日能坦然驕傲地面對這世道，不僅僅止于壓男子一頭，求學(xué)問道，求一個世間女子皆可與男子享有同等讀書的權(quán)利，在男尊女卑的森嚴法度下問一個何為公道。

    世家子女生下來受詩書熏陶，更多的人一輩子都不曾觸碰到泛黃的書卷。這也是沈譽為何據(jù)理力爭要在白鶴書院開辦女院的緣由。世家貴女讀書、進學(xué)，比貧寒人容易許多。

    憑什么女子就不能讀書呢？

    這是憐舟幼時埋在心里的結(jié)。

    憑什么連爹爹那樣秉性溫和的書生都會認為女子讀書無用？

    世上早已有沈前輩那樣功成名就的女儒，然而當年白鶴書院開放女院的事仍舊是今日坊間的談資，每當說起，免不了一句輕慢嘲諷。

    大周有沈譽為女子求學(xué)開路，可她臨死，夙愿才剛開了一個頭。

    在憐舟看來，歷史的長河涌現(xiàn)太多大有能耐的女子，上位者懼怕女子掌權(quán)，像養(yǎng)金絲雀一般養(yǎng)著世家貴女，即便深宮里的公主殿下不也是如此？

    沒多少人真的甘心樂意在學(xué)海一道與男子一爭先后。

    正因無人與男兒爭競，少有人爭競，才積蓄了越來越多自大傲慢的土壤。

    阿景稱之為世間第一等人都不為過，然而像她那樣無雙無瑕的人，也要披著男子的外殼才能繼承家業(yè)。

    為何女子向上的路走得舉步維艱？

    因為走的人太少了。

    有沈譽在先，憐舟做不了第一個，可她愿做其中一個。

    只要活著，沒人能阻攔她求學(xué)路上邁開的步伐，即便阿景，也不能。

    有幸的是，她內(nèi)心篤然，阿景壞是壞了點，但她會永遠支持她、理解她，她是她的后盾，是她一身疲憊不管多遠都要奔赴的家。

    憐舟在書院心無旁騖求學(xué)，回府后晝景懶洋洋踏進書房，著手處理書案積成小山的折子。不僅要輔佐陛下料理朝政，還要忙碌名下豐厚的產(chǎn)業(yè)。

    雜七雜八的事不少，身居高位總有擺脫不了的負擔。

    一個時辰后，她落筆飲茶。另一只手漫不經(jīng)心翻開同僚、世家主、好友邀約的帖子。

    她嘆了口氣：“最近只想陪著舟舟啊?！?/br>
    婦人笑她：“那就拋開所有去玩，陪伴伴侶，是比朝政、俗務(wù)更重要的大事?！?/br>
    朝廷文武百官，陛下總能找到合適的人交托，可這一生的伴侶，萬萬不可有半點虧負。

    也難怪晝景會被養(yǎng)成隨性散漫的性子。婦人考

    慮問題，永遠會從她開心、舒適、幸福的角度出發(fā)。在她看來，阿景已經(jīng)足夠優(yōu)秀了，她做的夠多。

    接管家業(yè)、輔佐君王，為人子、為人臣，每一件需要她做好的，她都做得出類拔萃、無可挑剔。

    這樣的人，理當有任性的資格。

    受她「慫恿」，晝景大手一揮，吩咐管家：“一月之內(nèi)，諸如此類的帖子無需往本家主面前送了?！?/br>
    管家垂手應(yīng)是。

    所有的事處理好，她面上堆起笑：“花姨，我去找舟舟。家交給你了?！?/br>
    晝景拎著食盒守在女院門口。

    女院禁止男子入內(nèi)，上次青玉道長來，還是十五殿下親自領(lǐng)進門。披著男子的殼，就要守書院的規(guī)矩。好在等了沒多久，一身儒服的少女雀躍著、矜持著、朝她含羞走來。

    憐舟沒想過她能來。

    書院男女有多推崇晝景她是知道的，這樣的人走在街上都少不了被熱情的女郎送絹花、手帕、香囊、木瓜。

    八月中下旬，午時，太陽高高掛，憐舟掏出帕子為她擦凈額頭、鬢角的汗，接過食盒，笑問：“你怎么來了？”

    周圍來來往往，世家貴女上趕著「偶遇」，煩不勝煩，唯恐將十一殿下、十七殿下引來，晝景牽著她的手：“去別處說罷?！?/br>
    秋水涼亭……

    飯菜擺好，晝景在她對面坐下，懶洋洋地：“想你了就來了。喜歡嗎？”

    這份突然出現(xiàn)的驚喜。

    憐舟捏著長筷，秉持食不言的規(guī)矩，點點頭，眼睛彌漫喜悅迷人的光。

    為能和她多說兩句話，憐舟斯文迅速地解決了中飯，害羞地擦了擦唇邊不小心沾染的油水，和她分享小半日的所得。

    晝景聽得津津有味，時而做出精準有效的指點，不出意外的發(fā)現(xiàn)，她的舟舟看她的目光越發(fā)火熱。

    她慵懶地趴在石桌，下巴枕在手背：“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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