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fēng)玉露(作者:白芥子) 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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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謝徽禛丟出句:“動作快些。” 蕭硯寧推門下車去,他與徐長青走到一旁無人處,徐長青猶豫問他:“這回回去了尋州,之后還會來蒼州這邊嗎?” 蕭硯寧道:“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來了,少爺身份不方便,最好一直留在尋州那邊,我要跟隨左右,等蔣大人公務(wù)了了,我們便會回京去。” “那我過些日子再去尋州看你?!毙扉L青立刻道。 蕭硯寧輕擰起眉:“表兄,若無必要,你盡量還是別過來吧,少爺畢竟是同蔣大人一塊來考察江南政務(wù)的,我是少爺身邊人,之前是年節(jié)期間便算了,如今若是再與你和舅舅頻繁往來,恐有瓜田李下之嫌?!?/br> 徐長青握了握拳頭:“我不在意這些?!?/br> 蕭硯寧:“舅舅應(yīng)當(dāng)也是這個意思。” 徐長青咬牙道:“硯寧,你說句實話,你是當(dāng)真這般想的,還是根本是那位少爺不肯讓你跟我們走動?” 蕭硯寧面色微變:“表兄慎言?!?/br> “這里只有你我,我便直說了,那日父親與你說的話,我聽到了,你和那位少爺,當(dāng)真是那樣的關(guān)系?”徐長青略略提高了聲音。 蕭硯寧沒想到他會突然逼問自己這個,白了臉:“我……你別問了?!?/br> “為何不能問,”徐長青激動道,“是不能問還是你不敢說?你娶了公主,還攀上了那位少爺,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是這樣的人嗎?你明明不是這樣的為何要做這種事?是不是他逼迫你?他逼迫所以你不敢不從?你為何要怕他?他上頭還有皇帝,告到皇帝跟前去以你父親在皇帝心中分量,皇帝能偏袒他嗎?你怕他作甚?!” 蕭硯寧錯愕看著面前人,因為激動徐長青的神情甚至有些猙獰,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徐長青,在他印象里徐長青一直是謙遜有禮的溫潤君子,從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目眥欲裂近乎失態(tài)。 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徐長青伸手欲要攥他,身后出現(xiàn)另一只手將蕭硯寧拉開,謝徽禛上前一步,擋在了他身前。 徐長青攥人的手猛地頓住,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立時收斂,死死瞪著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謝徽禛,眼神格外陰鷙。 謝徽禛倨傲冷睨向他,輕蔑一哂,只吐出一個字:“滾?!?/br> 徐長青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被人像以看螻蟻之姿居高臨下地蔑視,對方甚至連多吝嗇他一個字都仿佛是恩賜,這樣的羞辱叫徐長青氣怒交加、憤恨難消,偏又什么都不能做。 謝徽禛沒再搭理他,回頭沖蕭硯寧示意:“幾句話說完了,走了?!?/br> 他先回去了車上,蕭硯寧最后看了一眼低了頭陰著臉?biāo)浪肋o拳頭的徐長青,實在不知能再說什么,留下句“表兄你回去吧”,回身跟上了謝徽禛。 車駕重新出發(fā)。 謝徽禛沉默不言,蕭硯寧想要請罪,剛抬起手便聽謝徽禛道:“你若是敢替他請罪受過,孤立刻叫人去將他押來,治個大不敬之罪扔下獄?!?/br> 蕭硯寧坐了回去:“……少爺別生氣了。” 謝徽禛:“我生你的氣了嗎?” 蕭硯寧道:“是我不對,但我沒想替他說話,你別不高興了,我以后再不同他往來了便是?!?/br> “現(xiàn)在知道什么是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了?”謝徽禛問。 蕭硯寧點頭,有些艱難道:“我也沒想到,他會這般激動,甚至對少爺口出不遜,他從前不是這樣的人,是我太想當(dāng)然了?!?/br> “以后離徐家人遠些?!敝x徽禛道。 他說的不是徐長青,是徐家人。 蕭硯寧稍一遲疑,點了頭:“好,我聽少爺?shù)摹!?/br> 謝徽禛這才緩和下聲音:“你過來。” 蕭硯寧坐去他身邊,謝徽禛將人攬過去:“你聽我的沒錯,我不會害你。” 謝徽禛的語氣頗嚴(yán)肅,蕭硯寧看向他,見謝徽禛點了點頭,蕭硯寧心頭一松:“嗯?!?/br> 翌日,他二人返回尋州的官邸。 剛進門蔣文淵便過來稟報事情,將陛下的密信遞給謝徽禛,說是昨日才收到的,請殿下親啟。 謝徽禛隨手拆了,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到后頭忽然擰了眉,臉色有些難看。 蔣文淵見狀小心翼翼問:“殿下,可是有不妥?” “無事,”謝徽禛將信紙摁下,問他,“這段時日劉頡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蔣文淵道:“并無,照常過年,看不出什么異狀。” 蔣文淵彈劾劉頡賑災(zāi)不力上的是密奏,并未傳出風(fēng)聲,皇帝本就要派人來查他,如今出了王廷的事,便交給大理寺一塊查了。 欽差這會兒還在路上,只等人來了就能將劉頡押下,之后便可一并審問當(dāng)年之事。 謝徽禛吩咐了蔣文淵幾句,將他揮退下去。 方才一直未出聲的蕭硯寧這才問他:“陛下是交代了什么讓少爺為難的事情嗎?” 謝徽禛嘴上說無事,可蕭硯寧瞧他的神情,分明是遇上了不痛快之事。 謝徽禛冷著臉道:“陛下在信上說,樂平會來?!?/br> 蕭硯寧愣住:“……公主要來?何時?” 謝徽禛生平第一回 生出了頭疼之感,蹙眉道:“嗯,得了陛下恩典,同駙馬一塊來江南省親,會住在尋州這邊的江南別宮里,已經(jīng)動身了,大約只比欽差晚個幾日到?!?/br> 蕭硯寧這才從公主要來的驚訝中回神,不解問道:“陛下此舉是為何意?” 謝徽禛看他一眼,無奈解釋道:“當(dāng)年我父親派人來江南查鐵礦之事,一開始是查到了些線索的,后頭大約走漏了消息,不但線索斷了,派來的人也死在了這邊,但當(dāng)年提供線索的知情人說不定還有活著的,如今鐵礦重現(xiàn),樂平是我父親明面上唯一的女兒,她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江南,若真有知情人,興許會找上她?!?/br> 蕭硯寧聽明白了,陛下是想讓公主來做這個引子,他有些擔(dān)憂道:“可若是這樣,這事背后的人或許也會這般想,擔(dān)心自己有什么把柄將落到公主手里,會不會因而對公主不利?” 謝徽禛:“擔(dān)心樂平?” 蕭硯寧沒否認:“這事總歸是危險的,公主一個女兒家孤身來江南,牽扯進這些事情里,我沒法不擔(dān)心?!?/br> “硯寧倒是掛心她?!敝x徽禛的語氣莫名。 蕭硯寧不知當(dāng)怎么說:“少爺,公主她,畢竟也是少爺?shù)逆⒚?。?/br> 謝徽禛輕瞇起眼:“硯寧這是怪我沒有手足之情?” 蕭硯寧趕緊道:“不是,我知道少爺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 “若我與她同時陷入危險之地,你會先救誰?”謝徽禛忽然問。 蕭硯寧一愣。 謝徽禛似笑非笑:“答不上來?還是不想說?” 蕭硯寧:“少爺,我……” “她來了這里,你便得隨她去別宮里,輕易也不能再出門,免得被外頭人瞧見對你起疑,你還是先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吧?!敝x徽禛沒好氣道。 沉默了一下,蕭硯寧低下聲音:“我不去別宮里,我就跟在少爺身邊,護衛(wèi)少爺是我職責(zé)所在?!?/br> 謝徽禛:“就這個?” 蕭硯寧:“……我也想跟在少爺身邊?!?/br> 謝徽禛唇角上揚起,拖長了聲音:“哦?現(xiàn)在不擔(dān)心樂平的安危了?” “別宮里很安全,公主想必是有分寸的,不會到處亂跑,只要小心一些應(yīng)當(dāng)無事,”蕭硯寧再次道,“而且,我更想跟在少爺身邊?!?/br> 謝徽禛大笑:“行啊,硯寧越來越會說好聽的話了。” 蕭硯寧微微紅了臉,謝徽禛忽然湊近過去,盯著他目光閃爍的雙眼:“硯寧,光是想跟我身邊還不夠?!?/br> 蕭硯寧看著他:“殿下是何意?” 謝徽禛彎起唇角:“跟公主說和離之事,不用顧忌那么多,陛下那里我來解決,只要陛下同意了,你父母也不會如何,我只要你去與公主說,可以嗎?” 蕭硯寧怔怔無言,上次謝徽禛提了這個,他以為謝徽禛是隨口說的。 見他半日沒有反應(yīng),謝徽禛嘴角笑意逐漸斂去:“還是不愿意?” 謝徽禛轉(zhuǎn)身要走,蕭硯寧伸手過來拉住了他:“我和她說。” 謝徽禛目光落回蕭硯寧臉上:“真的愿意?” “我愿意說,我沒有不舍得,真的會說,”蕭硯寧有些焦急道,“但是至少,至少等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平安回京之后,我再與公主說,這樣可以嗎?” 謝徽禛看著他沒出聲,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蕭硯寧有些緊張,怕謝徽禛誤會,硬著頭皮與他解釋:“公主她,之前與我提過圓房之事,我沒答應(yīng),若要和離,是我對不起她,辜負了她,……可我不想你不開心,我想、想和你一起,我只能對不起她,但現(xiàn)在江南之事未明,她過來這邊確實有危險,我不想她在這個時候再因為這件事情難過,等事情了了,回了京,我會跟她說,真的?!?/br> 謝徽禛:“不怕你父母因此傷心?” “……你說你能說服陛下,我信你,只要陛下同意了,我父母確實不能說什么,可他們也確實會傷心,我這么做實屬不孝,”蕭硯寧神情黯了黯,“回家后我會自己去祠堂領(lǐng)罰。” 謝徽禛皺眉:“領(lǐng)罰?家法伺候?” 蕭硯寧低了頭。 “真的想清楚了?寧愿去領(lǐng)罰?”謝徽禛再次問。 蕭硯寧點頭,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想清楚了,我愿意去領(lǐng)罰,這是我該受的?!?/br> “傻子?!敝x徽禛嘆氣。 領(lǐng)罰之事他自不會讓蕭硯寧去,但蕭硯寧這般個性的,能為他做到這一步,他當(dāng)真何德何能。 “少爺也別因公主之事不高興了,”蕭硯寧小聲道,“公主來了這邊,我會去別宮問候她,做該做的事情,但不會逾矩,少爺就別再計較這個了。” “硯寧……”謝徽禛的語氣中多出絲遲疑。 蕭硯寧看向他。 “罷了,回京后再說吧?!敝x徽禛話到嘴邊想想還是算了,蕭硯寧既然說等回京之后,那便等回京之后吧。 第41章 心有愧疚 上元節(jié)過后幾日,大理寺的欽差抵江南,直奔尋州巡撫府上,當(dāng)堂拿出皇帝圣旨,詰問劉頡數(shù)條罪狀,劉頡匍匐在地、汗流浹背,一句話答不上來,當(dāng)場便被拿下了。 消息傳出,再次嘩然一片。 欽差到了江南,先去的地方卻是尋州,不與任何當(dāng)?shù)毓賳T接觸,直接住進了巡察御史暫住的官邸,江南官場上的這些人方才如夢初醒,先前他們都被蔣文淵唬住了,以為他是個好說話容易糊弄的,豈知他不聲不響就將劉頡這些年做過的樁樁件件事情查了一遍,還全部捅到了御前,如今連來辦人的欽差都已到了。 一時間,整個江南官場更是風(fēng)聲鶴唳、人心惶惶。 官邸之內(nèi),欽差胡田學(xué)正在與謝徽禛稟報劉頡交代的事情:“他說當(dāng)年他監(jiān)工修建那段堤壩時,確實貪墨了一部分朝廷撥下的銀子,偷工減料了,可他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那等禍?zhǔn)?,江洪竟會一夜之間就將新修建起的堤壩沖垮?!?/br> “沒想到?”謝徽禛問,“沒想到是何意?” 胡學(xué)田解釋道:“他堅持說他貪也不敢貪得太多,事先已請人仔細測算過,雖說是用了次料,但那堤壩才修成,用個八年十年的絕不是問題,不該那般容易就被沖出霍大一個決口,更像是有人故意為之,在壩上動了手腳,引江水而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