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fēng)玉露(作者:白芥子) 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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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他。”蕭硯寧一字一頓道。 對方一愣:“……什么不是他,你在說什么?” “他不會是這般反應(yīng),更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蕭硯寧說得篤定,“你假扮成他,究竟要做什么?” “表兄?!?/br> 最后兩個(gè)字出口,面前“謝徽禛”的神情霎時(shí)間變得猙獰無比。 僵持片刻后,他恢復(fù)了本來的聲音,恨道:“你幾時(shí)知道的?” 蕭硯寧后退了一步,像瞧見什么令他厭惡至極的東西,避之不及。 徐長青被蕭硯寧的動作刺激到,伸手欲要攥他,身后房門被人猛地一腳踹開。 十幾侍衛(wèi)持劍而入,走在最前頭的,是眼里盛滿殺意、面色冰冷的謝徽禛。 第56章 敢賭便賭 見到謝徽禛帶著手下破門而入,徐長青的反應(yīng)也很快,一個(gè)旋身退至蕭硯寧身后,抬起的手捏住了他脖子。 “都后退,不然我……” “將人放了,”謝徽禛一步一步強(qiáng)勢往前,盯著徐長青,全然不受他威脅,“將你臉上的人皮也給孤掀了?!?/br> 徐長青惡狠狠地瞪著他,手中力道漸漸加重,下一瞬,卻覺腹下一痛,吃痛松了手彎下腰去。蕭硯寧手肘狠狠給了他一下,趁機(jī)脫身,轉(zhuǎn)瞬人便已到了謝徽禛身側(cè)。 十?dāng)?shù)把劍同時(shí)架到了徐長青脖子上,他被迫跪下地,身體挺得筆直,死死瞪著謝徽禛和蕭硯寧,仍是不屈服。 那一張人皮面具被謝徽禛的侍衛(wèi)強(qiáng)硬從他臉上撕下,露出了其后他本來的猙獰面貌。 蕭硯寧看著不由擰眉,徐長青嘶聲冷笑:“竟這么快就被你追上來了,我還是小看了你。” 謝徽禛面覆冰霜,恨不能現(xiàn)下就將這人大卸八塊。 先前晌午之時(shí)蕭硯寧的侍衛(wèi)回去別宮,見到他后大驚失色,立刻稟報(bào)了發(fā)生在徐府外的事情,他一聽便知蕭硯寧被人騙了,當(dāng)下親自帶了人追出城。 雖那些侍衛(wèi)說假扮他的人帶著蕭硯寧去了灞州,謝徽禛卻不敢盡信,讓人分頭去打聽,找到了一個(gè)在官道上見過像他二人模樣的信差。得知蕭硯寧跟人往寅州方向去了,謝徽禛帶著人馬不停蹄地追來,才在這里將人截住。 方才進(jìn)來時(shí),看到蕭硯寧與頂著他的臉的徐長青靠在一塊,若非他還有些理智,這人只怕已血濺當(dāng)場了。 謝徽禛持劍上前,劍刃拍在徐長青臉上:“陰私齷齪的東西,就憑你也配與孤?lián)屓耍俊?/br> 徐長青眼里有一閃而過的憤恨,隨即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笑聲:“太子殿下想殺我嗎?我勸你還是三思為妙,有件事情,你不如屏退左右,我單獨(dú)說與你聽?!?/br> 蕭硯寧聞言眉蹙得更緊,提醒謝徽禛:“少爺別上當(dāng)了?!?/br> 謝徽禛微瞇起眼,徐長青挑釁道:“你若是現(xiàn)下殺了我,之后必會后悔?!?/br> 謝徽禛冷冷看著他沒動。 徐長青揚(yáng)了揚(yáng)脖子。 片刻后,謝徽禛手中的劍晃了晃,收了回來,吩咐人:“你們都先退下?!?/br> 一眾侍衛(wèi)將徐長青五花大綁,再卸了他一條胳膊,這才退去了屋外。 徐長青一聲哀嚎,痛得咬牙切齒滿頭的冷汗,面色也愈發(fā)陰沉。勉強(qiáng)緩過來后,他目光落向謝徽禛身側(cè)的蕭硯寧,扯起嘴角:“表弟不走嗎?你確定要在這里聽?我怕你聽了之后也會后悔今日沒跟我走?!?/br> 不待蕭硯寧說,謝徽禛示意他:“你也先出去?!?/br> 蕭硯寧:“少爺……” 謝徽禛沉聲道:“他這副模樣做不了什么,你聽話,先出去?!?/br> 蕭硯寧心頭隱約有些不安,但謝徽禛堅(jiān)持,他只能先退下。 屋門闔上,謝徽禛居高臨下地看向面前人,眼中厭惡不加掩飾:“說吧,孤耐性有限,你最好說的都是實(shí)話?!?/br> 徐長青直接坐在了地上,抬頭打量起面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謝徽禛的高傲姿態(tài)叫他既忌妒又怒恨:“太子殿下都查到了什么?” 再又哂笑一聲:“陳文炳既然都招了,將所有罪行認(rèn)下了,你偏不信,還要刨根問底,跑去平州查我徐家的窯廠,還去找崇原鏢局的總舵主打了一架,你就認(rèn)定了背后之人是徐家?” “崇原鏢局的標(biāo)識,”謝徽禛冷道,“與前朝皇室的族徽相類,將其倒轉(zhuǎn)過來再對鏡翻轉(zhuǎn),便幾乎一模一樣,你們雖謹(jǐn)慎膽子也確實(shí)大,徐氏先祖自前朝起便是江南這一帶的文官,后與其他人一起降了本朝,太祖皇帝登極之后優(yōu)待前朝舊臣,卻縱容了你們的野心,至今百余年過去,你等還想著匡復(fù)前朝舊制不成?” 這事謝徽禛也是這幾日才偶然發(fā)現(xiàn)的,第一回 是在尋州的崇原鏢局分舵門口,看到那些鏢師衣裳上的標(biāo)識,當(dāng)時(shí)他便覺得那個(gè)圖案十分詭異,后頭查到徐氏或有謀反之念,深究徐氏過往淵源,才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聯(lián)系。 被揭穿老底,徐長青并不怵,反而洋洋得意道:“那又如何?我徐氏確實(shí)效忠的是前朝,賣鐵礦給西戎人是故意的,當(dāng)初拖皇帝的兒子和那些大世家下水,攛掇他們奪嫡謀反也是故意的,這個(gè)世道就是要越亂越好,你謝氏竊國賊才能自取滅亡!” “憑什么你謝家人能坐江山?你謝氏先祖當(dāng)年也不過一介草莽罷了,我徐家自前朝起數(shù)百年的名門望族、書香門第,為何就非要對你謝氏卑躬屈膝?” 謝徽禛用力握緊了手中劍柄,明知這人是故意挑釁他,他也確實(shí)被激怒了。 那些年有多少無辜之人死在西戎人的鐵騎下,又有多少人因當(dāng)年的奪嫡之爭枉送了性命,若非有他父皇力挽狂瀾,有他小爹爹以一己之力分化了西戎,有他三叔多年來坐鎮(zhèn)西北邊境,大梁江山只怕早已如這些蠅營狗茍之徒所愿,分崩離析徹底敗壞了。 這人死到臨頭竟仍不知悔改,還敢在此大放厥詞! 謝徽禛的反應(yīng)果然取悅了徐長青,他忍著胳膊劇痛,掙扎撐起身體,愈發(fā)的得意:“你生氣了嗎?生氣就好了,還有叫你更生氣的事呢,說起來前朝還是本朝,我是不在意的,是我祖父我爹他們愚忠而已,我只想要活命,我本已打算帶著硯寧去寅州,從那邊出海去海外,以后也不再回來了,是你偏不肯放過我,非要將我趕盡殺絕,你就這么舍不得我那表弟?你可知,他是什么身份?” 謝徽禛眉頭一緊,目光更冷:“孤耐性有限,你有話最好直說。” 徐長青看著他笑,因?yàn)榕d奮臉上的表情更顯扭曲:“當(dāng)年前朝末帝的幼子被人護(hù)著南逃,被我高祖父救下藏身在徐家,改名換姓成徐家人,后頭還娶妻生子有了后人,蕭硯寧,他便是那前朝太子唯一的嫡曾孫,他身上流著的是前朝皇室的血,他生來便跟你謝家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謝氏竊國賊子,你有什么資格與他在一起!” 謝徽禛的面色在那一瞬間變得難看至極,劍尖直指向徐長青咽喉,寒聲提醒他:“硯寧姓蕭,是蕭王與王妃的世子,你少拿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來胡說八道?!?/br> 徐長青拔高聲音:“我敢說自然不是胡謅!我姑母當(dāng)年臨產(chǎn)前,祖母去京城照顧了她一個(gè)月,生產(chǎn)那日祖母就在產(chǎn)房里,姑母的孩子因?yàn)樵绠a(chǎn)活了不到兩刻鐘就沒了,祖母趁著姑母昏死過去時(shí),讓身邊嬤嬤將硯寧抱進(jìn)了產(chǎn)房,蕭衍績當(dāng)時(shí)不在府中,他老娘那會兒抱恙在身,根本無暇顧及我姑母那邊,我祖母說那是蕭家的孩子,他就是蕭家的孩子,蕭家人根本不曾懷疑過,輕易就接納了他!” “硯寧的生父體弱,只有他這一個(gè)兒子,前朝已過去百余年,再等下去更無復(fù)國可能,只能孤注一擲!當(dāng)年我祖父的幼妹嫁進(jìn)宮為的也是這個(gè),若是能將前朝血脈換進(jìn)宮里給皇帝做兒子,那自然再好不過,可惜那位姑祖母不受寵,沒能生出個(gè)一兒半女,我祖父只能退而求其次,將目標(biāo)放在蕭衍績這個(gè)異姓王身上,好待日后借他異姓王的身份生事,不然你以為硯寧寄養(yǎng)在江南那幾年,我祖父為何要悉心教導(dǎo)他?他是前朝唯一僅存的最后希望了,他還娶了公主,入東宮成了你這位皇太子的親信,像是老天都在幫他,我父親他們原本想著待他繼承了王位,便將他的身世告訴他,可惜最終棋差一招、功虧一簣……” “你的話,孤一個(gè)字都不信,”謝徽禛的劍又往前送了些,已抵上了徐長青的皮rou,“你說這些,只會讓你死得更快而已?!?/br> 徐長青哈哈大笑:“太子殿下若當(dāng)真不信,這劍現(xiàn)下只怕已穿透我喉嚨了,不妨告訴你,我早已安排了人,一旦我死,硯寧的身份便會公之天下,流言蜚語傷人、悠悠之口難堵,到那時(shí)你說不信又有何用?皇帝會不信嗎?天下人會不信嗎?何況以他那個(gè)板正性格,只怕不必皇帝做什么,他會先選擇自我了斷,免得連累你和蕭王府吧!” 謝徽禛眼底陰霾必現(xiàn),死死盯著面前人,沒接腔,緊握劍柄的手背上可見凸顯的青筋。 徐長青似暢快極了,惡狠狠地繼續(xù)道:“太子殿下覺得我說得對嗎?你這么在意硯寧,自然知曉他是什么個(gè)性的,即便你不在乎因他影響了自己的地位,可是他么……” “你的目的,”謝徽禛沉聲打斷他,“直接說?!?/br> 徐長青的笑在喉嚨里卡了一瞬,沒有激得謝徽禛更大動肝火似乎讓他有些遺憾,他看著謝徽禛,幽幽道:“將我放了,送我出海,硯寧是前朝后人的證據(jù)都在我這里,我會都銷毀了,我還可以將徐家這些年做過的事情都交代給你,我祖母、父親、叔父那么多人,足夠你交差了,你只要現(xiàn)在回去將他們拿下,讓他們沒法再開口,硯寧的身份便永遠(yuǎn)不會有泄露的那一日?!?/br> 謝徽禛:“你為了活命,置全家性命不顧,只想一人逃出生天?” 徐長青冷笑:“是他們愚忠,要拖全家人下地獄,我早不想與他們?yōu)槲榱??!?/br> 他一時(shí)猙獰若狂,一時(shí)放聲大笑,一時(shí)又陰鷙布面,謝徽禛不動聲色地看著,半晌才道:“孤憑何信你?” “信不信隨你,”徐長青身體撐久了,大約覺得被卸了的那半邊胳膊疼得受不了,咬牙切齒閉了眼,“反正,我若是今日死在這里,明日蕭硯寧是前朝太子后人的消息便會傳得人盡皆知,你敢賭,那便賭?!?/br> 謝徽禛推門出來時(shí),蕭硯寧已在外頭院子里等了許久,見到謝徽禛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少爺……” 謝徽禛停步在廊下,昏暗夜色掩蓋了他眼底情緒,他就這么看著幾步之外的蕭硯寧。 蕭硯寧微微一愣,謝徽禛已大步上前,用力將他攥向自己。 身后還有一眾侍衛(wèi),蕭硯寧腳下踉蹌了一下,沒有靠得他太近,低頭請罪:“今日是我疏忽了,少爺罰我吧?!?/br> 謝徽禛捏緊他手背。 寺廟外頭隱隱有了火光,再是匆匆而來的車駕和腳步聲,當(dāng)?shù)乜h官帶著一眾地方官急慌慌地進(jìn)門迎駕。 來這里之前,謝徽禛已叫人拿著他的金印去了當(dāng)?shù)氐目h衙。 謝徽禛松開了蕭硯寧手,神色恢復(fù)如常:“先進(jìn)城去。” 徐長青被人堵著嘴拖了出來,喉嚨里不斷發(fā)出聲音,仍在笑著。 謝徽禛沒再搭理他,吩咐人:“先將他押下去。” 蕭硯寧稍稍意外,他本以為,謝徽禛即便不把人殺了,也會給之一頓好生磋磨,但此刻徐長青卻全須全尾,謝徽禛只叫人將他押下去而已。 “少爺,……他方才,與你說了什么?”上車后,蕭硯寧小聲問謝徽禛。 謝徽禛不答,閉了眼。 蕭硯寧能感覺到他周身的陰翳,心頭突突直跳。 徐長青他,究竟說了什么? 第57章 我舍不得 進(jìn)城后他們在城中的官邸歇下,左右都退下后謝徽禛將蕭硯寧拉到跟前,冷著臉問他:“那廝碰過你哪里?” 蕭硯寧:“……哪里都沒碰過?!?/br> 見謝徽禛不信,他只得解釋道:“真的,一日都在趕路,到那寺廟后我就已經(jīng)覺察出不對,一直在試探他。” 謝徽禛沒好氣:“你是傻子嗎?連我也認(rèn)不出?隨便一個(gè)人扮作我就能將你騙走?” 蕭硯寧自知理虧,心虛道:“我也沒想到,竟有人改變面容的本事比德善還厲害,這世上竟還有人皮面具這種東西?!?/br> 謝徽禛氣得說不出話來。 蕭硯寧低了頭:“少爺別生氣了,再沒下次了,而且他的功夫不如我,我與他單打獨(dú)斗也不會輸,你今日就算不來,我也肯定不會有事?!?/br> “差點(diǎn)被人騙跑了,你還很得意是不是?”謝徽禛氣道。 他語氣跟炮仗一樣,每一句都帶著刺,蕭硯寧明智閉了嘴。 謝徽禛心里那口氣更不能順:“說話?!?/br> “無甚好說的,我在少爺心里本就是個(gè)傻子,輕易就會被人騙,”蕭硯寧道,“少爺若是要治罪便治吧?!?/br> 謝徽禛:“你還跟我置起氣了?” 蕭硯寧:“不敢?!?/br> 謝徽禛一低頭,咬上蕭硯寧的唇,下了狠勁。蕭硯寧被他咬得生疼,不由擰眉,推了他一把,推不開,謝徽禛的舌也擠進(jìn)了他嘴里胡亂攪弄。 蕭硯寧原本顧及謝徽禛是因今日之事?lián)暮笈拢塘?,哪知謝徽禛越親越過火,甚至開始解他的腰帶撕扯衣裳,蕭硯寧終于忍無可忍,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巴掌落到臉上,謝徽禛這才后退開,捉住他的手:“打人高興嗎?” 蕭硯寧看著他臉上的紅印子,他其實(shí)沒下多重的手,比先前打徐長青那一巴掌要輕得多:“你就非要我打你吧?” 謝徽禛哼道:“你還打了你那位表兄,我見他一邊臉是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