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接受同伴的死亡，卻不代表他們會忍下這一場兇殺。他們的報復(fù)不針對個人，而是反噬向整個流民群體。

    商團準(zhǔn)備了豐厚的報酬給北喬，答謝他幫助他們救出眾多失蹤的同伴。盡管有些人還沒有順利返回基地，但基地已經(jīng)和他們都取得聯(lián)系，派出了救援小組前去接應(yīng)。

    恭喜你，成功修復(fù)BUG：5個！累計修復(fù)BUG：50個！達(dá)到50個階段性成果，特別獎勵南區(qū)所有隱藏源代碼解鎖！

    藍(lán)色光幕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這意味著北喬一共消除了五個白區(qū)，救了至少五個人。

    北喬盯著那數(shù)字，片刻后，他關(guān)上了屏幕。

    夜已深，北喬在商團基地暫住一晚，第二天再出發(fā)回南四區(qū)。他意想不到的是，擁有著朱雀的洛商安居然也住了下來以朱雀的能力，帶洛商安回南二區(qū)的家里，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

    基地和客房之間有一條長達(dá)十?dāng)?shù)米的長廊，月光透過落地排窗映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一片白光。

    北喬和洛商安的房間安排地很近，所以他們一路同行。走到長廊中間部分的時候，北喬注意到洛商安停下了腳步。

    他朝洛商安看去。

    小喬真是個嚴(yán)格遵守游戲規(guī)則的人。洛商安理了理衣袖，不緊不慢地說，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會逾矩干自己分外的事兒。

    這句話聽著其實很刺耳，換做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可能北喬早就轉(zhuǎn)身走了。但面前這個人是洛商安，如果不耐心聽他說完，指不定他還有什么招數(shù)留著對付自己。

    于是北喬做出一副傾聽的模樣來。

    洛商安抬眼看向他，你說，如果蘇琪他們知道，只要你動動手指，就能把沃森從死亡線的那一頭拉回來，他們會怎么做呢？

    我不會救他，基礎(chǔ)數(shù)據(jù)是不能隨便修改的，他的死亡并不是bug造成的，我沒有權(quán)利妨礙這個世界正常的生死。北喬說，誰來求都沒有用。

    哦，果然還是數(shù)據(jù)嘛。洛商安繼續(xù)說，既然是數(shù)據(jù)，你為什么要糾結(jié)？

    北喬一怔。

    洛商安注意到他猶豫了！他只是碰了一下耳機外殼而已！

    明明那時候這家伙站在蘇琪身邊，怎么會留心他的動作呢？他心中那一點點動搖和自責(zé)，還沒有滋長蔓延，就被洛商安發(fā)現(xiàn)且揪住了。

    月光斜斜灑下，洛商安的臉龐半面籠罩在白朦中，半面藏在陰影里。

    你是對的。洛商安聲音降了幾分，如果你出手救了沃森，你的存在就更會被神化。仔細(xì)想想，到時候會發(fā)生什么？也許一開始，這群人會尊敬你、愛護(hù)你、崇拜你，隨著你的神秘感逐步降低，他們會探尋到更多關(guān)于你的好處。

    你就像一塊暴露在沙地上的寶石，就算你再強大、再小心防備，也敵不過那么多雙眼睛。你會被獨占、被利用、被囚禁、被挖掘，直到毫無保留地奉獻(xiàn)出所有的能量別以為誰會憐憫你，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善惡的定義模糊地可以抹去。

    洛商安的聲音輕且低沉。

    直到你被慢慢地吞噬殆盡。

    空氣凝固片刻。

    那你呢，洛老板？月光映射進(jìn)北喬天藍(lán)色的眼瞳中，他面色平靜，視線穩(wěn)穩(wěn)落在洛商安的臉上。作為這世界上最了解我底細(xì)的人，我在你的眼里，算是什么？

    次日，北喬醒來，一眼看到放在床頭的麻將牌。

    他支起身子靠在床頭，拿起麻將牌握在手中。

    昨晚洛商安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起手順了順?biāo)膭⒑！＿@個略有越界的動作讓北喬有些猝不及防。他閃開洛商安的手，看見洛商安露出笑臉。

    在我眼里，你當(dāng)然是北喬了。

    北喬手指摩挲著幺雞的紋路，玉石牌面上紅色刻痕艷烈。

    他們各自回屋休息前，洛商安將這張麻將牌丟給了他，說是暫且將朱雀借給他用，等到他什么時候去南一區(qū)再還。

    這個人，嘴上說著不會放過他，每到關(guān)鍵時刻卻總會退一步，輕輕巧巧幾句話就把他心中的負(fù)罪感打掃地一干二凈。明明是好心，為什么總要用這種方式表達(dá)出來呢？

    北喬拿著麻將牌放到唇邊，貼近唇瓣，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直達(dá)心底。

    洛商安這么關(guān)注自己的一舉一動，僅僅因為自己是掌握著世界命脈的人嗎？

    不對。

    落隕砸毀洛商安的店鋪，這位老板把鍋一口甩在他臉上的時候，他可還沒透露自己的身份。

    北喬困惑地半瞇著眼。

    那就是洛商安見自己的第一面，就對自己感興趣。

    為什么？自己沒有比正常人多只鼻子少只手，洛商安怎么就盯上自己了？

    第10章 、抉擇

    南區(qū)計時早上八點，北喬洗漱完畢前往基地大廳，蘇琪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多時。他從她口中了解到，洛商安兩個小時前離開了南三區(qū)，沒有吐露去向。

    朝陽升起，薄霧散去。昨日因為同伴去世而造成的陰霾，在紅日的映照下逐漸消散。

    把生存作為第一要義的人們，沒有長時間哀緬死亡的資格。

    我本來應(yīng)該送你離開南三區(qū)，但沃森不在，基地里有很多事務(wù)需要協(xié)調(diào)處理，我就不遠(yuǎn)送了。蘇琪站在北喬面前，如是說著，洛老板走的時候特意叮囑我不要打擾你休息，你們是關(guān)系很親近的朋友吧？

    親近、朋友。

    這兩個詞聽在北喬耳朵里，簡直是一種折磨。

    是很親近，就看我什么時候被這位朋友逼瘋。北喬嘆口氣，我這就回南四區(qū)。

    蘇琪沒繼續(xù)挽留，她將北喬送出基地，在晨光的霧靄中與他告別。她交給他一塊拇指大小的透明標(biāo)牌，上面刻著奇怪的電子紋路。

    這是我們商團的認(rèn)證通行牌，你可以用它進(jìn)入到任何一個和我們商團合作過的地方。那么北喬，未來再見。蘇琪說。

    北喬走到一片空地前，掏出朱雀化成的麻將牌丟向空中，同時屈起手指學(xué)洛商安吹了聲口哨。

    麻將牌在空中迅速二維化，細(xì)長的代碼數(shù)據(jù)條噴涌而出，剎那間轉(zhuǎn)換為火紅的羽翼。

    令北喬吃驚的是，這一次朱雀的出現(xiàn)，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絢麗。它的身軀像是被烈烈燃燒的火焰所覆蓋，頭頂?shù)娜嵊鹋c朝陽渾然一體。

    怎么感覺和洛商安對它召喚的結(jié)果不太一樣??？

    朱雀展開翅膀在地面上站定，瑩潤剔透的黑色瞳仁注視著北喬。這注視大概持續(xù)了有1分鐘那么久，久到北喬懷疑朱雀是不是僵住了。

    突然，它低下頭貼近北喬，閉上雙目，用自己頸側(cè)的絨羽輕輕蹭了蹭北喬的手背。

    更讓北喬意想不到的是，朱雀眼睫顫抖著，閉合的碩大雙目驀地淌下一滴淚水，啪嗒落在他的手背上。

    它哭了。

    你是認(rèn)識我嗎？北喬撫摸著朱雀的羽毛。

    可朱雀不能說話，它安靜地趴伏在地面，目光匯聚在北喬的衣角。

    北喬幾步躍上它的背脊，抱著背包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朱雀，我們走。北喬輕念著。

    一聲清脆的啼鳴響徹天空，朱雀展翅高飛，向陽而去。它美麗的羽翼在青蒼畫布下勾勒出火紅的筆跡，柔軟的絨毛在風(fēng)中抖動著。

    北喬安靜地坐在朱雀背上，摘下了面罩高處的空氣質(zhì)量好很多，他沒必要一路都戴著防護(hù)物品。

    陽光籠罩著他的身體，他獨自坐在朱雀背脊上，飛掠過一片片連綿的山坡。在他的俯視之下，龜裂的紅褐巖地面勾勒出復(fù)雜的圖畫。日光刺眼，北喬半瞇起雙目，炫目日暈讓他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突然地，像是影片膠卷放映一樣，他的眼前緩緩閃過幾幅畫面。

    昏黃落日。

    無法熄滅的大火。

    永不停止的哭泣。

    飛掠過吞天火焰的金紅羽翼，以及那美麗飛鳥上站立著的人類。

    那個人穿著一件通體紅色的斗篷，衣衫被颶風(fēng)鼓起，他乘著飛鳥向前而去，就像是朝著落日直直墜下。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那個背影，北喬莫名地覺得悲傷又熟悉。

    他朝著背影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紅衣，卻只摸到冰冷空氣。

    隨著刺眼日光逐漸散去，北喬眼前恢復(fù)正常。

    沒有落日，沒有大火，也沒有身披紅衣斗篷的人類。

    北喬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雙手。

    大概是和海市蜃樓一樣的幻覺。他心想。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朱雀抵達(dá)了北喬位于南四區(qū)邊界的小屋。

    它協(xié)助北喬順利回到地面。在他站穩(wěn)后，它變回了麻將牌的模樣，落到北喬掌心。

    北喬順手將麻將牌捏緊，雙手揣著口袋，斜身從高坡上滑了下去。

    他步行至木屋門口，只見門上當(dāng)當(dāng)正正地貼了一張白紙，紙上用黑色炭筆寫了幾個字。

    請救救我們！

    不對，說那是用炭筆寫的字都是抬舉，那根本就是拿木頭燒焦了的炭塊直接劃拉的字。

    看來，他離開的這一天多的時間里，又有人來這里找過他。

    北喬將那張紙扯下來，伸手推開木門。屋子里沒有什么大的變化，最醒目的是貼在墻上的地圖地圖的東一區(qū)到東二區(qū)位置被一片樹皮遮住，削白了的樹皮內(nèi)側(cè)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塊時鐘，時鐘的時針和分針都指向午夜十二點。

    樹皮上還寫著一行字東一區(qū)，C9。

    這一張樹皮旁邊釘了一根釘子，釘子上掛著一個巴掌大的木偶。

    委托人匆匆地來，又匆匆離開，只剩給他謎一樣的留言和地址。

    北喬將木偶從釘子上取下來仔細(xì)打量了一番，除了手腳是用布匹制作，木偶身上的其余部位都是純正的木塊兒。最神奇的是，它全身上下都沒有拼接的痕跡，就像是直接從木頭上掏出這么一個形狀一樣。

    有人陷入了危機，危機地點位于東一區(qū)。

    如果北喬沒預(yù)測錯，這大概率又是系統(tǒng)bug引起的問題。

    東一區(qū)那可是個具有挑戰(zhàn)性的地方。

    北喬把木偶隨手放進(jìn)背包里，走到桌子旁邊拿出小盒子打開。矮小的多rou植物向外舒展著，它根莖深扎在泥土里，生長地很順利。

    這次把你帶上，正好從蘇琪她們商團那邊拿來了一個保溫盒子。北喬邊說邊給小紅衣澆了點水，然后扣上盒子，小心地將它放到背包內(nèi)側(cè)的封閉口袋里。

    在小屋休息了大約有一天時間，吃飽喝足后，北喬不慌不忙地收拾起行李，緊接著站到地圖前面。

    最近程序運行的速度快了很多，卡頓變少，bug應(yīng)該修復(fù)地差不多了。北喬念叨著，那我估計很快就能完成任務(wù)，拿回心臟了吧。

    就在他對著地圖研究路線的時候，他身邊的藍(lán)光屏幕突然跳出一行進(jìn)度條。

    外來通訊連接。

    對方正在強制接入20P%。機械電子音突兀地響起。

    強制接入？

    北喬皺眉戴好耳機，沒等他把耳機擺放到舒適的位置，又是一聲電子音傳來。

    叮，接入完畢。

    北喬抬頭朝藍(lán)光屏幕看去。

    一幅畫面在他眼前緩緩鋪開，看清畫面內(nèi)容的同時，北喬瞳孔一緊，直接伸手捏住了藍(lán)光屏幕的邊緣。

    屏幕正中央擺著一臺半人高的營養(yǎng)液瓶，瓶中各種設(shè)備儀器連接著的，是一顆暗紅色心臟。那顆心臟充滿活力，不停地跳動著，連帶著周圍的營養(yǎng)液蕩起層層波紋。透明營養(yǎng)液瓶的旁側(cè)擺了臺桌子，有人倚著桌子昏睡，袖邊流蘇閃著幽藍(lán)光芒。鋒利的刀刃切入畫面，一點點湊近，最終在昏睡之人的臉頰旁停了下來。

    認(rèn)出畫面中人的那一刻，北喬只覺得周身溫度涼了半截。

    那不是洛商安嗎！該死的，洛商安那種人也會有失算的時候？居然被別人拿來當(dāng)做威脅他的籌碼。

    畫面中止，黑色覆蓋了整個屏幕，一行白字跳躍出來，閃現(xiàn)在屏幕上。

    南一區(qū)，B7。

    顯然，這是有人在提醒他位置。

    發(fā)送信息的人很了解他，不僅知道他和洛商安的關(guān)系，而且擁有關(guān)于他心臟的情報！

    心臟如果能直接把它找回來，是不是就不用再給『小紅帽』做苦勞力了？

    北喬攥緊拳頭，咬咬牙。

    怎么辦？

    東一區(qū)，南一區(qū)。

    選哪一邊？

    第11章 、玫瑰領(lǐng)地

    巨大燈塔矗立在低矮的樓宇之間，房屋布局稀疏，更顯得燈塔突兀。

    可環(huán)繞式探照燈安裝在燈塔頂層，它在黑夜里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著，白光掃過霧朦夜幕，像是神悄然睜開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