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zé)o衣走后，楚知南將令牌在手中把玩了許久，斂眸收眉，不知心中所思。

    半響，她將令牌收于袖中，掃至桌上的葡萄，與景微道，“擇些果子給秦公子送去罷，要新鮮上好的?！?/br>
    想了想，又加一句，“還有前兩日喚人買來的芙蓉糕，也勻一些?！?/br>
    送吃的，表示她打心里接受了這個朋友。

    想來秦?zé)o衣必然能懂她之心意。

    這塊令牌，于她而言，如若雪中送炭。

    雖朝廷有規(guī)矩，廟宇與朝堂不可勾結(jié)，可倘若待她功名時，分秦家一個外姓之王坐坐呢？

    江湖人過得乃是刀尖舔血的生活，秦家是世家又如何？仇人甚多。

    但倘若日后他們有了朝廷的護(hù)佑，豈不是更要穩(wěn)坐江湖的地位？

    天下江湖人，能者甚多，待她羽翼生長，她必然要招安。

    眼下她人手不夠，所需處理之事繁多，倒是……可通過秦?zé)o衣，多結(jié)實結(jié)實些江湖人。

    畢竟各為所謀，但凡有利欲之人皆好控制。

    江湖門派，比起其余虎視眈眈的三國可要好掌控得多。

    楚知南思至此，唇角勾起，不由有了些輕快。

    待大年過完，她便該要回宮了。

    這一次，她定要將送許太后一份大禮。

    心里愉悅，午膳她都多吃了一碗。

    陸宴安早在兩日前便趕往了京中過除夕，楚苒苒許是為了討好許太后，倒是未回。

    往年的除夕她都是在宮內(nèi)過的，今年卻不甚想。

    楚玨瀾倒差了人接她回宮，被她以養(yǎng)傷為由謝絕。

    在宮中過除夕甚是繁瑣的很，大年初一需祭天。

    祭天得穿得十分莊重，禮儀甚多，需得祭個半日。

    不似在這寺院里，她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除夕夜，楚知南謝絕了方丈一同用飯的邀請，只與二景同座一桌簡易吃了些東西。

    待年夜飯吃完，楚知南掏出早已備好的壓祟銀交給二人，笑說道，“這是本宮的心意，你們好生收著，待他日你們瞧上了哪個如意郎君，本宮便替你們賜婚，叫你們過一世安穩(wěn)的日子。”

    “不要！”景如連是拒絕，“奴婢要陪在殿下身邊一輩子，才不要嫁人的?！?/br>
    景微也隨之道，“奴婢愿侍奉殿下一輩子。”

    楚知南看著眼前這二人，心中一軟。

    不知何時起，她竟長得比兩個丫頭要高了些。

    抬手一左一右的揉了揉二人的腦袋，面上滿是柔情，“你們愿意侍奉本宮一輩子，本宮還不愿意叫你們侍奉一輩子呢，人生漫長，總要尋個歸宿才是。帶他日遇見良人，你二人可莫錯過?！?/br>
    上一世，她們二人便未曾嫁人。

    這一世，她定會替她們尋個安穩(wěn)幸福的歸宿。

    暖黃色的燭光將屋子里照得暖意融融，三人低聲細(xì)語，不似主仆。

    景如癟嘴，“殿下可是嫌奴婢笨手笨腳，伺候不好您？”

    “怎么會呢！”她寵溺得瞧了瞧景如腦袋，“景如最是聰慧伶俐，景微最是內(nèi)斂沉穩(wěn)，你二人乃是最好的丫頭，怎會笨手笨腳的呀。小丫頭，大過年的可不能哭鼻子，否則旁人當(dāng)以為我欺負(fù)你了?！?/br>
    景如眼框子最是淺。

    聽著聽著便落了眼淚。

    聞言，景如吸了吸鼻子，帶著梗咽，“殿下最是好了，奴婢能得此主子，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她給的壓祟錢不少，足足一百兩。

    雖說她上回扣了二人一年的工錢，眼下這一百兩，足夠補(bǔ)貼了。

    楚知南笑笑，不再多言。

    若說福分，也是她修來的才是，何德何能叫這兩個小丫頭死心塌地呢。

    三人在屋子里聊著過年趣事，未過多久，聽得院子外有人邦邦的敲著門。

    聽得聲音，三人下意識往門口瞧了一眼。

    須臾，聽得外頭有人道，“公主殿下可歇下了？方丈請您去喝杯過年茶?！?/br>
    亥時初，天已暮色，外頭的燈盞在微風(fēng)之下輕輕晃動。

    楚知南端正了姿態(tài)，同景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景微得到示意，迎身去開了門。

    院外，站著一位年輕僧人。

    他身上著了件灰藍(lán)色的僧袍，五官深邃，乍然一眼瞧上去，倒頗有話本中那欲僧之意。

    眼下他眼觀鼻，鼻觀心，只靜靜在門外立著，似是一刻不動不搖的大白松。

    楚知南走近，理了理衣袍，同那僧人淡淡到了一句，“走罷。”

    僧人念了聲佛號，做了個請的姿勢，“殿下請！”

    青石路上總透著一股清涼味，楚知南與僧人一前一后走著，景微景如則跟于楚知南身后。

    四人無一人開口，靜謐得只可聽見腳步聲。

    偶聽得有經(jīng)聲從大殿傳來，香煙裊裊。

    護(hù)國寺的香火最是旺盛，明日的大年初一，寺中幾位德高望重得大師會替百姓看香。

    此香一年一看，代表一年是否順?biāo)臁?/br>
    楚知南望著那煙微微出了神——

    忽而，聽得耳邊有人喊了一聲，“殿下！”

    楚知南下意識回神，見喚她之人乃是身旁這位少僧，便反嗯了一聲，“大師何事？”

    那深邃黝黑的瞳孔似含了世界萬般，猶如臺風(fēng)大起的漩渦，只要與其對視，便似能將人吸進(jìn)去。

    少僧欲是要說聲什么，又忍了下來，只無聲笑了笑，“殿下新年好！”

    楚知南不認(rèn)為她隨和到了同人寒暄著說祝賀之詞，但見他笑意極是真誠，便也回了聲，“大師新年好?！?/br>
    氣氛似乎有了幾分尷尬，兩人并不相熟，楚知南與其無話可說。

    幸好一路行至方丈之處并不遠(yuǎn)，到得院門口時，少僧同楚知南鞠躬念了聲佛號，“殿下請進(jìn)！”

    如斯，楚知南與其頷首示意后，大步跨入了院中。

    景微景如自是不能一道入內(nèi)的，便并排站在了門口兩側(cè)。

    白日里天氣炎炎，晚間倒是兩起嗖嗖，寺院內(nèi)不比尋常之處，未見張燈結(jié)彩，未見年畫窗貼，若不是偶能聽到山下有鞭炮聲傳來，真是全無過年氛圍。

    楚知南入了院子，進(jìn)了方丈的禪房。

    自楚知南霸占了方丈原本的禪院后，方丈便入住了這間院子。

    彼時他正盤腿坐于蒲團(tuán)上，見得楚知南盈盈入屋，笑得眉目和善，“殿下且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