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身后是冰冷柔軟的觸感，夏未霜被擁抱著，如同陷入一片無法掙脫的沼澤。

    她輕聲詢問身后無限貪求自己的怪物：桑露，你還想吃我嗎？

    剛剛問完，她便感到環(huán)抱著自己的手臂攸而鎖緊了一下，那美麗的女妖在她耳后輕顫著發(fā)出了一聲模糊的呢喃：想

    伴隨著她的聲音響起來的，還有一陣宛如響在耳邊的竊竊私語，又像是饑腸轆轆般讓人毛骨悚然的細響，仿佛擇人而噬的怪物已經(jīng)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食欲，將獵物撕碎吞食了。

    夏未霜輕輕捂住自己的嘴巴，這一刻，她竟然有些惶恐自己的呼吸聲過大，害怕因此刺激到身后的人。

    不，不能這樣。

    她說了要改的。

    夏未霜神經(jīng)過敏樣地臉頰rou抽動了兩下，她又想起了桑露之前單純殘忍的言行。

    夏未霜放柔聲音，讓自己顯得平靜些，她慢慢問道：桑露，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咕嘰。

    在安靜的夜里，一聲十分明顯的聲音響在夏未霜耳邊，就在她耳邊，像是桑露克制不住吞咽了口水一樣。

    夏未霜頓時渾身僵硬起來。

    幸好桑露并沒有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只是忽然坐起身，低低地喘息了兩聲，發(fā)出牙齒摩擦的聲音與吞咽口水的聲音。

    好餓

    夏未霜貼著床單，手慢慢向上移動。

    咔嚓！咯吱咯吱

    身后發(fā)出咀嚼堅硬物體的聲音。

    在夏未霜摸到那瓶高度白酒之前，桑露像是深海中美麗又恐怖的冥河水母一樣，垂散著觸須般的長發(fā)，從她身上緩緩越過了。

    夏未霜僵硬得像一座石雕，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她一邊向嘴里塞了塊晶石，一邊游弋進清涼如水的夜色里漸漸消失不見。

    外面樹影攢動，夜風(fēng)清涼，夏未霜一下子坐起了身，心臟遲鈍地狂跳起來。

    她把窗戶關(guān)好，在身上噴了濃重的花露水，坐回車里關(guān)上車門開始急促喘息。

    剛才，她竟然有一種自己馬上就要被桑露吃掉的感覺，這實在太不該了，她想自己應(yīng)該去試著相信桑露，相信她最近的表現(xiàn)，但錯信桑露的代價實在太大，夏未霜承擔(dān)不起。

    她必須謹慎，不能掉以輕心。

    夏未霜從后座的包里翻出幾塊晶石，取了一塊吸收，一次一塊才是她現(xiàn)在正常的消化量，吸收一塊后，再等待一天，才能讓她平靜地進行下一次吸收。

    其實現(xiàn)在夏未霜并不算太累，雖然守在桑露身邊時總有些提心吊膽，但事實上，比前幾天要好多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見到桑露后，幻象就再沒有出現(xiàn)過。

    夏未霜想，或許是因為自己不愿意讓兩者同時出現(xiàn)，害怕心理落差太大。

    在吸收晶石這方面，夏未霜已經(jīng)算是熟練了，因此速度不慢。而后她消化了會兒，便深吸一口氣，壓制住晶石帶來的負面情緒，開始嘗試進行下一次預(yù)知。

    算算時間，也可以使用異能了，那就來看看自己之后會遇到什么吧。

    夏未霜心里不斷地想著：我和桑露，我和桑露，我和桑露

    慢慢地，她進入了一種玄妙的感覺，下一刻，意識像是被某個萬花筒吸進去了一樣，眼前的世界一花，緩緩展開了全新的畫卷

    凌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夏未霜安靜地躺在床上，睡的十分沉，她的長發(fā)被身后的女人抓在手里，像是小孩一樣輕輕撥弄，數(shù)來數(shù)去。

    忽然，桑露撿出來一根斷發(fā)，她凝視了一會兒，便將那根斷發(fā)湊到唇前吻了一下。

    然后吃掉。

    夏未霜尤未察覺到發(fā)生了什么，畢竟只是頭發(fā)掉的少了，對大家來說都是值得開心的事，又怎么會知道其實不是自己頭發(fā)健康不掉了，而是掉下來的都已經(jīng)被別人悄悄處理了呢。

    夏未霜本體的意識感到有些無奈，又惡心又感動的感覺。

    忽然，有奇怪的響動在外面響了起來。

    就在窗外，十分微弱，可還是被桑露捕捉到了。

    貼在夏未霜背后的桑露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兩只大眼瞪的圓溜溜，像是一瞬間被激發(fā)出兇性的毒蛇一樣。

    她安靜而靈巧地坐了起來，背后的觸手向上方與周圍延伸，而后輕輕地打開窗戶，一下子便飛了出去。

    她很小心，很謹慎，幾乎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外面倒是響起了一些奇怪的仿佛打斗一樣的聲音，還有嘶哈的氣音，以及一聲貓叫但沉睡的夏未霜并不知道，她只是有些被吵到于是皺皺眉。

    而那聲音很快便消失，她便也繼續(xù)安安靜靜地睡著。

    桑露從窗外回來了，血濺到她蒼白的臉頰、手臂與利爪上，她的臉上噬著一抹滿足與雀躍混合的神情，手里捏著一顆晶瑩的黃色晶石，還沾著血，以及幾根黑色的毛發(fā)。

    她蹲在床邊，蹲在夏未霜枕邊，用一種強烈地貪婪與饑餓的眼神看著夏未霜，將手中沾血的晶石吞了下去。

    晨光傾灑而入，夏未霜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桑露沾著一些血污卻仍在微笑的臉龐。

    夏未霜被嚇了一跳：桑露，你去殺喪尸了？

    桑露盯著她，仿佛在思考，而后眼中帶上了狡黠的笑意，點了點頭。

    夏未霜便無奈地說道：我?guī)闳ハ聪础?/br>
    她沒有懷疑，她相信了她。

    夏未霜猝然驚醒，不可置信地抓住自己的長發(fā)扯了扯，頭皮發(fā)痛，讓她精神穩(wěn)定了些。

    貓叫，染血的黑色毛發(fā)和晶石，不是一擊必殺而是稍微用了些時間

    夏未霜所能想到的只有煤球，總不會那么巧，在A市同個地點出現(xiàn)第二只符合黑色變異貓?zhí)攸c的存在。

    怎么會這樣，煤球悄悄過來找自己，卻被桑露殺死了，并且自己一無所知。

    她并不懷疑桑露會這么做，畢竟煤球確實符合有威脅的危險這個標準，之前桑露也會殺死休息地附近的高威脅怪物。

    不過，桑露盯著自己吞吃晶石的樣子，就好像要把最美味的點心留到最后的小孩子這讓夏未霜感覺陣陣發(fā)冷。

    這讓她忍不住懷疑，桑露是不是故意的。

    同時，她心中升起一陣后怕的感覺，幸好自己預(yù)知到了這一幕，否則她根本無法阻止煤球的死。

    經(jīng)過這一刺激，夏未霜也睡不著了，她怕煤球就是在明日凌晨過來的，現(xiàn)在睡覺就無法阻攔桑露出手了。

    而她也聯(lián)系不上煤球，沒法讓煤球別過來，只能另想他法。

    這時夏未霜忽然想到，白倩在分別的時候，提到過她在二樓的休息室有留下一些東西，讓自己去看看，說不定有能用到的。

    夏未霜干脆便下了車，打著手電來到了白倩之前居住的店鋪。

    這是一家賣沙發(fā)的店，夏未霜找到了一些白倩留下的吃的、水、碘伏、創(chuàng)可貼和止痛藥，又在桌子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嶄新的手機。

    除此之外，她還找到了一把鋒利的大剪刀，一個摁一下就賊響的防狼報警器以及一個電擊器！

    把這些東西打包帶走，夏未霜還在桌邊看到了一盤不新鮮了的涼拌蔬菜和橄欖油等調(diào)料。

    夏未霜想了想，把橄欖油也帶走了。

    她回到一樓的時候，桑露已經(jīng)回來了，正圍著她們休息的大床緩緩徘徊。

    孤零零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離近了，夏未霜看到了她身上沾著的血，忽然間便有些心軟。

    桑露說要改，確實有在改，看，她這不是已經(jīng)在學(xué)著控制自己了嗎，就連自己不見她都沒有激動追逐，而是學(xué)會了等待和信任。

    或許，自己也該多相信她些，煤球可能只是單純被她當(dāng)成危險的異獸處理掉了，而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復(fù)雜。

    夏未霜把帶來的東西放到另一張不用的床上，走到桑露面前，鼓起勇氣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你去外面殺喪尸了嗎？

    桑露點了點頭。

    夏未霜便道：我?guī)湍阆聪窗伞?/br>
    不過這次在走之前，她到窗邊看了一眼，沒見到附近有打斗的跡象，也沒有血跡和多余的尸體。

    夏未霜這才放心。

    幫桑露清洗的過程其實蠻折磨人的，雖然說自己要努力相信她，但她實在太怕桑露再次升起那些狠辣可怕的念頭。

    她已經(jīng)付出了柯笑笑的代價，當(dāng)時的情況有些復(fù)雜，她還可以勉強說服自己這不完全是桑露的罪責(zé)，即使她心中無比愧疚，但人心到底還是偏的。

    可她不能再付出其他代價了，她真的承擔(dān)不起了。

    桑露太過強大，沒有什么可以控制住她，即使她表現(xiàn)的在受夏未霜影響，夏未霜卻有些誠惶誠恐，不覺得自己可以完全把控住她。

    桑露，洗好了。夏未霜幫她擦拭長發(fā)，努力讓自己找回翠山村之前的狀態(tài)。

    桑露忽然伸手在胸腔里掏了一下，掏出來一把包裝有些受潮的糖果，全是那種老式的高粱飴和牛軋?zhí)恰?/br>
    她把糖遞到夏未霜面前，直直地看著她：給你。

    夏未霜鼻根一酸，抓過這幾顆高粱飴道：你還記得我的喜好。

    她不喜歡吃糖，尤其是硬的水果糖，現(xiàn)在這個年代，各種花花綠綠新奇的糖果層出不窮，但她同樣沒什么特別的喜好。

    但唯獨這種老式的高粱飴和牛軋?zhí)菚r不時就想吃幾顆，大概是因為小時候家里不富裕，這是她那時能吃到的最好吃的糖果。

    即使后面家境好了，她也依舊喜歡，再后來父母離開，吃這糖的時候，夏未霜便總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幼時記憶模糊時和父母一起過年吃糖嗑瓜子的時候。

    桑露見她剝開一顆高粱飴吃下，這才滿意地說道：記得。

    夏未霜給她也剝了一顆軟糖，塞進桑露嘴里，自己嘴里也泛著淡淡的甜，她問：還記得多少？

    桑露想了想，唇角又向上勾了勾：很多，很多。

    第53章

    桑露說她記得很多的時候，夏未霜有些驚喜，因為這似乎意味著桑露和過去的關(guān)聯(lián)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桑露的情況太復(fù)雜，發(fā)生轉(zhuǎn)變的過程她本身似乎是沒有意識的，這讓人情不自禁地擔(dān)憂，現(xiàn)在的桑露到底是被種子與異能影響了的原身，還是吞噬了桑露殘軀與細胞內(nèi)殘留記憶的嶄新怪物。

    這個問題恐怕就連桑露自己都分不清楚。

    但現(xiàn)在她告訴自己她的記憶仍保留了很多，那么，這是否意味著桑露的情況是前者？

    如果是前者的話夏未霜有些激動，不小心拽了下桑露的頭發(fā)。

    桑露并沒有表現(xiàn)出疼痛的樣子，夏未霜反應(yīng)過來后自己反被嚇了一下，她連忙輕輕地揉了下她的頭皮。

    不過，既然桑露的記憶并沒有缺失太多，精神卻又是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罹患精神疾病或是心理疾病嗎？

    夏未霜繼續(xù)給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腦子里的思緒便已經(jīng)飛到了云霄之外，把桑露有可能得的病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什么躁郁癥精神障礙雙相情感障礙

    她還想問問桑露記得很多的這個很多具體有多少，如果和她一起回憶過去，不知能不能讓她找回一點人性。

    夏未霜還沒來得及問，桑露忽然把濕毛巾從她手里拽了出來，反搭到夏未霜的頭發(fā)上，然后接了盆水嘩的一下潑到了夏未霜身上。

    霜霜也洗。桑露煞有其事地伸手在夏未霜身上搓了搓，嚴肅地說道，味道不喜歡。

    之前被桑露嚇到了，夏未霜又往身上噴了些花露水，以前是為了遮擋自己的氣息，現(xiàn)在么，是希望桑露生不起食欲。

    夏未霜干咳一聲，說：你先出去，我自己洗。

    夏天熱，容易出汗，即使待在屋里不怎么動彈，身上也難免會產(chǎn)生汗?jié)n和難聞的氣味兒。之前身上被桑露的粘液腐蝕了，皮膚破損變得敏感，夏未霜便有意養(yǎng)了養(yǎng)?，F(xiàn)在也差不多好了，她也想洗一洗。

    桑露淡定地看著她，似乎沒有聽到出去這兩個人。

    夏未霜伸手，把她往洗手間門口推了推，桑露沒什么反應(yīng)，她便大著膽子繼續(xù)推了推。

    桑露不情不愿地被她推出去了。

    等夏未霜把自己洗洗擦擦弄干凈后，回到店前，便看到桑露手里抓著自己擺在小圓桌上的花露水，打開窗嗖地丟了出去。

    夏未霜：

    算了，懶得跟她計較了，也不想告訴她除了這一支自己還有好幾支，省得她全扔了。

    為了防止自己的皮膚沒有徹底好，沾水發(fā)炎，夏未霜把身上擦干后，又噴了次酒精噴霧。桑露看到的時候，似乎整個人都不好了，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用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眼神一直盯著夏未霜。

    夏未霜被她盯得，差點以為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壞事。

    給自己消完毒后，夏未霜舉著酒精噴霧強調(diào)道：不能扔，我需要，知道嗎？

    桑露憂郁地坐在窗邊，沐浴夜色，安靜地像是一個受到情傷的淑女。

    夏未霜低頭笑了笑，沒有安慰她，她怕桑露會借機提出把酒精噴霧丟掉的要求。

    夏未霜記得自己車上有一個充滿電的充電寶，是當(dāng)初在加油站的時候沖的電，被夏晴雪收在空間里。后來好像大家都忘了這么個存在，一直到夏未霜離開翠山村的時候，夏晴雪胡亂往外掏東西，給順便掏了出來。

    她正好用這個充電寶給新手機充上電，充電線就在手機邊上，她一塊拿回來了。

    這個手機是嶄新的，沒有被人用過的，因此沒有設(shè)置密碼可以直接打開，里面原本的電量不太多，也沒有電話卡，似乎什么都干不了。

    夏未霜有些遺憾，如果有電話卡的話，說不定自己可以給小雪打個電話保平安，但想想夏二叔二嬸的手機也不一定能用，就也沒那么遺憾了。

    在給新手機充上電后，夏未霜打開省電模式，然后設(shè)置鬧鐘，設(shè)置了凌晨四點。

    這個時間是自己估算的，煤球應(yīng)該是在凌晨四點半到五點之間的時間段到來的。它應(yīng)該和白倩在一起的，過來是單純路過還是有什么別的事兒？

    夏未霜不太清楚，她就是怕煤球過來是因為白倩出事了。其實她可以把桑露帶去別的地方，直接避開煤球。

    夏未霜在煤球有可能有事和先讓它避開桑露以后再說中間猶豫了會兒，還是傾向于后者，便對桑露提出換個地方居住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