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笑卻還是沒什么興趣，牛排這東西吃的是原汁原味，而他們這種小地方附近根本沒有牧場，以這年頭的物流水平來看，就算是從外地運過來的優(yōu)質(zhì)牛排，路上待久了也就不優(yōu)質(zhì)了。

    不過她看梁飛英那神采飛揚的樣子，也不好再潑涼水，于是點了下頭。

    梁飛英本來還打算把周彥琛叫上，可惜找了一圈沒見著人，一問之下才知道周彥琛演講結(jié)束后就回去了。

    母女兩在步行街逛了一圈，梁飛英順道給梁笑買了幾身新衣服，挨到晚飯時間了，兩人才去了西餐廳。

    剛坐下拿到菜單，梁笑就注意到眼角的余光有一道身影跑了過來。

    “梁笑！”

    少年長得挺標致，渾身上下都是名牌新品，是王子華。

    王子華打量著梁笑，表情里透著明顯的驚艷，他以前一直覺得梁笑又瘦又小，看起來就跟個小不點似的，不太起眼。

    現(xiàn)在他卻覺得，梁笑真是太好看了，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小嘴嫣紅像是一顆水潤的櫻桃，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漂亮精致的瓷娃娃。

    反正，比他的那些堂妹表妹什么的要好看太多了。

    王子華又想到她唱歌那么好聽，還會打電子游戲，心中不由生出崇拜之情，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道：“梁笑，真是你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來，我請你吃牛排！”

    梁飛英認出他是那天搶了梁笑手表的男孩，面上透著幾分不悅，她本來想把人呵斥走的，見對方像是沒什么惡意，這才忍住了。

    梁笑有點無奈，只得冷著一張小臉道：“我不用你請，我們家已經(jīng)點好餐了，多了我也吃不完。”

    她又不傻，王子華總不可能一個人跑來西餐廳，她身邊肯定還有王mama。

    視線一轉(zhuǎn)，果不其然，不遠處的卡座里就坐著王子華的母親。

    王mama神色有些不佳，正喝著咖啡與鄰座的人談話，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兒子正在糾纏梁笑。

    聽梁笑這么一說，王子華皺了下眉，竟是鬧起了脾氣，“梁笑，你怎么老這樣，我給你帶好吃的你不要，約你去打游戲你也不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梁笑：“……”

    小孩子也不是都那么好糊弄的，主要是她太不走心了，一開始還會哄王子華幾句，把人給打發(fā)走，現(xiàn)在連哄都懶得哄了。

    也怪她現(xiàn)在的日子太安逸了，心態(tài)就有點咸魚，面對一些自己不感興趣的人或事時，態(tài)度更是十分敷衍。

    王子華感受到了，所以他覺得特委屈。

    梁笑正要哄一句把人打發(fā)走，王子華這種人就是被家里慣壞了，只聽得進去好話的那種。

    哪知道，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先前還在跟人談話的王mama，突然就出現(xiàn)在了王子華的背后。

    “子華，你干嘛呢！”

    王子華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mama認出了梁笑，惡狠狠瞪著她，活像眼前的女孩是什么病毒一樣，咬牙切齒道：“又是你個臭丫頭，你怎么就這么陰魂不散，老纏著我兒子不放呢！”

    第16章 016

    梁笑覺得以后出門一定要看看黃歷，省得老碰見這種糟心事。

    “你以為你兒子是人民幣，誰看了都要纏著不放？”梁飛英嗤笑了一聲。

    梁笑也跟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王mama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被梁飛英懟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她咬牙爭辯道：“我兒子交朋友可是很有眼光的，要不是你女兒纏著他不放，他怎么可能搭理？”

    反正在她眼里，她的兒子從來不會出錯。

    梁笑已經(jīng)習慣了她這種論調(diào)，當下也沒說什么，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王子華，目光里帶著委屈、隱忍和難過。

    好似在說：你看，就是因為你mama這樣，我才不想跟你玩的！

    王子華也覺得mama的話有點過分了，可他一開始不敢說什么。

    一瞧見梁笑這模樣，他心里有些愧疚了，腦子一熱，便解釋道：“mama，是我先找的她，我們叫她一起去吃牛排好不好？”

    王mama氣得在他后腦勺上拍了一下，“你個傻孩子，說什么胡話呢！”

    王子華被拍得腦袋一個前傾，頓時不高興了。

    這會兒正好碰上城關小學校慶結(jié)束，整個餐廳里有一大半都是家長和學生。

    王子華覺得自己當眾被教訓是丟了面子，當下一跺腳，“我不理你了！”

    話音一落，氣沖沖就走開了。

    王mama沒法子，只能連忙追了上去。

    梁飛英無語道：“這人有病吧！”

    梁笑撇了撇嘴，確實有大病。

    很快，餐點被端了上來。

    梁笑看著盤子里那塊只有巴掌大小，戳起來硬邦邦的牛排，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偏偏梁飛英一臉興致勃勃，“知道怎么切牛排不？算了，你拿刀太危險了，媽給你切開，你只要吃就行！”

    她把梁笑那份牛排端走，開始用刀叉切割起來。

    這個過程有點艱難，不知道是刀太鈍，還是牛排太硬，總之她握著刀時的表情頗有幾分猙獰。

    梁笑無語地戳著自己盤子里的一小顆花椰菜，想說要不還是不吃了吧，可看著梁飛英那副要跟牛排干架到底的樣子，又有點于心不忍。

    好不容易把牛排切成小塊了，梁飛英居然在開著空調(diào)的餐廳里微微浸濕了后背。

    她面上卻什么也沒表現(xiàn)出來，還笑盈盈地招呼梁笑，“來，快嘗嘗看！”

    梁笑拿起叉子，戳上一塊，以視死如歸的心情放進了嘴里，果然是又干又柴，還十分塞牙。

    梁飛英自己也吃了一口，笑容僵在唇角，然后眉頭皺了起來。

    梁笑觀察著她的表情，忍不住樂了，卻還故意問道：“好吃嗎？”

    梁飛英看她笑容甜甜的，還以為她是覺得好吃的，不忍掃了女兒的興致，連忙笑著道：“好吃！”

    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

    梁笑也不拆穿她，笑盈盈把那盤切好的牛排往她跟前推了推，“那你多吃一點！”

    梁飛英：“……”

    梁飛英干巴巴笑了兩聲，不著痕跡地把牛排推遠了點，“這吃飯啊，要慢慢吃……”

    梁笑很不給面子地抬頭一笑，“老師說了，要愛惜糧食，你會吃完的吧？”

    梁飛英頓時一噎，只得連連點頭，“那是當然了！”

    梁笑又把面前的牛排撥出一半到梁飛英的盤子里，十分乖巧地道：“我是小孩子吃不了那么多，你是長輩，也好多吃點！”

    梁飛英無語凝噎，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梁笑那稚嫩的小臉上透著幾分腹黑的味道，但仔細一看，那種感覺又消失不見了。

    她含淚咬下了一口牛排，不得不承認道：“這里的牛排不太好，等mama以后去了海城，再帶你去吃一頓牛排，那里是大城市，牛排比咱們這小地方要正宗一些！”

    聽到這話，梁笑卻臉色一沉，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為什么一定要去海城呢？”

    梁飛英看出她不高興了，想了想解釋道：“mama知道你舍不得姥姥，但是為了咱們家以后能更好，也為了能讓你姥姥減輕點壓力，去海城是最好的選擇。”是啊，她那個渣爹生意越做越大，如果梁飛英真的跟他復婚，那的確可以讓姥姥減輕壓力，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

    但這根本是異想天開。

    梁笑知道自己只是個孩子，根本無法說服梁飛英，更不可能要求梁飛英不要去找渣爹復婚。

    而且從小到大，家里都瞞著她渣爹的去向，讓她誤以為自己根本就沒有爸爸，等到后來到了高中時，姥姥才對她說出真相。

    梁笑垂下眼眸，“你想去就去吧，但我是肯定不會跟你去海城的，我要跟姥姥待在一起。”

    梁飛英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只能發(fā)出無聲地嘆息。

    ……

    餐廳的另一個角落里，王mama好不容易把兒子哄回來，只覺心神俱疲。

    坐在對面的田曉雯看出她臉色不佳，于是問道：“這是怎么了？”

    田曉雯丈夫和王mama是同事，平時她往丈夫單位跑得勤快，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了，沒事就約在一起打打麻將，喝個茶。

    王mama職位比她丈夫要高，王家一家子都是有權(quán)有勢的人，多的是人要巴結(jié)他們送禮呢，田曉雯也一直小心維護著兩家的關系。

    李蕾的膝蓋被劃傷，已經(jīng)送到醫(yī)院里去打破傷風針了。田曉雯本來只想出來買點東西就回去陪女兒，哪知路上遇到了王mama，她想到丈夫升職還得讓王mama點頭，于是改變了主意，主動請王mama來這家西餐廳吃飯。

    王mama心里有氣不吐不快，于是就把在學校和梁飛英起沖突，以及剛才發(fā)生的事一股腦地說給了田曉雯聽。

    王子華一聽，又不高興了，“梁笑沒纏著我，是我想跟她做朋友，mama，你怎么連我跟誰玩你都要管著！”

    王mama氣得心肝都在疼，“你個傻小子，那小丫頭長得跟只小妖精似的，她mama也不像什么正經(jīng)人，你跟她玩什么玩？”

    本來當八卦聽的田曉雯，頓時滿臉詫異，“你說什么，那女孩是叫梁笑？”

    “你認識？”王mama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遠處那一桌，“喏，她們還在呢！”

    田曉雯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臨窗那一排的卡座里，坐的不正是梁飛英母女嗎？

    真是冤家路窄！

    想到今天發(fā)生的那些事，田曉雯這心里實在氣不過，她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王mama，頓時眼珠一轉(zhuǎn)，“我認識啊，那是我發(fā)小，不過關系一直不怎么樣，以前讀書的時候她就不老實，把班上的男同學勾得魂都沒了，就是個狐貍精轉(zhuǎn)世的！”

    王mama冷笑一聲，“怪不得生個女兒出來也是個小狐貍精呢！”

    田曉雯無奈道：“可沒辦法啊，人家家里有點背景，一般人還真拿她沒辦法！”

    王mama一臉不屑，“能有多大的背景??？”

    “她爹以前參過軍的，在上面有職位，后來被安排到了銀行工作，還當上了行長，一雙兒女都在他的安排下進了銀行工作，那可是鐵飯碗的！”

    “那確實挺厲害……”

    王mama連連點頭，現(xiàn)在到處都在發(fā)展經(jīng)濟，那些私營企業(yè)想要發(fā)展就得投入本錢，沒錢的話自然要去找銀行貸款，不就得跟銀行搞好關系？

    她丈夫也是銀行的，還是信貸科科長，想要巴結(jié)她家的人都是排著隊來的，更別說是一個銀行行長了。

    “厲害有什么用，可惜命不長！她爹當兵的時候受過傷，挨過餓，落了一身毛病，早幾年前就撒手人寰了?！碧飼增┬α诵φf，“她老公更是絕，看家里最大的靠山倒了，二話不說就拐著小三跑了，跟她離了婚！”

    王mama吃了一驚，“她是離婚的？”

    “可不是么，離了都好幾年了，孩子歸她帶，聽說男方是家里的獨苗苗，就想要個兒子繼承香火，可惜這第一胎是個女兒，也就是梁笑。而現(xiàn)在計劃生育，梁飛英在事業(yè)單位不能踩紅線，否則要丟了工作的！”

    說到生兒子，王mama的腰桿頓時直了，“那這能怪誰，不就是怪她肚子不爭氣嗎？生不出兒子，活該被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