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堆還在，可捆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柴堆，明顯有些凌亂，藏在里面的姑嬸，此時已不見了。

    第324章 害人的執(zhí)念

    王換疑心是自己看錯了，他使勁揉了揉眼睛，但姑嬸的尸體的確是不見了。

    柴堆仍在，尸體卻不翼而飛，這一瞬間，王換心里便冒出一個很可怕的念頭，姑嬸的尸體在作祟，是她自己從柴堆里爬走了。

    可是，這種無稽的念頭只在心里閃了一下，隨即就消失了。王換見過太多死人，也見過太多尸體，他很清楚，不管是什么樣的尸體，總要有外力影響，才會發(fā)生一些讓人毛骨悚然和猜測不到的事情。

    姑嬸的尸體，到底去了哪兒？是怎么消失的？

    他覺得，自己可能一直都心慌，從而影響了自己的判斷力和觀察力。他穩(wěn)住心神，在周圍慢慢的尋找著。

    河邊的土地，比別的地方要潮濕一些，等王換仔細的觀察的時候，立刻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就在這片荒草之中，有一排腳印。可以看得出來，腳印的主人已經(jīng)極力的掩飾了，避免留下很明顯的腳印，可是在這么松軟的地上，是不可能完全不留任何痕跡的。

    腳印經(jīng)過了掩飾，但還是能看到，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有人背走了姑嬸的尸體，一個活人一個死人，加在一起二百多斤的重量，想不留腳印也不行。

    王換咬了咬牙，順著腳印就尾隨了下去。

    腳印一直在延伸，等到了一片比較干燥的洼地時，腳印依舊還在。這一下，王換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偷走尸體的人一定是背著姑嬸的尸體在跑。

    眼前的洼地很大，在常青山腳的南側(cè)，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王換跟到這里的時候，一看就看見洼地的前方，有一個人，正在飛快的挖坑。

    看到這個人，王換心頭的火氣就像是無法抑制一般的猛躥了起來。

    那是瘋子，盡管只看到一個背影，但王換已經(jīng)辨認出來，那就是瘋子。

    這一瞬間，王換幾乎也要瘋了，這個瘋子，好像一條鉆在骨頭里的蛆蟲，想找他的時候，怎么都找不到，但是不想見他時，他卻偏偏鉆了出來。

    王換之前也想過，瘋子多半沒有死，已經(jīng)從那片臨近大漠邊緣的地方逃了回來。

    而且，王換也想過，瘋子可能一直都在自己附近，一直尾隨著自己。

    這個瘋子，不僅可恨，而且神通廣大，王換無論走到了什么地方，總能被瘋子給追上。

    但是，這個時候瘋子悄悄的偷走了姑嬸的尸體，又準(zhǔn)備把尸體給掩埋起來，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干什么？

    王換是想忍耐的，可是跟瘋子交鋒了這么多次，每次都有心無力，他已經(jīng)有些失去理智。在看到瘋子的那一瞬間，王換一下子握住了刀，發(fā)了瘋一般的猛沖了過去。

    瘋子肯定是察覺到了，他站起來轉(zhuǎn)過身，看著王換發(fā)瘋似的朝這邊猛沖，等王換真正沖到跟前的時候，瘋子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

    王換的力氣很大，但瘋子的力氣也很大，兩個人誰也敵不過誰，就這樣僵持了下來。

    王換是憋著一股氣的，他拼命的想要掙脫，兩個人糾纏了片刻，王換終于騰出手，一刀就劃向了瘋子。

    瘋子不甘示弱，在王換出刀的時候，瘋子不知道從哪兒也摸出了一把匕首。

    兩個人都在出刀，也都在躲避對方的刀子，最后，誰也沒能徹底躲開，王換臉上多了一道傷口，瘋子臉上同樣也多了一道傷口。

    傷口并不深，只是劃破了一點皮，但王換感覺整張臉都火辣辣的疼。他有一種惱羞成怒的感覺，自己拼了命的想要把瘋子給殺掉，然而，瘋子的功夫，并不比王換差多少。

    就在這驚鴻一瞥的瞬息之間，王換明白了，他想要殺掉瘋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換死死的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如果可以，他現(xiàn)在恨不得一口把瘋子給咬死。

    “收手吧?！悲傋拥哪樕行┥n白，他很邋遢，衣服許久沒有換洗過，頭發(fā)也臟的厲害，他望著王換，眼神非常復(fù)雜：“你把她的尸體帶走，又能做什么？”

    “不用你管?。?！”王換的目光帶著些許的陰森，在這個時候，他心底的陰暗，好像不可抑制的勃然爆發(fā)出來。

    “我可以不管，但勸你一句，收手?！悲傋蝇F(xiàn)在似乎一點都不瘋了，語氣很平穩(wěn)，而且言語很有條理：“你走的那條路，是走不通的，就算你不要自己的命了，一直走下去，也走不到終點。你走不到終點，卻不肯放下心里的執(zhí)念，不僅拖累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我害了誰！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想要害過誰！”

    “你是沒有刻意去害過！但你害了嗎！？”瘋子好像也被王換的情緒感染，有些激動：“六指是誰害死的！還有你那個好朋友黑魁，又是因為什么死的！道人是因為什么死的！這個瘋女人，又是因為什么死的！”

    王換一肚子的火氣，幾乎要把肚皮憋炸了，然而，等瘋子質(zhì)問了這些話之后，王換突然還不了嘴。

    他不知道怎么去還嘴，在瘋子面前，王換是絕對不肯示弱的，然而，仔細去想一想，這些人的死，雖然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可是，和自己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嗎？

    有一點，瘋子或許說對了，如果王換心里沒有了那個執(zhí)念，他可能會放棄很多，也可能會去過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

    就是因為他選擇了這條路，才導(dǎo)致這么多人接連死去。

    這不是他的本意，卻造成了既定的結(jié)果。

    “不要再一意孤行了！為了自己心里的一個執(zhí)念，就去做一些飄渺無跡的事，去尋找一個或許就不存在的謎底，值得嗎！”

    王換是還不了嘴，然而，他也不可能就因為瘋子的三言兩語而放棄初衷。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只不過是多少的問題。如果走這條路，可能還會有人死去，但王換鐵了心，無論如何，他都要秀秀活過來。

    “我不放棄！你又能怎么樣！？”

    “你不放棄，我只能殺了你?！悲傋右Ьo牙關(guān)，握著手里的刀子，說道：“殺了你！”

    第325章 如此巧合

    等談妥了價錢之后，船家美滋滋的等著開船，王換讓船家稍等片刻，自己把柴火堆給背了過來，放到了船上。

    “跑這么遠的路，還帶著一堆柴火？”

    “帶了些藥材，順便帶點柴火，小鎮(zhèn)那邊不太好打柴?！蓖鯎Q生怕船家會起疑心，立刻岔開了話題：“你估摸著，大約多久能到？”

    “不會太久，這條水路我常走，放心。”船家估計是聞到了濃重的藥材的氣味，也沒再說什么，掌船上路。

    行走在這條水路上，王換的心始終七上八下，不僅僅是因為瘋子的死，而且還因為常青老人所說的那些話。

    不過，瘋子終于死了，王換的心情，漸漸的平息了下來，他以后不用再為瘋子而頭疼，這總算是個好事。

    小船悠悠的行駛在眉尖河上，路程走到一半兒的時候，王換的情緒，已經(jīng)完全平息了。他沒有什么改變，心里依然保留著那個執(zhí)念，當(dāng)他點起一支煙，眺望遠方時，他在想，這條路，他一定會走到終點。

    瘋子死了，似乎帶來了一點好運，這一路上非常的平靜，沒有遇到任何波折，小船在一撮毛他們家的小鎮(zhèn)附近靠岸，王換上岸之后，船家高高興興的撐著船返回了。

    現(xiàn)在還在半下午，王換沒有妄動，小鎮(zhèn)來往的人比較多，被人看到了，終究不是什么好事。

    他就耐心的在附近等待，等到天色發(fā)黑的時候再去找一撮毛。

    眉尖河畔的小鎮(zhèn)是平靜的，宛若一副山水畫，鎮(zhèn)子口有賣桂花藕的小販，還有幾個跑來跑去玩耍的孩子。一個婦人抱著出生不久的嬰兒，在丈夫的陪伴下出來透風(fēng)。

    一切都顯得那么平凡，平淡，可是，這卻是王換夢寐以求的生活。他抽著煙，瞇著眼睛望著煙霧繚繞后的那些情景，心想著如果自己有一天達成了目標(biāo)，救活了秀秀，是不是也可以像這樣，隱居在一個小鎮(zhèn)，過著平凡又平淡的日子。

    就這樣默默的等著，一直到天黑，小鎮(zhèn)的人多半保持著日落而息的習(xí)慣，天色擦黑，吃過晚飯，基本就沒有人出門了。王換看到鎮(zhèn)子口的人都走完了，這才背著柴堆，來到了一撮毛的家里。

    然而，還沒有真正走到一撮毛的家門口，王換就覺得不對。一撮毛的家門口，撒了一圈爐灰。這是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一般都是家里死了人了，為免晦氣跑出去沾染到了別人，所以才會撒一圈爐灰，意思是把晦氣留在家，等到死者出殯的時候一并帶走。

    王換的腦袋頓時就大了一圈，他以前來過一撮毛的家，知道一撮毛家里似乎沒有別的人，如今家里辦白事，能辦誰的白事？

    他有點暈頭轉(zhuǎn)向，如果這個時候一撮毛突然就死了，那么老萬當(dāng)時的話，或許是沒錯的，王換的氣運不佳，從出生開始，氣運就不佳。

    他放下柴堆，敲了敲門，家里辦白事，要搭靈棚，肯定有人。過了一會兒，門果然開了，開門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長的瘦瘦的，就是膚色有些蒼白，好像成年累月都不見太陽。

    “易先生，在家嗎？”王換知道一撮毛姓易，這時候稱呼一撮毛肯定已經(jīng)不合適了。

    “他……他不在了……”開門的姑娘頓了頓，小聲說道：“過世了……”

    王換昏沉的腦袋立刻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呆在了當(dāng)場。果然是一撮毛死了，他不敢相信，世間真的會有這么巧的事情，自己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來找一撮毛，一撮毛偏偏先死了一步。

    “先生，您是我爹的朋友嗎？”

    “是……”王換回過神，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是個瞎子，說話的時候，眼睛直直的望著前方。

    “請進來吧?！?/br>
    瞎姑娘很有禮貌，把王換讓進了屋，王換順手就把柴火也拖了進來。

    院子里搭著一個靈棚，靈棚里有棺材，還有兩根燃燒的蠟燭，這說明，一撮毛死了沒多久，瞎姑娘肯定是在守頭七。

    王換心神不寧，整個人都像是掉到了冰窟窿里，從頭到腳徹骨的涼。但他還是按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先給一撮毛上了一炷香。

    王換上過香之后，瞎姑娘摸索著給他端來了一杯茶，他接過茶的功夫，順便問道：“易先生，是怎么過去的？”

    “都是天意把?！毕构媚镎f道：“是被雷劈死的?！?/br>
    一撮毛專門幫人破事，有時候也順帶推演一下什么，他知道的事情很多，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做的事兒，都是有違天道陰陽的。上天讓人死去之后就不能開口說話，但一撮毛就專門從死人嘴里問話，這觸犯了禁忌。

    觸犯禁忌這樣的事情說起來很玄，但卻是真正存在的，一撮毛可能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命數(shù)大概如此，所以一輩子沒有成家。瞎姑娘是他收養(yǎng)的，養(yǎng)到十八歲，就打發(fā)她出嫁了。

    前兩天，小鎮(zhèn)這邊下了雨，一撮毛當(dāng)時是幫著人破事，然后歸途中碰到了雨，因為距離不遠，雨也不算太大，一撮毛直接就跑回了家。最后，是在家門口拿鑰匙開鎖的時候，被一道雷給劈了。

    王換覺得自己的手腳仍舊冰涼，他想了好一會兒，實在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只能對瞎姑娘說了一句：“節(jié)哀?！?/br>
    說完這句話，王換拖著柴堆，準(zhǔn)備離開，還沒有邁步時，他回頭問道：“你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和易先生一樣破事的。要真正能破事的那種人?！?/br>
    王換之前就聽人說過，破事的那些巫婆神漢很多，可是有真本事的卻少之又少，很多人都是江湖騙子，付了錢把他請過來，他裝模作樣的胡謅一通。王換并不怕花錢，他只是怕找不對人，最后得到了虛假的信息，會耽誤事情。

    他以前和一撮毛閑聊的時候，一撮毛也說過，過話最好的時機，是在死者死去不久，如果停的時間長了，可能很多話就問不出來了。

    “先生，你是要找人破事嗎？”

    “對，有點急事。十萬火急的事，如果你還知道，麻煩跟我說一下?！?/br>
    “有?！毕构媚稂c了點頭，說道：“有破事的人?！?/br>
    第326章 沙盤答案

    瞎姑娘的話，讓王換在幾乎絕望之中又感到了一絲希望，他急忙追問，問那個破事的人在什么地方。

    “我就是?！毕构媚锖芷届o的說道：“先生，你半夜到這里來找我爹，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br>
    “是，我有很要緊的事情，不過……”王換看著眼前的瞎姑娘，覺得有點意想不到，她明明知道給人破事，是要遭到報應(yīng)的，但她卻還是這么做。

    “沒有什么的?！毕构媚镎f道：“我爹當(dāng)年專門收養(yǎng)我，就是因為這個?！?/br>
    瞎姑娘是出生的時候眼睛就失明了，她來到這個世上，從來沒有看到過任何東西，她不知道花兒是什么樣子的，不知道云是什么樣子的，無論美的，或者丑的，她都沒有見過。

    用一撮毛的話來說，瞎姑娘這樣的人，出生的時候已經(jīng)遭遇過上天的懲罰了。上天的懲罰只有一次，現(xiàn)在受罰，將來就不會受罰。所以，一撮毛選了瞎姑娘，是想讓她把自己的衣缽傳承下去。

    瞎姑娘從小就從一撮毛那里學(xué)到了破事的本領(lǐng)，盡管嫁人之后的這兩年，沒怎么給人破事，但自幼學(xué)到的手藝，是不會輕易丟掉的。

    王換心里的希望，越來越甚，他一轉(zhuǎn)身，就把柴火堆打開了，姑嬸的尸體還在里面，散發(fā)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我不一定能問出所有的話，但是，我問不到的，不會胡說。”瞎姑娘想了一想，說道：“先把人搬到屋子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