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周圍有人在注視他們。

    衛(wèi)八有點吃驚，按照他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察覺到有人跟蹤，就必然能找到對方的具體位置?？纱藭r此刻，衛(wèi)八只是覺得有人跟蹤，至于跟蹤者具體在什么地方，他一無所知。

    跟蹤者，無疑是一個高手。

    “打起點精神，但別東張西望?！毙l(wèi)八用餅夾了兩塊在小鎮(zhèn)買到的隴西臘rou，一邊吃一邊說道：“有人盯梢?！?/br>
    “幾個人？”

    “不知道。”衛(wèi)八實話實說：“我看不出來?！?/br>
    王換和豬油飯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連衛(wèi)八都分辨不出來，那就足以說明，跟蹤他們的人，很難對付。

    一瞬間，那個精悍沉默，腦袋后面扎著一條鞭子的男人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王換的腦海中。

    王換也慢慢的吃著東西，他覺得心里不踏實，可他的意思，跟衛(wèi)八的沒有區(qū)別。這些箱子里的白石頭，比自己的命都要緊，如果有人打箱子的主意，他只能跟人玩命。

    三個人吃完了東西之后，衛(wèi)八決定繼續(xù)走，如果被人跟上了，那么無論走或者是停，都不可能逃過對方的耳目。豬油飯重新趕著車子，又朝前走了大約六七里地，天完全黑了。

    頭頂有一輪明月，清亮的月光撒播下來。這時候，衛(wèi)八停下腳步，微微的側(cè)過臉，朝著身后靠左邊的地方望過去。

    那邊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小土丘，當衛(wèi)八的目光盯住那邊時，從土丘后面，走出來一個人。

    這果然就是中午在小鎮(zhèn)那邊暗中注視他們的人。

    “你們的箱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那人徑直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問道：“能不能打開，讓我看看？”

    “不能?！毙l(wèi)八很干脆的搖搖頭，笑著望向?qū)Ψ剑骸敖^對不能。”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能?！毙l(wèi)八的臉上，掛著一抹笑意，看著對誰都不會構(gòu)成威脅：“你老婆身上，如果有一顆痣，我要看看，你讓看么？”

    這是個不太善意的玩笑，但對方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他走到衛(wèi)八身前，又朝馬車上被破布蓋的嚴嚴實實的箱子望了一眼。

    “我只是想看看?！?/br>
    “然后呢？”

    “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東西?！?/br>
    “你聽著?！毙l(wèi)八邁步走了走，來到對方臉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不管箱子里是什么東西，都是我的東西?！?/br>
    “如果是我要找的東西，我可以換?！蹦侨藦膽牙锶〕隽艘恢缓苄〉南蛔?，還有一只小皮袋：“古董，或者黃金，你要多少就有多少?！?/br>
    衛(wèi)八看了看對方取出的小匣子，心里真的微微有點驚訝。這種匣子，他以前見過一次，就那么一次，是古代中原王朝用來冊封藩屬國國王的敕命玉匣，不僅本身用料相當考究，雕工無比精湛，匣子的意義，更是重大。這樣一只小匣子，如今傳世的最多只有幾個，如果是真貨，那么拿到北平或者蘇杭，一只匣子就可以吃三輩子。

    對方或許看出了衛(wèi)八眼神中那一抹驚訝，跟著又打開了皮袋子，袋子里是金沙，很純凈的金沙，金沙像是小米粒，沙沙的從袋子里落到了那人的手心。

    “這些金沙，我們有很多?！蹦侨税咽种械慕鹕撑醯叫l(wèi)八跟前，說道：“我只想看看箱子里的東西?！?/br>
    第389章 彈弓

    這個人取出的匣子，還有那些金沙，的確都很誘人，如果單獨把匣子拿出去，估計會有江湖人打破頭去爭搶。

    但此時此刻的衛(wèi)八，心如止水，不管對方拿出什么東西，都不可能讓他產(chǎn)生任何動搖。

    錢可以去掙，衛(wèi)八有的是時間，白石頭沒了，這輩子也許都不可能再找回來，他分得清。

    “你拿出來的都是好東西，但是我不喜歡，真的不喜歡?！毙l(wèi)八搖搖頭，說道：“我們要走了?！?/br>
    豬油飯立刻驅(qū)趕馬匹，牽引著馬車朝前走，那人顯然不甘心，匆忙把手中的金沙重新裝回袋子，邁步追趕。

    但他僅僅走出來一步，衛(wèi)八猛然轉(zhuǎn)過頭，兩只眼睛里透射出一種鷹隼般的光芒。他盯著對方，很認真的說道：“你再跟過來，我就殺了你?！?/br>
    這句話，顯然不是在開玩笑，這個賀蘭鷹的人雖然不是被嚇大的，然而，在他看到衛(wèi)八的目光時，心突然就抖了一下。

    他在緊張的回憶，回憶自己這半生是否還見過如此犀利，像是能把人直接穿透的目光。

    衛(wèi)八慢慢轉(zhuǎn)過身，跟著大車走了。

    這個人只頓了頓，立刻又跟了上來，他不死心，很明顯，他對衛(wèi)八箱子里的東西充滿了興趣。

    唰?。?！

    這一次，這個人又是僅僅走出去兩步，衛(wèi)八一回身，拳頭便迎面砸來。這一拳的威勢，無法形容，雙方距離這么近，不可能躲避的過。

    這個人頓時就被打飛了，王換看著對方的身軀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然后重重落在了差不多兩丈外。

    王換也知道，這一拳盡管打的很重，但衛(wèi)八還是留手了。在這樣的情況下，老手都不會真的把人給弄死，一拳示威，同時也留了余地。真把人弄死，那就會惹怒對方。

    嗖?。?！

    王換的心思還沒有轉(zhuǎn)彎，一陣非常尖利的破空聲從身后的黑暗中呼嘯而來，破空聲很猛，來的也很快，衛(wèi)八陡然一擰腰身，居然沒有完全躲過。

    他只覺得自己的后腰好像被一顆子彈擦了一下。

    啪嗒……

    掃中衛(wèi)八后腰的東西反彈到了馬車上，響了一聲兒，然后落在地上，直到這個時候，衛(wèi)八才看到，那是一顆大拇指大小的石子兒。

    看到這顆石子兒，衛(wèi)八立刻想到了彈弓，那是鄉(xiāng)間孩子兒時最喜歡的玩具，有些彈弓打得準，還可以從樹上打下小鳥。

    但衛(wèi)八沒有想過，有人會用彈弓來殺人。剛才那顆石子兒如果擊中的是要害，一定會把人給殺了。

    他立刻縮了縮身子，躲到了馬車的一側(cè)，王換跟著也躲了起來。

    “繼續(xù)走！”衛(wèi)八不斷的在后方掃視著，他沒有看到打彈弓的人，對方一定隱藏在某個角落中。

    嗖！??！

    這時候，又是一道猛烈的破空聲傳來，衛(wèi)八有了防備，他的后腰在隱隱作痛，一點都不敢遲疑，隨即閃身躲了一下。石子兒打在了大車上，厚實的木板咔擦被打裂了一塊。

    “那邊！”衛(wèi)八跟王換使了個眼色，現(xiàn)在的形勢很緊張，對方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如果一味的躲閃，只要有一次躲不過去，后果都是致命的。

    所以，他們要反擊。

    豬油飯被留下來看守大車，衛(wèi)八和王換一左一右的沖了過去。他們利用夜色和地形，繞著圈子朝前挺近。

    第二顆石子兒打過來的時候，衛(wèi)八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石子兒的來源，他沖的很快，轉(zhuǎn)瞬間便到了身后大概二十來米的地方。

    嗖?。?！

    第三顆石子兒到了，只不過，全神戒備的衛(wèi)八或許連子彈都能躲過去，更不要說是這種石子兒。

    這顆石子兒從衛(wèi)八身側(cè)飛過去的同時，前面的黑暗中，隱約出現(xiàn)了七八個人。那些人的裝束，發(fā)型，跟先前被衛(wèi)八打倒的人幾乎沒有區(qū)別，可以認定，這幫人，就是胖子嘴里所說的賀蘭鷹。

    胖子跟他們聊天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賀蘭鷹的人數(shù)不多，每次來到鎮(zhèn)子附近的，大概也就是十個左右。而眼前的情景已經(jīng)說明，這十來個人，可能全都尾隨了過來。

    賀蘭鷹的首領(lǐng)，叫做鷹頭，只不過鎮(zhèn)子里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鷹頭。王換迎面猛沖過去，心里覺得有點不妙。賀蘭鷹的人，看著不是易于之輩，能駕馭這些人，做到鷹頭這個位置上的，必然更難對付。賀蘭鷹的人都來了，鷹頭肯定也在附近。

    “這些人，我應(yīng)付?！毙l(wèi)八暗中捏緊了拳頭，不管對方有多少人，現(xiàn)在都只能咬牙硬抗：“你去揪出來那個打彈弓的人！”

    躲在暗處打彈弓的人，手法非常嫻熟，彈弓打的又穩(wěn)又準，這是個很大的隱患，衛(wèi)八不害怕跟對手真刀真槍的硬拼，但敵眾我寡，要是有人還躲在暗處放冷箭，那就很難防備了。

    王換自然知道他們現(xiàn)在所面臨的局面，衛(wèi)八開口之后，他猛然一轉(zhuǎn)方向，朝著左手邊猛撲了過去。

    左邊是一條很深，很寬的土溝，很可能是一條已經(jīng)干涸之后的河道。這七八個人出現(xiàn)的時候，王換已經(jīng)看到土溝那邊，好像有一道一閃而過的身影。

    衛(wèi)八迎著這些人，給王換爭取了一點時間。王換不假思索，在前沖的同時，不斷的蛇行，讓對方難以捕捉他的身形。生死關(guān)頭，容不得一點大意，他幾乎是拿出了拼命的勢頭，一口氣就沖到了故道的邊緣。

    果然，故道一處較為低洼的地方，有一道身影，對方可能沒想到王換會來的這么快，等到這道身影舉起手，想要對付王換的時候，王換凌空就撲了下去。

    這道身影多半就是打彈弓的人，彈弓打的很準，身手功夫就稍稍欠缺了一些，所以才躲在眾人的身后。王換凌空一撲，等落到這片洼地的底部時，身影一扭身，不顧一切的朝后狂奔。

    王換看見了身影手中的彈弓，這就是打彈弓的人，絕對不能放過，他緊追不舍，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跑出去大概三四十米，對方的速度慢了下來。

    王換很恰當?shù)淖プ∵@個機會，一鼓作氣的沖到身后，掌中刀帶著一抹寒光，朝對方的脖頸劃了過去。

    第390章 濃妝

    王換判斷的不錯，這道身影彈弓打的很準，但身手功夫欠佳了一些，當王換追到身后，一柄掌中刀將要劃到對方脖子上的時候，那道身影明顯有些慌亂，腳步不穩(wěn)，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但這么一摔，陰差陽錯就避開了王換這一刀。王換知道現(xiàn)在的處境，如果不把這個打彈弓的人給拿住，他和衛(wèi)八就會更被動。

    因此，身影摔倒在地，王換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撲了過去。

    王換撲過去的時候，覺得這一擊應(yīng)該是十拿九穩(wěn)的，對方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身邊就是那條深深的故道。

    然而，當王換真正撲到跟前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再揮出刀子，那道滾在地上的身影陡然間就死死的抱住了王換的一條腿。這道身影功夫差了些，但反應(yīng)很快，動作也相當靈敏，王換竟然沒能躲得開。

    對方一抱住王換的腿，立刻在地上來回打了幾個滾兒，全身上下的力氣全都集中到了一處，王換站立不穩(wěn)，被這道身影給拖倒在地。

    兩人倒地之后，誰也沒有放過誰，死死的糾纏在一起。身影的確靈活，而且敏捷，然而，臨陣對敵的時候，王換并不遜色。

    王換感覺，這個人，應(yīng)該是賀蘭鷹的首領(lǐng)，全身上下裹著一襲黑衣，臉上也蒙著一塊黑布，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這人的眼睛很亮，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辰。王換沒有任何猶豫，翻滾了幾下之后，他隱隱占據(jù)上風，左手一掐對方的脖子，右手的掌中刀又一次舉了起來。

    雪亮的刀鋒閃爍之時，身影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畏懼和恐慌，這么鋒利的刀子，只要從脖子上劃過去，肯定會把脖子劃一個很深的傷口。盡管王換并沒有殺掉身影的意思，但身影仍舊感覺到了危機。

    或許是情急之下別無選擇，這道身影拼死反抗，整個人好像突然扭曲了起來，像是一條蜿蜒的蛇，身子一卷王換的雙腿，兩個人重心不穩(wěn)，同時朝旁邊一歪。

    這一下，王換的心幾乎都涼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控制不住身體的滑落，故道邊緣全都是松軟的黃土，兩個人二百多斤的重量，瞬間就壓塌了一片土層。土層崩裂的瞬間，他們幾乎抱成一團，從故道的邊緣摔落了下去。

    這條故道大概有七八丈那么深，即便都是黃土，掉下去也不會好受。所幸的是，故道的一側(cè)是一條很陡峭的坡，雖然陡峭，也總比直接摔下去的強。兩個人扭成一團，順著這道陡坡翻翻滾滾，最后噗通一聲，落到了故道的底部。

    這條故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涉足過了，落下去的一瞬間，立刻蕩起了一大片彌漫的塵土。正在跟衛(wèi)八廝殺的幾個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情況，轉(zhuǎn)身丟下衛(wèi)八就想過來救援。

    這幾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只不過從他們的舉動和神情上，衛(wèi)八已經(jīng)能判斷出來，那道身影多半就是他們的首領(lǐng)。衛(wèi)八不給對方機會，盡管只有自己一個人，卻還是死死的纏著對方。

    王換的腦袋在嗡嗡作響，身子幾乎被震散了，但他的神智仍然很清晰，在落地的同時，握著刀的手已經(jīng)揮舞到了那道身影的脖子上。

    雪亮的刀鋒，距離這人的脖子還有不到三寸遠時，王換硬生生停下了手。剛才墜落之間，這個人臉上的黑布脫落了，王換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

    這個女人化著很濃的妝，濃妝幾乎遮擋了她原本的面貌。但王換還是能辨別的出，這是個很好看的女人，年齡應(yīng)該比自己稍稍大一兩歲。

    她的臉頰撲著一層脂粉，眼圈用炭筆滿滿的畫了一圈，粉紅的臉盤，再加上黑漆漆的眼圈，看起來總讓人覺得有一點詭異。

    王換沒有料到，賀蘭鷹的首領(lǐng)會是一個女人，他的刀子就停在這個女人脖子之前，很顯然，女人也被摔的暈頭轉(zhuǎn)向，拼命的掙扎了一下，卻沒能爬起來。

    此時此刻，王換終于占據(jù)了上風，他一翻身就把這個女人給制服了，也就在這時候，兩個人在上面拼死擺脫衛(wèi)八的糾纏，沖到了故道的岸邊。

    借著月光，他們看到王換雪亮的刀子就在這個女人的脖子上，隨后便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嘴里嘰里呱啦的喊了一串誰也聽不懂的話。

    “退回去！”王換噗的吐出一口帶著黃土的唾沫，喝道：“誰敢亂動，我立刻殺了她！”

    這個警告非常有效，可能女人在賀蘭鷹這些人的心目中有很崇高的地位，盡管他們懷疑王換的警告只是一種嚇唬，但誰都不敢冒險，不敢拿女人的命來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