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骨 第2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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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里的時候,王換眼前的情景,好像一下子變了。這個近在咫尺的窯洞,宛若一個牢籠,那個已經(jīng)瘋了的人,就是牢籠中的獵物。 他一定很想逃走,但是,卻根本沒有逃脫的機(jī)會,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直到所有的信念都被磨滅殆盡,他便像是一只被人圈養(yǎng)在豬圈里的豬,只要吃飽了,就什么都不會去想。 “他很可憐,我同姥姥說過,能不能放了他,姥姥不肯……” 王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他心里的感受,也復(fù)雜的像是一個線團(tuán)。他說不清楚對于窯洞里的這個人,自己到底是憐憫,還是悲傷。 這時,躺在硬板床上的那個人突然動了動,他抬起頭,用一種迷茫的眼神望著鐵柵欄外的王換和小鳳。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抬起頭的時候,鐵籠子里那只靜靜不動的貓,卻好像瞬間煩躁了起來,宛若一個暴怒失常的人,在籠子里焦躁的竄來竄去。 那個人頂著一頭雜亂的頭發(fā)呢,慢慢的從硬板床上下來,可能是許久許久都沒有走路的原因,他的兩條腿幾乎已經(jīng)軟化了,連身軀都支撐不起。這人的雙膝著地,用兩只手,一點點的爬到了鐵柵欄的跟前。 小鳳明顯有些害怕,忍不住朝后退了退,王換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低頭看著這個人,等對方抬起頭的時候,王換從他額前的幾縷亂發(fā)后,看到了他的眼睛。 瘋子的眼睛,都是混亂而且迷茫的,這個人也不例外,可是,看了幾眼之后,王換突然覺得,這個人的眼睛,和貓眼很像。 一個人,如果長了一雙貓的眼睛,那會是什么樣子? 王換仿佛受驚了,猛然后退了幾步,他的心在砰砰的跳動,很害怕鐵柵欄后面的人會突然沖出來。 “咱們……咱們走吧……”小鳳扯了扯王換的衣袖,怯怯的說道:“他……他挺嚇人……” 王換也待不住了,只想離開這個讓人無法呼吸的地方,他帶著小鳳,快步走到了地洞的入口處,等到回過頭的時候,那個人,依舊還在鐵柵欄的后面張望著。 順著木梯子爬上來,小鳳才算是安穩(wěn)了一點,那個老婆子仍舊坐在原處,看著眼前的魚缸。時辰一過,太陽轉(zhuǎn)到了別的地方,窗口外的光線照射不進(jìn)來,魚缸還有老太婆,都陷入了昏暗中。 王換有些納悶,一個人是怎么在這種地方盯著魚缸一坐就是一天的? 他忍不住停住腳步,也跟著蹲了下來。 魚缸里的金魚,還在慢慢的游動,王換蹲下來的時候,老婆子抬起頭看看他,竟然開口說話了。 “我會卜算,你要不要算一卦?” “你會算什么?” “你想算什么?”老婆子的表情有一點詭異,盡管在笑,可是,那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 “你若真的會卜算的話,難道不知道我想算什么?” 老婆子瞇起了眼睛,似乎覺得王換很有趣,她直勾勾的盯著王換的眼睛,看了一會,說道:“你想算一個人,你想算算那個人,是不是還能活過來?!?/br> 王換的腦袋嗡的響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個看著黃土埋到脖子的老婆子,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心事。 “我不要你的卦錢,只跟你說說結(jié)果?!崩掀抛臃路鹩幸环N幸災(zāi)樂禍般的表情:“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活不過來。” 第516章 方子玉 王換聽到老婆子的話之后,眼前一黑,他原本覺得這個老婆子似乎真有一點本事,但這句話讓他心里充滿了厭惡。 他唰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小屋,小鳳不知道王換為什么突然受了刺激,急急忙忙鎖上屋門,跟了過來。 “我姨姥姥,說了什么?” “沒什么。”王換的腳上拖著鐐銬,卻一步都不想停,他只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倆開那個見鬼的老婆子。 然而,在離開院子的時候,他的心似乎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在想,老婆子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夕陽最后一縷余暉,映照在狀元樓的大門外,作為城里最負(fù)盛名的酒樓,每天的這個時候,食客如過江之鯽,絡(luò)繹不絕。 可今天的狀元樓,卻像是被靜了街似的,十多個大兵守在門外,有客人想要光顧,都被兵爺給趕走了。 狀元樓的老板在柜臺后面,無奈的喝著茶,一天不開張,損失就大了,作為一個精明的山西人,他在全力的盤算著,這一天沒有進(jìn)項,卻要給里里外外的廚子外加伙計管食宿,發(fā)工錢。 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個年頭,兵荒馬亂,得罪誰都不要緊,卻絕對不能得罪這些兵爺。 狀元樓的二樓,最大的一間包房是江山廳,推開房門,入眼便是一幅兩丈八尺長的江山圖。這是狀元樓最好的包房,進(jìn)了這個門,即便一口酒水不喝,也要十塊大洋的房費。 江山廳的飯桌,是十二人的大桌,此時此刻,偌大的包房里,只坐著兩個人。 杜青衣的面前,擺著一杯剛剛倒上了汾酒,這是正宗的陳年佳釀,在狀元樓后院的酒窖里至少藏了三四十年。酒香醇厚,一絲一絲的飄入鼻間,酒還未喝,杜青衣似乎已經(jīng)隱隱有了些醉意。 她抬起頭,看了看對面的男人,仔細(xì)想一想,得有七八年沒有見過他了。這七八年時間里,男人混的很不錯,如今手底下已經(jīng)有一個團(tuán)的兵力。 她記得很清楚,這個男人叫方子玉,自己遇見他那一年,是十八歲,方子玉是二十四歲。 幾年時間過去,杜青衣已為人婦,方子玉也蓄起了兩撇濃密的小胡子。 有人說,時間會沖淡一切,可是,沖淡了,不代表沒有了。遠(yuǎn)在江南水鄉(xiāng)的時候,杜青衣想起方子玉,只會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場夢,可真正坐在方子玉面前時,她又覺得,造化有些弄人了。 遇見曹子玉的那一年,杜青衣剛剛和偶遇的衛(wèi)八分開,她不甘,不舍,可又無奈。作為一個年輕女人,她有著比同齡人更清晰的認(rèn)識,她已經(jīng)知道,什么是自己該要的,什么是自己不該要的。 衛(wèi)八不是那個自己該要的人,衛(wèi)八太野,心太大,跟了衛(wèi)八,自己一輩子就是煮飯生孩子的命。 就在這個時候,她又很意外的遇見了方子玉。 “喝酒?!狈阶佑癖葟那俺练€(wěn)了許多,他輕輕端起酒杯,對杜青衣說道:“先喝了這杯。” 酒很香,味道很正,可是喝下去的時候,杜青衣總覺得,這酒,好沒滋味。 “從前的事,你忘了沒有?” “沒有,不會,不能,不敢?!狈阶佑穹畔卤?,習(xí)慣性的摸了摸自己唇邊的胡子,這一瞬間,他的眼圈似乎有點發(fā)紅了:“去年,我才輾轉(zhuǎn)回來,我去找過你,你爹說……” “莫提這些,我只是問你,從前的事,你到底忘了沒有?!?/br> “真的沒有,那些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狈阶佑裾酒鹕?,給杜青衣倒了酒,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提著酒壺,說道:“那一年,我受了傷,不得已,掉隊了,又怕被人給抓到,躲在你家一座布莊里打雜?!?/br> “沒錯,你躲在布莊里,裝的和一個老實人一樣?!?/br> 杜青衣舉起酒杯的時候,思緒真的飛到了七八年前。那時候,她只是覺得方子玉很有趣,和別的所有的伙計都不一樣,她故意到布莊去,跟方子玉聊天。聊著聊著,她感覺,這個男人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當(dāng)時的她,心里仍舊會想起衛(wèi)八,想起那個抓住了她的心,卻不得不分開的男人,她是痛苦的,只是不肯將這些痛苦講述出來。 她意識到,跟方子玉在一起的時候,心中對衛(wèi)八的思念,似乎能被壓制一些。 聊著聊著,聊的近了,她想拿方子玉去忘掉衛(wèi)八,近著近著,卻又仿佛分不開了。 有那么一段日子,杜青衣真的想要嫁給這個男人,她并不在乎這個男人當(dāng)過逃兵,也不在乎他一無所有,她只是想著,若真嫁了方子玉,方子玉一輩子一定把自己當(dāng)寶一樣。 她有自己的打算,她有一筆私房錢,數(shù)目很不小,她想讓方子玉拿著這些錢,去做些別的買賣,只要在本地站住了腳,能撐起幾分場面,也就足夠了。 錢交給方子玉那天夜里,杜青衣做了一個夢,她夢見方子玉很能干,買賣越做越大,自己的父親對這個未來的女婿很滿意。 然而,夢終究是夢,等杜青衣醒來的時候,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方子玉不見了。 方子玉的確不見了,消失的很徹底,仿佛從來沒有在這個地方出現(xiàn)過。在知道方子玉消失了之后,杜青衣簡直要發(fā)瘋了,她并不是心疼那些錢,她只是感覺,方子玉為什么不滿足。是自己長的不夠漂亮,家境不夠好? 從那一刻開始,杜青衣對男人,似乎真的死心了,若不是前后認(rèn)識了衛(wèi)八,又認(rèn)識了方子玉,讓她心口添了兩道傷疤,或許,她就不可能嫁給杜年那種人。 方子玉是一年前回到這里的,剛剛回來,他的確到杜青衣的娘家去過,只是,杜青衣已經(jīng)嫁到了南方。 杜青衣從父親那里知道方子玉回來的事情,但她沒有打算去見方子玉,如今的方子玉已經(jīng)發(fā)達(dá)了,杜青衣多少得到了些許安慰,她認(rèn)為,自己當(dāng)年的那個夢,也沒有算完全做錯,至少方子玉是發(fā)達(dá)了。 “我欠你一筆債,一筆一輩子都還不完的債。”方子玉或許真的動情了,眼圈紅紅的,一口喝了杯子里的酒。 只可惜,杜青衣已經(jīng)不是十八歲的杜青衣,如果十八歲的杜青衣看到一個男人為自己流了淚,她可能會不顧一切,要跟對方走。 “你不用欠我什么,你只要幫我個忙就是了?!倍徘嘁路畔率掷锏谋?,說道:“你敢?guī)臀疫@個忙嗎?” 第517章 未負(fù)心 “有什么不敢的?”方子玉也跟著放下酒杯,鄭重其事對杜青衣說道:“上天入地,就是一句話的事,你說吧?!?/br> “不怕耽誤了你的前程?” “不怕?!狈阶佑裼置嗣约簝善矟饷艿男『樱骸皩嵲拰嵳f,我也累了?!?/br> “為什么累?” “有的話,現(xiàn)在重新提起來,沒有什么意思,你不想聽,我也不愿說。當(dāng)年……我是對不住你,只因為那時候我的心太大,我總以為,憑著自己的腦子,憑著自己肯吃苦,就能混的出人頭地,缺的,只是一個機(jī)會而已。你給的那筆錢……我恰好能派上用場。” 杜青衣默不作聲的聽,那筆錢,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那些往事,卻是無法忘記的。 其實,她說不在乎,也并非完全不在乎,過去的事情無可彌補(bǔ),可她也愿意聽方子玉親口告訴自己,當(dāng)年有所苦衷,而不是單單為了騙自己的那筆錢。 “那筆錢,我拿了去,說句難聽的,是去鉆營取巧了。原來的隊伍,不能回去,我去了唐督軍那里,從一個連長做起來。”方子玉說起這些的時候,頗多唏噓感慨:“以前當(dāng)兵,不知道那么多,只覺得上戰(zhàn)場殺敵立功,官兒做的大了,就能光宗耀祖,誰曾想,當(dāng)了兵,跟混在官場沒有一點區(qū)別。上峰派下來個營副,就要跟供祖宗一樣供著,自己到下頭去,遇見比自己低的,哪怕是個連副,也敢抽他的嘴巴。孫子當(dāng)過,爺爺當(dāng)過,個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br> “人活著,是不容易,個人有個人的難處,我明白?!?/br> “不說這些了?!狈阶佑裥α诵?,一把扯開自己的上衣,說道:“姓方的這顆心,還在這兒,你挖開看看,是不是紅的。只要是你一句話,做什么都行?!?/br> “百羅山那邊,有一伙土匪,我有朋友,失手被他們抓了,現(xiàn)在不肯放人,我也救不出人,想來想去,沒有辦法,才來找你?!?/br> “你來這里,就是為了救你朋友?” “是,也不是?!倍徘嘁驴戳朔阶佑褚谎?,說道:“除了救人,還想看看你,看看你這些年,到底變樣了沒?!?/br> 人的心,是最最奇怪的東西,哪怕是艷陽高照,別人一句話,就能讓心墜入冰窖一般,反過來,即便數(shù)九隆冬,別人一句話,也能讓心暖烘烘的。 對于杜青衣的回答,方子玉有些激動,他略想了想,說道:“三天時間,三天之后,隊伍準(zhǔn)保會在百羅山下。” 得到方子玉的答復(fù),杜青衣也很滿意,不僅僅因為有機(jī)會救王換,更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明白,自己當(dāng)年貼了自己的私房錢,并非幫了一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 很多事,她不求回報,只求一個安慰。 這頓酒喝的很暢快,早些年沒有說過的話,在酒桌上也都說了,酒喝過,出了狀元樓,方子玉要送杜青衣,杜青衣婉拒了,她現(xiàn)在的心,突然有點亂,要自己捋一捋,靜一靜。 她在思索,在衡量,在考慮,從方子玉的眼神里,她能看出來,這個男人,比從前成熟了,也比從前曉事了,他還很年輕,便坐到了這個位置,假以時日,沒準(zhǔn)還有更遠(yuǎn)大的前途。 而且,杜青衣也能看出來,盡管七八年沒有相見,可方子玉對自己的熱切,卻比幾年前更甚。人,總要失去過一次,才知道誰是最好的。 杜青衣在想,若是自己洗手退隱,做個團(tuán)長太太,每日里什么心都不用cao,打打牌,逛逛街,跟其他的闊太太一起做姐妹,是不是比現(xiàn)在的江湖日子更舒心一些? “唐婉?!狈阶佑袼坪踹€是不死心,跟在后面,說道:“我送送你吧?!?/br> 杜青衣回過頭,看看方子玉。狀元樓外的方子玉,即便穿著便裝,依然威風(fēng)凜凜,身后十幾個大兵,連同副官,都站的筆直。 做了這樣的團(tuán)長太太,怕是許多女人做夢都想要的。 可是,在看見這陣勢的那一瞬間,杜青衣的心,突然就死了。 她很清楚,那些闊太太,大小姐,一個個表面光鮮,其實,只是被人養(yǎng)著的一只鳥,僅此而已。 她不想當(dāng)一只鳥,她想為自己活著。 “不用了,都喝了酒,你早點回去休息?!倍徘嘁聸_方子玉揮了揮手,轉(zhuǎn)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