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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說完,也沒有讓王承恩起身,就離開了。王承恩臉上的汗珠滴在了地上,形成了一小攤的印記,他不敢抬頭,無人看到他扎進了手心的指甲,讓雙手滲出了血來。 王爺從頭至尾沒有自稱‘本王’,一直用著‘我’,好像與從前一樣對自己信任。但是過去的幾年,王爺會叫自己‘大伴’,卻從來只是自稱著‘本王’。雖然早在離開京城的時候,他就覺得王爺似乎是變了,而王爺微服出巡帶著的人也是方正化,而不是自己。直到這一刻,王承恩確定信王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信王了。不再是那個會暴躁,也會不安的京中藩王,而是變成一個有了帝王之心的人。 王承恩微微看向了北方,在遙遠(yuǎn)的京城紫禁城內(nèi),那幾位又是怎么想的。王府的這次嬰兒事件,僅僅只是一個開頭。雖然自己什么也沒有做,但是什么也沒有做,就是一個錯誤。沒有幫忙害人,卻也沒有幫忙救人。 王承恩嘴角微動,想要自嘲,但又隱了下去。皇上沒有子嗣,王爺又是皇上唯一的親兄弟,皇權(quán)更替的危機已悄然而至。 作為一個在宮中長大的人,王承恩明白,從今以后,跟著信王走上的路,是那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艱險之途。但是作為一個太監(jiān),他又能夠有什么其他的選擇。想要不像螻蟻一樣活著,就不能只是一個王府的太監(jiān)總管,而只有成為皇上邊上的心腹太監(jiān)才行。 魏忠賢想要讓他監(jiān)視信王,但是從他進入王府的那天,就已經(jīng)不可能向魏忠賢效忠了。因為在皇位邊上的太監(jiān)總管,從來只有一個人。所以王安死了,曹化淳被逐。 看明白的人平步青云,而看不明白只會跌落塵埃。 王承恩跪了一個晚上,在清晨的時候等來了朱由檢的命令,讓他好好地安撫住王府中的事情。是的,朱由檢用了一種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這個時候,就算是知道誰是真兇也只能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王府這幾日一直都是風(fēng)平浪靜,袁氏那里也產(chǎn)下了一個男孩,不知道是不是袁氏先前受了驚嚇,孩子的身體有些弱。如此,王妃與袁氏那頭都安心的養(yǎng)著孩子,就連懷著的田英秀那里也沒有什么風(fēng)波。 就像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的樣子,王爺對于嫡長子的差點病危焦心不少,卻也只是派著大夫守著,并沒有嚴(yán)厲地搜查王府,說是這個時候更加要安穩(wěn)才好。 但是,王承恩知道朱由檢背后的意思,他要知道王府中究竟有幾個干凈的人。王承恩拿著朱由檢特地命人捎來的藥膏,涂在了膝蓋上頭。這個吳無玥特質(zhì)的藥膏,見效真的快,那跪了一夜的膝蓋,一抹過后,不再鉆心的痛了,仿佛傷一下子就好得差不多了。 這幾日的平靜,真的安穩(wěn)住了不少的人,王承恩的傷差不多好了之后,也沒有時間耽擱了,這次的事情務(wù)必要做的漂亮,讓王爺看到自己的本事。就這么說著,王承恩換了一身衣服,早早用過了晚膳,去了一個大家認(rèn)為無根之人不會去的地方——青樓。 *** 再回到朱由檢那里,那日他離開了王承恩之后,就回了書房。這信陽王府的書房,從來了此地之后,就沒有呆過幾天。本來以為還能有一些在外頭的放松日子,現(xiàn)在看來這般的好日子已經(jīng)到頭了。 大大一個‘魏’字被寫在了紙上,朱由檢擱下了手中的筆,看著字中透出來的殺意,把它毫不猶豫地?zé)?。直到寫了十幾遍之后,紙上只是留下了一個中平的‘魏’字,再不見絲毫的情緒。 朱由檢把這張紙也燒了??粗鹕嗤虥]了宣紙,心中的那些情緒,才真的開始有了平復(fù)的可能。 朱由檢推開了窗子,外面是大雨磅礴,他拿過了一壺清水,為自己倒上了一杯,坐在了窗邊。任憑窗外吹入的風(fēng),熄滅了燭火。他只是望著窗外,慢慢地喝著清水,一口一口就像是喝著酒那樣。 經(jīng)過這次的事情,朱由檢清楚地知道,魏忠賢的權(quán)欲到了什么地步,他想要把持朝政,就算是天啟帝無子,自己不得不繼位,這個九千歲cao控不了天啟帝的子嗣,也要cao控自己的。要是不聽話,那么死的是誰,就要好好考量了。看看這百年來,大明的皇帝死的奇怪還少嗎? 其實,要保住周淑嫻的孩子,真的重要嗎。重要到用另外一個無辜的孩子來換嗎?他又不是沒有其他的孩子了。 但是朱由檢知道,不保不行,因為他不會再給周淑嫻其他的孩子了。留不住這個孩子,他就沒有了嫡長子。而明朝祖制中對于嫡長子的看重不是一點點。 有了這個孩子與沒有,以后他肩頭的擔(dān)子差別很大。而有了這個孩子,才能穩(wěn)住周淑嫻,起碼這個王妃在穩(wěn)定后院之中,甚至日后穩(wěn)定后宮時,還是很重要的。 所以,雨化田做的不能再對了。但是,對于朱由檢來說,雨化田為了他,才動手換了孩子,可是這是自己的初心嗎?這樣的對待生命,真的是正確的嗎? 朱由檢讓清水緩緩流過了喉頭,五分的冰冷,五分的無味。 不只如此,他怎么不懂雨化田的顧忌,如果他只是對著別人家的孩子冷漠也就算了,對著小土豆也沒有差多少。如此一來,可真的顯得他太冷血??赡鞘抢溲獑??小土豆無辜,那個孩子不無辜嗎。又如何說得清,這兩個中一個看似是他的孩子,但其實根本上來說壓根不是。公平而言,兩者都是相同的。也許對著一個感情淡薄的人來說,唯一不同的就是,小土豆身上流著明朝信王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