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李氏看著林淼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再看看床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林木，心中憋悶，忍不住抱怨道：只拿捏這件事又有什么用？沈家的兩個(gè)小孩又不是從那正夫郎的肚子里出來的，更不是他沈文宣的親骨rou，他沈家能上心到哪去？

    父親也是手中有甲士、有親信的人，怎么就不能帶著人打上門去？也往他沈文宣身上戳個(gè)洞！

    少夫人暗暗翻個(gè)白眼，閨中婦人，就算打上門去又能如何？除了出一口氣什么都得不到，祖父明擺著想靠這件事往沈文宣身上吸一口血。

    娘，你想想辦法??？林李氏搖搖老夫人的身子，眼淚吧嗒吧嗒掉，再怎么不好辦，趁沒人的時(shí)候，把那沈文宣拖入暗巷打一頓也不成嗎？我莫說在閨中，就是嫁入林家以來，也沒受過這委屈！

    老夫人眉頭緊鎖，心中的火被林李氏拱到頂點(diǎn)，開口道：我們都是老實(shí)本分人家，他沈文宣把我乖孫兒打成這樣絕對不能沒有說法，來人！明日就去衙門擊鼓！狀告他沈文宣傷我孫兒至此，必須要讓他入那大牢！

    少夫人一驚，這是腦子壞掉了不成，趕忙勸道：沈家還抓了咱家的小廝呢

    老夫人：小廝又如何？小廝的命能抵得上咱們家金貴少爺?shù)拿课揖筒恍?，有老爺撐著，他官府還敢不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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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翌日。

    王沐澤蹲在馬廄旁一邊吃梨一邊看著里面被五花大綁的小廝，嘴里的聲音脆響。

    里面的人在馬廄里待了一夜，旁邊就是四五匹膘肥體壯的大馬，估計(jì)是怕被馬踢，一晚上畏畏縮縮地鉆在墻角一聲響都不敢吭，現(xiàn)在天氣明顯暖了起來，倒也冷不著他。

    王沐澤吃完一只又從懷里拿出了一只接著啃，另一只手轉(zhuǎn)著手里的毛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廝膽子小得很，被王沐澤盯了一會(huì)兒就忍不住哭哭啼啼的，縮在墻角一副可憐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沈家是惡人呢。

    王沐澤一口一口啃完手里的梨，拿梨殼砸他腦袋上：哭啥？不就被關(guān)了一晚上嗎？旁邊還有馬兄跟你做伴，多好。

    你們...想、想要干、干什么？小廝一邊哭得直抽氣一邊問道。

    王沐澤也不想多為難他，道：你是林家的仆人，應(yīng)該知道不少林家的事吧？說出來，我就放你走。

    我不知道嗚嗚嗚我不能說，我、我是家生子，我說了我家里的人就完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大爺，你放過我吧嗚嗚嗚嗚少爺、少爺要來偷窺我有什么辦法？大爺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小子雖然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但看著面相嫩，應(yīng)該還不足冠，王沐澤忍不住動(dòng)了惻隱之心，說道：

    我聽說林家待下仆極為嚴(yán)苛，動(dòng)不動(dòng)就非打即罵，估計(jì)你之前的日子就不怎么好過，就算我現(xiàn)在大發(fā)慈悲放了你，往后你會(huì)過什么樣的日子，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吧？何不就此脫離林家？

    我、我家人，還、還有身契......我

    王沐澤懂他的意思，說道：我家的溫老頭認(rèn)識(shí)管鹽鐵的局物官劉大人，由他出面跟戶房的人說一聲，銷掉一個(gè)小小鹽商家生子的奴籍不成問題，我還可以幫你把家人接出來，今后不做那下等仆，堂堂正正做一回人豈不是好事？

    當(dāng)然，前提是你得把你知道的關(guān)于林家所有的隱秘事全都說出來。

    王沐澤拍拍屁股底下的土，坐下來拿出懷里的紙還有墨臺(tái)：這可是你唯一的機(jī)會(huì)了，要不然林家不管你，沈家也不管你，你可能至死都得待在這個(gè)馬廄里。

    你是說真的？

    王沐澤笑了：我還會(huì)蒙你不成？我們沈家說出來的話，自然說到做到。

    那我、我說，小廝眼角還掛著淚，既害怕又忍不住對他許的好處有些許期待，咽下一口口水給自己壯膽，我說......

    王沐澤提筆記到一半，管事突然急急忙忙地過來，氣喘吁吁地道：主、主管，大事不好了！大門口有官府的衙差來府上抓人，說是要壓公子上堂聽審！

    什么？王沐澤滿臉懵逼，難不成公子又在他不知道的時(shí)候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聽什么審？誰告的狀？

    林家遞的狀紙，說是咱們家公子打得林家大公子起不來床，要狀告公子傷人，合該入大獄。

    王沐澤無語地嗤笑一聲：這林家有這么個(gè)不要臉的兒子不想著捂著，竟然還想鬧得人盡皆知，成，這都鬧到咱們門口上來了，咱們不配合未免太不給面子，讓那些衙差等著，我等會(huì)兒過來。

    管事應(yīng)了幾聲退下趕緊去應(yīng)付官差。

    他家公子今早就帶著小公子出去了，現(xiàn)在找人怕是找不著，但就林家這惡心事也沒必要?jiǎng)跓┕映雒妗?/br>
    王沐澤寫完之后拍拍屁股起身，吩咐人給馬廄里的那小廝松綁，隨他一起去知府衙門。

    大門口站著的衙差已經(jīng)聽著管事扯了好一會(huì)兒皮，雖心知肚明，但面上仍客客氣氣地和他說得有來有往。

    這雖是商家，但他要是給壞了知府大人和這家的關(guān)系，這責(zé)任他可擔(dān)待不起。

    王沐澤笑嘻嘻地出來拍拍他的肩膀，道：有勞兄弟親自跑一趟，但我家公子身體不適，起不了身，我跟你回去交差如何？

    誒，好好好，您請。

    臨到衙門口時(shí)王沐澤仰著脖子望了一眼里面的林家人，喲呵，這是林家最有權(quán)勢的幾個(gè)夫人都來了？

    王沐澤忍不住笑了，大陣仗啊，悄悄吩咐身旁的管事道：

    趁林家這幾個(gè)管后院的都在，你快去把這小廝的家人接出來，再拿點(diǎn)兒東西去拜訪劉大人，得了他的意思就來戶房銷了他們的奴籍，哦對了，順道把這少夫人的爹給請過來，讓林家丟面子不讓他們丟個(gè)夠本怎么行？

    等管事得了令離開之后，王沐澤也沒著急進(jìn)去，拽著衙役的袖子有說有笑地又在衙門外的大街上溜了一圈，等時(shí)間差不多了才裝作急急忙忙的樣子趕來。

    戈政卓坐在堂上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他從開春到現(xiàn)在為流民的事一直忙得不可開交，有官司直接交給從晝學(xué)來處理，結(jié)果這林家可好，直接上衙門擊鼓，那鼓可不是隨便擊的，無法，他只能出來親自受理。

    但堂里的香燭都快燒斷兩根了，才看見沈家的影子。

    戈政卓心中憋著氣，手上連拍了幾下驚堂木，驚得堂下的林家頓時(shí)更為緊張：我是讓你們?nèi)プ饺擞植皇侨フ埲说模瑸楹维F(xiàn)在才來？

    王沐澤拱手行了一禮：大人，我家公子身體不適，本想著應(yīng)大人召見，死活都要來一趟，可是嘗試多次未果，只能由我代為聽審，還請大人體諒。

    好家伙，這不僅是遲到，還找人替補(bǔ)，簡直無法無天了！

    他沈文宣他昨天才見過，今天就病得起不來了，騙鬼呢？

    心中吐槽歸吐槽，但戈政卓看著堂下的兩撥人，實(shí)在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費(fèi)功夫，頭疼地?cái)[擺手道：有什么事快說，沒事就趕緊滾。

    林家的老太太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被王沐澤帶來的小廝，那是個(gè)家生子，家里人和身契都在他們林家手上，料定他不敢多說什么，老夫人便突然嚎喪道：

    大人啊，你是不知道沈文宣這畜牲多么喪心病狂啊，簡直視王法于無物，我那孫兒至今還躺在床上動(dòng)也動(dòng)不得，那大夫都說，我這孫兒差點(diǎn)兒就要去見閻王爺了，哎喲，這不是要了老婆子我的命嗎？大人啊，請大人給我林家主持公道啊。

    這嚎得讓人心頭煩得很，戈政卓皺著眉頭喝了一口茶，看向王沐澤這邊問道：真有此事？

    王沐澤理直氣壯道：有啊，大人您知道，我家公子下手向來沒有輕重。

    本來還想看沈家如何狡辯的林家眾人一怔，戈政卓也噎住了，罵道：我不知道！

    王沐澤笑了笑，林李氏反應(yīng)過來趕忙捅了一把老夫人，老夫人腦中一通，正要開口：大

    大人說得在理，王沐澤打斷她，還是大人最了解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不被氣狠了，哪會(huì)隨意下手啊。哪像哪家人，連自己兒子、孫子什么德行都搞不清楚，還舔著臉先來告狀，簡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王沐澤拍了拍身后跟著的小廝，說道：這是林家的家生子，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大人解釋清楚。

    小廝不敢直視知府尊顏，啪地一聲直接跪在地上，垂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林家眾人一驚，氣得心頭直冒火，焦急道：大人，這小廝肯定是受了沈家的脅迫，他是在誣陷

    王沐澤：誣你哪門子的陷？！這平樂府誰人不知誰家不曉你家大公子平日里最愛沾花惹草，風(fēng)流成性，浪蕩無恥，就是你們家的這少夫人也是你們的寶貝孫子強(qiáng)行招惹人家，人家才不得不嫁過來，要不然誰他娘地看得上他，腦子給門夾了吧？

    平樂府茶余飯后里都在傳這林家、林大公子的那個(gè)地方怕不是要比陰溝老鼠常待的臭水溝還要臟，就連知府大人肯定也有所耳聞，就這你們竟然還敢舔著臉過來惡人先告狀，真當(dāng)自己皇親國戚呢？我的天啊，我還從未見過你們?nèi)绱撕耦仧o恥之人！

    他說的招惹，實(shí)則聽這家生子說是猥褻，不過大庭廣眾之下，還是要給女子留些顏面。

    少夫人突然聽有人這么痛快地罵林家不禁笑了一聲，但又立即隱了下來，只是鼻頭著實(shí)酸澀，一不小心便染紅了眼圈，有句話罵得特別好，她就是被門給夾了，也看不上他林木！

    她這一笑沒讓林家人看見，卻被堂下的洪河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她爹，被請過來時(shí)還以為是自家女兒犯了錯(cuò)被抓上了公堂，急急忙忙過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又是在為林木那小子擦屁股。

    當(dāng)初女兒清白被毀，沒有法子只能許給林木這個(gè)王八蛋，若是成親后他能對婷兒好，他也不打算計(jì)較那么多，但自從婷兒嫁過去，林木的小妾抬了一門又一門，閨房婦人間對婷兒也是多有恥笑。

    如今竟還招惹上了不得了的人家......當(dāng)初就是在家里養(yǎng)女兒一輩子也比待在此等虎狼之窩的要好！

    洪河氣得直接上了公堂，對著上首坐著的知府大人拜了一拜，而后二話不說拉著女兒就要走。

    林李氏一驚，緊抓住少夫人另一只手?jǐn)r下來：親家公，你這是要作何？

    洪河絲毫情面不講地拍開她的手，怒道：你們要在這兒丟人我管不著，但我女兒的面子不能丟，今后我們兩家還是不要再來往了，我怕到了外面，人們都罵我說林木是我的女婿！

    婷兒，走，咱們回去就跟他們和離。

    親家公，林李氏顧不得是在公堂上，緊走幾步擋在面前，這洪河是營鐵的官商，她公公和夫君都滿意的親家，可不能就這樣沒了。

    親家公，和離我家可不同意，咱們有事好好商量，這突然動(dòng)了和氣是為哪般??？

    滾開！

    洪河推開她，快步帶著女兒往府衙門口走。

    親家公，親家公！婷兒！

    少夫人停下，站在原地喘了幾口氣，眼神逐漸堅(jiān)定下來，掙脫父親的手又返了回來，林李氏心中一松，她就說身子都給了她兒子，人還能跑了不成。

    我呸！和離你家還不同意，真當(dāng)你家是皇親國戚呢？惡心！

    說完就跑了回去，拉著父親帶頭出了府衙，坐上洪家的馬車離開了。

    林家所有人頓時(shí)靜在原地，王沐澤待在旁邊看戲，他本想著加劇林洪兩家的矛盾，沒想到直接給加崩了，妙啊。

    大人，王沐澤拱手道，大人日理萬機(jī)，席不暇暖，百忙之中竟是處理這群小人的把戲，我都替大人您感到心累，

    我沈家也是，□□被惹了一身sao，我家公子本來就為著幫大人處理流民的事而殫精竭慮、身心俱疲，被他們一鬧，如今已是臥床不起，還請大人主持公道。

    雖然知道他說的后半句半真半假，但前半句說得人心里舒服，戈政卓垂眸用茶蓋撥了撥茶水說道：你想要什么公道??？

    王沐澤：大人，您在為著渝州百姓的安居樂業(yè)嘔心瀝血，而這些人卻想著背后拖后腿，說實(shí)在的，就是閑的，不如就捐獻(xiàn)出一半財(cái)產(chǎn)為大人排憂解難吧。

    戈政卓一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朝廷又不能及時(shí)撥下救濟(jì)款，他正愁沒有銀子壓制州內(nèi)流民呢，雖然平樂府的流民被解決了，但平樂府外的百姓他也不能不管。

    老夫人心中一涼，由身旁的丫鬟攙扶著前走了兩步，顫顫巍巍地道：大人，我家雖經(jīng)商，但錢財(cái)都是上交官府的，半分都落不到自己的口袋里，因此家底并不富裕，若要交上這一半家產(chǎn)這、這不合適吧？

    如何不合適了？戈政卓道，瞥了她一眼，想必林家也知道州內(nèi)是個(gè)什么情形，如果能大力幫扶，我必親自給林家題一個(gè)功德世家的招牌。

    不過聽說你家老爺林團(tuán)練使又去幫著張冦簡那小子鎮(zhèn)壓各地流民了？唉，他年紀(jì)大了，不好多折騰，是時(shí)候讓他回來多休息幾天，正好主持捐款的事。

    說完戈政卓便起身回了后面，這個(gè)案子就像一個(gè)笑話，他連如何結(jié)判都懶得提，心里琢磨著怎么靠林家開的這個(gè)頭讓其他富商也捐款。

    大人，大人？老夫人想追上去，但被記錄案情的書吏攔了下，堂上左右兩列持棍的衙役也看過來，大有若她在堂上撒潑?；欤湍霉髯影阉艹鋈サ募軇?。

    但是一半家產(chǎn)......一半家產(chǎn)......聽大人的意思，若是不交上這一半，她家老爺?shù)墓傥灰簿蛠G了，這這這......老夫人心頭一急，捂著突然疼得厲害的心臟仰頭暈了過去。

    老夫人！

    娘！

    林李氏趕忙拖住她，帶來的丫鬟也圍了上來，哭哭啼啼鬧得不得安生。

    哭什么？快去找大夫！林李氏惱道，將老夫人扶上小廝的背，就要護(hù)送著去坐衙門外的馬車，卻突然看見王沐澤身旁的家生子，心中恨急，橫沖直撞地跑過來就要扇他幾個(gè)嘴巴子，卻被王沐澤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