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驚呼一聲，其他人嚇一跳，隨即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冠軍侯、長平侯，還有兩位公主夫君以及張家兄弟，從寬闊的馬路上呼嘯而過，直奔西邊城門。

    李禹問：“他們沒看到太子殿下？”

    “興許看見了。聽說他們很少一起玩。”

    李禹：“嫌昭平君無賴？”

    幾人點頭，幾人假裝沒聽見，幾人一臉無奈，神色各異很是精彩。

    公孫敬聲見李禹一行停下：“昭平君，那些人不會在商討怎么收拾你吧？能跟李禹一塊玩的人，一定也跟他一樣認(rèn)為李廣配得上‘飛將軍’這個名號。說不定很崇拜他，以時常能見著他為榮?！?/br>
    太子見水里遲遲沒有動靜，拉起魚竿一看，果然魚餌被魚精吃了。太子把魚竿轉(zhuǎn)向公孫敬聲：“李廣還活著？”

    坐在附近歇息的侍衛(wèi)接道：“聽家父說他身體很好，一餐可以吃四個炊餅，一大碗rou以及一碗湯?！?/br>
    昭平君：“他還想著隨軍出征不成？”

    那侍衛(wèi)不清楚，搖了搖頭：“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這事不好說?！?/br>
    昭平君嗤一聲：“尚能飯否？可別侮辱人戰(zhàn)功赫赫的老將軍了。何況趙國那時候沒什么人。大漢可是有兩位大將軍！”頓了頓，“要說校尉，趙破奴、公孫敖、吳蠻子、韓說，還有任安，等等這些還用不過來呢。何況還有一些熟悉地形的匈奴小王。比如那個什么趙信?！?/br>
    侍衛(wèi)想想這些人好像都比李敢小，確實沒必要用老將。

    市井傳言陛下不想用他。看來此事真不怪陛下。

    衛(wèi)不疑趴在兄長背上打量昭平君。昭平君奇怪：“看什么呢？”

    “你不是長安第一紈绔嗎？”衛(wèi)不疑奇怪，他怎么說起朝中將士信手拈來啊。

    昭平君想打他：“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確實很多年了?？蛇@些年除了你，也就你表兄敢橫于京師。你表兄還被陛下處死了?！毙l(wèi)不疑怕挨揍，“敬聲表兄，你說！”

    太子：“你叫jsg他怎么說？他倆以前半斤八兩。甚至你敬聲表兄有時候比昭平君還不講理?！被仡^笑看著敬聲，“后一句可不是我說的。”

    公孫敬聲瞪他。

    太子收回視線繼續(xù)釣魚。隨太子過來的侍衛(wèi)們很是好奇，公孫敬聲比昭平君還野蠻？沒看出來。其中一個侍衛(wèi)隨太子出來過好幾次，跟公孫敬聲較為熟稔，叫他說來聽聽。

    家丑不外揚。

    要擱以往，公孫敬聲不好意思提。

    如今他知道有時候藏著掖著只會叫公孫家那些人有恃無恐。公孫敬聲就從他伯父叔父俸祿低，但開銷極大說起。一直說到他父親要收藏白鹿皮幣的時候沒錢，他叫家人掏錢。沒提十萬錢的東西被他賣二十五萬，他白白得十五萬貫錢。

    侍衛(wèi)們瞳孔地震，暈頭腦脹做夢似的。

    公孫敬聲見狀不以為意地笑笑：“人善被人欺?！?/br>
    有個侍衛(wèi)家世雖不如李禹，但也是自幼習(xí)君子六藝。像公孫敬聲這等忤逆長輩之人，要在他們家得被逐出家門。那名侍衛(wèi)問他怎么敢向長輩揮鞭子。公孫敬聲朝太子看一下。侍衛(wèi)陡然意識到他乃皇后和大將軍的外甥。

    那名侍衛(wèi)一臉若有所思。

    公孫敬聲：“日后你出人頭地，就算不是族長族中大小事也得先問問你的意見。”朝昭平君瞥一眼，“他父親和伯父雖然不在了，堂兄弟以及遠房兄弟還在。你問他陳家有什么紅白事是不是先邀請他，甚至請他拿主意?！?/br>
    昭平君點頭：“因為我如今乃御史。職位不高卻是天子近臣。以后有機會位列公卿?！?/br>
    太子又釣上來一條魚，叫他倆生火烤rou。

    昭平君不擅長烤rou，他給公孫敬聲打下手。太子把魚竿給會釣魚的侍衛(wèi)，令殺魚的侍衛(wèi)給他留兩條。

    不是第一次出來春游，侍衛(wèi)們回去也會跟同僚交流，所以這次沒等太子安排侍衛(wèi)就去撿木柴，或者幫著殺魚，亦或者把太子車?yán)锏臇|西拿出來。

    衛(wèi)不疑聞到雞腿rou香不禁咽口口水：“好了嗎？”

    廚子把雞腿上的骨頭去掉了，厚厚的雞胸rou也被切成薄片，所以熟的快。衛(wèi)不疑話音落下，公孫敬聲叉一塊雞胸rou：“嘗嘗。”

    “塞牙，不吃！”衛(wèi)不疑嫌棄。

    太子瞪他。衛(wèi)不疑嚇得接過去。雞是清晨殺的，公孫敬聲又烤的剛剛好，是以嫩的像雞腿rou。只是不如雞腿rou香。但這也令衛(wèi)不疑很是意外，直呼跟他母親做的一樣美味。

    太子：“那你還說塞牙？”

    “我以為敬聲表兄烤的rou塞牙?！毙l(wèi)不疑一臉討好地笑笑。

    公孫敬聲白了他一眼，把烤好的rou放入盤中，接著烤魚。

    衛(wèi)伉吃一口雞腿rou，看著一望無際的麥田，微風(fēng)拂過帶走熏烤出來的燥熱，禁不住感慨：“難怪表兄愛春游。不疑，下次休沐表兄不出來我們就去蓮池邊烤rou？”

    衛(wèi)不疑：“父親和母親叫我們烤嗎？”

    “我們烤他們靜等著吃還不行？”

    衛(wèi)不疑連連點頭，可行！

    公孫敬聲懶得提醒他，你們會嗎。

    兄弟二人不會，差點把長平侯府的花園點著。衛(wèi)青指著衛(wèi)伉的額頭問他幾歲了。

    衛(wèi)伉十四，其實未滿十三歲。衛(wèi)不疑就更小了。他倆哪知道火的厲害。尤其柳絮紛飛季，一個火星子也能引起大火。

    衛(wèi)不疑嘀咕陛下都準(zhǔn)太子表兄在宮里滄池邊燒烤。父親太小心眼了。衛(wèi)青耳尖，頓時想把他揣進蓮池里冷靜冷靜，“你以為陛下沒數(shù)落他？”

    衛(wèi)不疑眨了眨眼睛，此話何意啊。

    “陛下恨不得給他一巴掌。他說過嗎？”衛(wèi)青瞪他，“你只看到他瀟灑快活，有沒有看到他被罰站？”

    兄弟二人一起搖頭。

    衛(wèi)家最小的衛(wèi)登不知出什么事了，認(rèn)為跟著認(rèn)錯準(zhǔn)沒錯，也搖頭晃腦一臉無辜。

    衛(wèi)青氣結(jié)：“一邊去！”

    兄弟二人轉(zhuǎn)向他們準(zhǔn)備的食材滿眼不舍。衛(wèi)青令奴仆去喊廚子。

    與此同時，太子沒有出去，也沒禍害宮里的一草一木，蓋因三公主快出嫁了，他在陪他的小阿姊。

    三月的第三個休沐日，三公主嫁到石邑侯府。

    這一日張家門庭若市，張湯仿佛又是那位不把丞相放在眼里的御史大夫。賓客散盡，張湯和夫人回家，家中比以往還少了一個人，夫妻二人面面相覷嘆了口氣。

    許久，張湯夫人勸他休息。

    張湯躺下就說：“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br>
    “你還說陛下不管你們怎么鬧？三公互相陷害還不管，以后底下人還不得上天？”張湯夫人不止一次勸他“做人留一線”。

    張湯拍拍額頭：“不說也罷，不說也罷?！蓖ｎD一下又忍不住，“我今日才知道以前有人告我跟商人牟利。廷尉說的。幸好，幸好夫人和母親時常提醒我不可與民爭利。”

    張湯夫人一陣后怕，慌得坐起來：“什么時候的事？”

    “我算計莊青翟之后沒多久就有人誣告我?！睆垳幌滤?，“陛下當(dāng)初沒有追究，以后也不會追究。陛下圣明啊?！?/br>
    張湯夫人點頭：“是呀。不然你墳頭上都長草了。”

    第208章 寶刀未老

    韓子仁提著燈輕手輕腳步入書房：“殿下, 時辰不早了，該就寢了?！?/br>
    太子放下畫筆，看著紙板上的璧人, 滿意地點點頭：“改日給公主送去?！?/br>
    韓子仁知道太子殿下用過晚飯就去書房畫畫，還不許任何人打擾。他一直認(rèn)為太子殿下給陛下或皇后畫自畫像，雖然以前給二位畫過, 但天家夫妻從來不嫌少。沒有想到是給三公主畫的，還是身著嫁衣的三公主。

    韓子仁令宮人準(zhǔn)備洗腳水：“殿下怎么想到畫三公主？”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啊?！碧涌吹剿岬挠蜔? “近日柳絮遍地飛, 你們睡前把燈都滅了?！?/br>
    往常太zigong有些地方夜里依然燈火通明, 比如正堂, 比如門下。柳絮細(xì)軟易燃, 即便門窗緊閉也有可能飄進來。韓子仁點頭：“奴婢省得。殿下, 快到亥時了?！?/br>
    太子有感覺，頭暈眼乏, “孤洗漱后就睡?！?/br>
    翌日，太子跟往常一樣卯時起來。一人練劍乏味, 也不想折騰一天到晚得伺候他的宦官們, 太子提著寶劍前往大將軍府。大將軍府離太zigong可不近，太子疾步到那邊身上隱隱冒汗, 此時正好跟舅舅切磋。

    衛(wèi)青不想同他切磋。

    身為公主的舅舅公主大婚他自然得出席。即便跟花瓶似的站半天也辛苦。何況他還不是當(dāng)花瓶。衛(wèi)青昨日傍晚到大將軍府隨便用點面湯就睡下了。一覺到卯時他才歇過乏。

    “舅舅老了?！毙l(wèi)青搖頭嘆息, “不中用了?！?/br>
    太子盯著他：“所以呢？”

    “提不動劍了?！?/br>
    太子眉頭一挑, 大將軍直覺不好, 隨即就看到太子扔下劍鞘, 寶劍直沖他面門。衛(wèi)青認(rèn)為太子外甥嚇唬他, 而本能反應(yīng)讓他很是利落的閃身躲開。

    “大將軍，這叫什么？寶刀未老嗎？”小太子似笑非笑地問。

    衛(wèi)青尷尬地?fù)蠐媳橇? “舅舅以為男人年近不惑就不行了?！?/br>
    “大將軍切勿妄自菲薄啊?！碧有σ饕鞯?。

    衛(wèi)青頭疼，長得像陛下和阿姊，他這個性子怎么就這么難纏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太子一直笑瞇瞇的，衛(wèi)青也不好疾言厲色：“真是怕了你了?！彪S即令人把他的劍拿來。

    衛(wèi)青的劍法是在戰(zhàn)場上磨煉出來的，一招一式皆可要人命。因此除了殺敵如切菜的霍去病沒人敢同他認(rèn)真切磋。

    太子藝高人膽大，跟衛(wèi)青切磋的時候步步緊逼，衛(wèi)青不得不認(rèn)真應(yīng)對，他還殺氣騰騰的，縱然衛(wèi)青知道外甥不會傷他也不敢心存僥幸。你來我往一炷香，仿佛棋逢對手，衛(wèi)青滿頭大汗，但也痛快淋漓。

    衛(wèi)青接過奴仆遞來的面巾擦擦臉，很是欣慰把太子好一番夸贊。

    太子全盤接受：“舅舅，我這身功夫能隨您上戰(zhàn)場吧？”

    衛(wèi)青：“這事你就別想了?！?/br>
    “不想就不想。不能殺敵還不能擒賊嗎?！?/br>
    衛(wèi)青心中一凜：“不許胡鬧！”

    “逗您玩呢。今日有廷議嗎？”

    衛(wèi)青很少參與廷議，“不清楚。就是沒有你也得去宣室殿批閱奏章?！?/br>
    太子無奈地撇一下嘴：“我又不是皇帝。父皇真是見不得人清閑?！?/br>
    “回去吧?！毙l(wèi)青身上黏糊糊的，打算令宮人燒水沐浴。

    天冷不出汗，日日沐浴易生病，太zigong廚子不會為太子準(zhǔn)備熱水。春暖花開，廚子每日清晨步入庖廚的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jsgguntang的熱水倒入浴室的缸里，蓋上木蓋，等太子練好劍正好沐浴，水不涼也不燙。

    今日也不例外。

    太子穿戴齊整從浴室出來，太陽才出來，“孤今日起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