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an王與太傅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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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不少書生等在樹下,翹首以盼佳人蹤跡,謝春秋忽然覺著自己同他們差不多,又覺得自己將蘭璟比作佳人,若教他知道了,只怕再是好涵養(yǎng)也要掛不住,如此卻是將自己逗笑了。 此時離約定的時辰依然尚早,謝春秋打算隨意逛逛,天色漸漸暗下來,燈籠一盞一盞的亮起,她在其間慢慢的走,驀地在燈影下看見了那熟悉的一襲白衣。 謝春秋仔細辨了辨,確認是蘭璟無疑,天色雖然昏了,卻沒昏到自己會將蘭璟錯認的地步,沒想到他也來的這樣早。 她站在那里,并未上前招呼,頗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蘭璟身邊,另立著一位美人。 那女子身量不高,但很是纖細,一身鵝黃紗裙,容貌秀美,鬢邊簪了海棠,抬起頭對著蘭璟笑容淺淺,蘭璟微微低著頭看向她,臉上亦是笑意。 謝春秋下意識的往最近的攤子后躲了躲,實在怕撞見了尷尬。 幸而蘭璟并未看見她,因正同身邊的女子低聲說話,形容很是親密,這時那女子向遠處一指,似乎見到了什么新鮮東西,二人隨之過去了。 謝春秋低下頭,看見自己身上淺黃色的羅裙,乃是太后賜的,她平日從不沾染這種顏色,今日卻十分想令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溫婉女子,然而到了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可笑的很。 她似失了魂一般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緊跟著那一道身影向前走,仿佛身處一個噩夢,卻不得解脫,這時一片混沌鐘有人喚她“容王殿下,容王殿下?” 她聽見了,腳步卻停不下來,依然向前走去,接著便被人擋在了身前,謝春秋差些便撞到他身上去,幸而認出眼前人后及時停住,竟然是小秦御史。 謝春秋神色尚帶茫然的看著秦渭然,大抵是此時人多,他不便行大禮,只拱手小聲道:“殿下,是我?!?/br> 謝春秋沒想到,經(jīng)過上次的事,此人還有膽子往自己跟前湊,看來自己是小看了他,然也幸而是他這么一攔,使她恢復(fù)了幾分清明,她定了定神,問道:“小秦大人有事?” 秦渭然還是那副弱柳扶風(fēng)的樣子,紅著臉道了聲“臣無要事,只是見了殿下,因此前來拜見?!?/br> 他往左右看了看,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謝春秋便同他借一步說話,兩人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秦渭然方?jīng)_她正正經(jīng)經(jīng)行了個禮,然后看她一眼,自己倒先笑了“其實說實話,我如今看了殿下,心中還是有幾分惴惴,不過表哥同我說,雖則王爺看上去是個灑脫不羈的樣子,實則不是那等輕狂的人,我之前所上的折子,也多有偏頗,表哥教我要太過受老師的影響,是非曲直還是要自己去用眼睛看,是以今日攔下王爺,乃是為了賠罪的。” 謝春秋被他這一大串的話繞的有些頭暈,為了他賠罪的話更是覺著一頭霧水,只挑眉道:“你表哥?” “哦,殿下可能不知道,我家與蘭太傅家是遠房表親,按年紀(jì)輩分,我叫蘭太傅一聲表哥。” 接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因我這房的確是遠了些,且我也怕人說我攀附裙帶,所以在人前,只做同僚相稱?!?/br> 不能告知旁人,竟就能告知自己了么,謝春秋覺得這小秦御史實在有些話多,而且天真得有些傻。 不過看來這小秦御史除卻是秦?zé)o庸的學(xué)生,家中還有幾分根底,難怪這幅樣子,在朝中也能混得下去。 那次之后,她倒也沒留心這秦渭然還上沒上過折子參她,現(xiàn)在想來,參自己的奏折摞子里或許少了這么一份,的確要歸功于他表哥,若是平日,聽到蘭璟為她說話,她該高興的睡不著覺,可是此時,即便蘭璟曾當(dāng)著別人的面夸過她是個赤膽忠心的臣子也不能讓她開懷分毫。 她只覺得蘭璟的的確確是個光風(fēng)霽月的人,聲名狼藉如她者,也能一視同仁,難怪甚至愿意同她相交。 看著面前的秦渭然,謝春秋無奈道:“你還真是聽你表哥的話?!?/br> 卻見他正色道:“臣并非僅僅是聽蘭太傅的話,據(jù)臣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殿下雖則流連聲色,對朝廷毫無建樹,人又飛揚乖張,但的確算不上罪大惡極,是以那我的折子,的確有不實之處,我本人,更有失察之責(zé)?!?/br> 謝春秋實在不知道現(xiàn)在的讀書人腦子里想的是什么,只好胡亂擺手“罷了罷了,小秦御史年紀(jì)輕輕,能對本王有如此見地,本王甚是感動?!?/br> 說完便率先一步離開。 重新踏入人潮中,她再回頭望去時,只見燈火闌珊,人影匆匆,蘭璟卻是不見了。 秦渭然跟上來,見她如此,詢問道:“殿下在找人?” 謝春秋收回目光“未曾?!?/br> 秦渭然自顧自的道:“說起來今日我表哥也同沐小姐一同來了這海棠花會,我方才似乎見著了他,只是不好打攪,所以沒有上前。” 謝春秋感覺自己的心揪了一下,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沐小姐?” 秦渭然果然道:“是啊,沐小姐,也是蘭太傅的表妹,比我要近些,我不大認得她,但聽我娘說,沐小姐同蘭太傅自幼相識,青梅竹馬,人生的溫柔美麗,更是知書達理,是個地地道道的世家淑女?!?/br> 謝春秋訕訕的,神色說不出的黯然“哦,說起來,他們蘭家的表親還真是多?!?/br> 秦渭然點點頭“似蘭氏這般的名門望族,堂表親是要多些?!苯又溃骸般寮乙彩枪倩氯思?,沐家老爺新近剛調(diào)任回京,我娘還說,沐小姐此次隨父母進京,便是要同太傅完婚的?!?/br> 這回小秦御史的話一字不落的鉆進了她的耳朵,過了半天,她聽見自己道:“原是如此,那這二人還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 秦渭然很是贊同的的附和:“凡是知道此事的,沒有人不這樣說?!?/br> 接著有些詫異的道:“殿下的臉色怎么如此蒼白,可是身體不適?” 謝春秋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但她也知道那必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搖搖頭“無事,是你看錯了?!?/br> 這時旁邊有一個老人正舉著一堆竹子扎成的花鳥魚蟲大聲兜售,秦渭然被一個金魚吸引了目光,道“好精巧的玩意兒?!?/br> 謝春秋從袖中摸出銀子,交到老人手上,也不要他找錢,直接將金魚遞給秦渭然“好看么,這個送你,今日碰到我的事,勞煩你不要同你表哥去說?!?/br> 說完不管秦渭然如何神情,胡亂的把東西往他懷里一塞“大丈夫一諾千金,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說罷轉(zhuǎn)身匆匆走了,任秦渭然在身后如叫她,也無暇理會。 此時涌入東城的人越來越多,謝春秋在其中,便似一尾逆流的魚,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擠出了人群,她松了一口氣。 再度回頭去看,那邊燈火燦爛依然,與自己隔得卻有些遠,她轉(zhuǎn)過身,不打算再去回頭。 一直以來,都她一廂情愿,明知不該癡心妄想,還是忍不住要去撈那天上的月亮,到如今,也該夠了。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找到的家,一踏進王府的門,碧璽便從里面迎了進來“王爺怎么這么早便回來了?” 見謝春秋不說話,又柔聲問道:“今日玩的好不好?” 謝春秋丟下兩個字“甚好?!北慊亓朔?,留下碧璽一頭霧水,但看她的樣子,卻是不敢再去打擾了。 謝春秋胡亂的將外衫脫了,洗凈了臉,打算早些睡覺。 半個時辰后,一道驚雷乍起,窗外下起了大雨。 謝春秋被這雷聲吵得睡不著,翻出床底下藏的酒,一醉到天明。 天明之時,驟雨早歇,陰云散盡。 她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心想,無論美夢噩夢,今夜過后,終究是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需要成長,and大家要相信太傅。 第十七章 謝春秋本想著,凡傷心事,能大醉一場,睡上三天,都可一一平撫,至少可轉(zhuǎn)為隱痛,然而這日上午,她酒還沒醒,就被皇上一道口諭召進了宮。 皇命不可違。 她只得拖著個千斤重的腦袋從床上爬起來,換上慣常穿的紅袍,金冠束發(fā)進了宮。 謝春秋頭疼得一個能有兩個大,看東西也是看一個變兩個。 譬如此時,她立在殿中,看著兩腦袋的個小皇帝開口向她道:“兗州近來匪患猖獗,滋擾周邊村鎮(zhèn)百姓,致使民不聊生,當(dāng)?shù)靥貞?yīng)付不過來,上書請朝廷援手,你說,朕該派何人是好?” 說著又補了一句“蘭太傅今日病了沒來上朝,大臣們各說各的,意見難以統(tǒng)一,所以朕找你出出主意?!?/br> 謝春秋心中動了一下,蘭璟怎會突然病了,難道是昨日與表妹游花會游的太晚,淋到了那場雨,可他不是一點傷寒便不來上朝的人,難道十分嚴(yán)重? 又強行在心里打住了念頭,無論如何,他總不會是為自己病的,蘭府不缺仆人,再不濟還有佳人在側(cè)悉心照顧,怎么輪不到她cao這份閑心。 她想到這里,又覺得自己真的是酸,酸的要命。 這邊皇上看她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同她道:“你不用惦記,只說是感了風(fēng)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你實在擔(dān)心,朕一會兒派太醫(yī)去瞧瞧再去報你可好?” 謝春秋低眉“皇上說笑了,蘭太傅病得如何,實在與臣并無干系?!?/br> “那好。隨你的便?!被噬现坏浪亲煊?,不欲搭理,又問了一遍:“朕方才所言之是,容王以為誰最合適啊?” 謝春秋拱手,道:“臣愿前往?!?/br> 皇上似乎沒聽清,或者他疑心自己沒有聽清,問了一句“容王方才說什么?” 謝春秋道:“臣食朝廷俸祿,卻終日碌碌,多年來對社稷毫無建樹,于心有愧,是以此次愿做這個欽差大臣,前往兗州剿匪,匪患不除,便不還朝?!?/br> 小皇帝似乎動了動眉毛“容王何時有這樣高的覺悟,士別三日,朕要對你刮目相看了?!?/br> 謝春秋垂首:“為皇上分憂,是臣下的本分?!?/br> 小皇上從御座上下來,到了謝春秋身前,然后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最后道:“朕怎么覺得,容王這個表情,更像是為情所苦,想找個地方療療情傷?!?/br> 接著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最近沐嵐調(diào)任回京,一家子都跟著他搬回了沐家舊宅,朕聽說他家有一個女兒,年方十八,貌美如花,飽讀詩書,還頗通音律,當(dāng)年在京中便是出了名的才女,朕還聽說,他家似乎有意與蘭侯爺家結(jié)親……” 謝春秋覺得自己酒勁有些上來了,頭狠狠的疼了疼,她深吸一口氣,道:“臣已知悉此事,此去兗州剿匪,少不得劍影刀光,皇上大可不必再往臣的心窩里扎刀子了?!?/br> 小皇帝方才便察覺她一身酒氣,昨晚大概是一場好醉,聽了自己的話后,臉色變得越發(fā)難看,覺得自己方才所言似乎和真的捅了她一刀子沒大區(qū)別。 謝春秋此時,面如死灰,帶著宿醉后的慘白,神色反而內(nèi)斂沉郁,和平日里那個眉眼飛揚,明艷迫人的容王殿下像是換了個人。 皇上雖覺得這位一向張揚的頗為欠揍,但看她如今這樣丟了魂兒似的,更是不太習(xí)慣,自己要是再多說兩句,指不定要倒在這殿上。 他雖然今年才十二歲,身量卻只比謝春秋矮了半個頭,于是拍拍她的肩膀“好吧,既然如此,朕便準(zhǔn)了,容王此去,還是要多多保重才是?!?/br> 謝春秋跪了下來“臣必不負皇上所托,將那匪首的頭帶回來呈給皇上?!?/br> 皇上沒來由覺得有些寒意,道:“這匪首的人頭,卻是不必了,不知容王打算何時啟程?” 謝春秋沉聲道:“明日一早是最好不過?!?/br> 皇上看著她想說些什么還是咽下了:“容王想要朕撥多少兵給你?” “兩百?!?/br> 皇上的眼神徹底轉(zhuǎn)為憐憫,頂著包子臉十分的語重心長“朕明白容王的心情,然兗州若不是匪患的確嚴(yán)重,也不用勞動朝廷派人前去,這兩百人,是不是少了些。朕對容王的安危,還是頗為掛心的。” 謝春秋卻有些莫名其妙“據(jù)臣所知,兗州當(dāng)?shù)厣杏旭v軍三千,臣向皇上要兩百兵士,就是為了隨行護送,只不過一窩子山匪,若是太過大張旗鼓,反倒?jié)q了他們氣焰,也令人恥笑?!?/br> 既然她如此說,皇上也不好再說什么,便道:“容王此去若是平了匪患,便是大功,朕必有重賞?!?/br> 她謝了皇恩,便告退離開了。 而小皇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重重搖頭,覺得容王這番情傷,受得實在不輕,看來自己須得同母后說說,等她從兗州回來,叫到宮中開導(dǎo)一二,若是腦子壞了可是不好,蘭太傅可真是好本事。 回到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王爺要去西北剿匪的消息,而且走的還如此之急,便忙著打點行裝。 碧璽見她昨日早歸,臉色還極為難看,便知其中出了紕漏,打聽過后已然知道了大概,一看謝春秋這個樣子,她又是自責(zé)又是心疼,小心翼翼的湊到她身邊:“王爺,您若是心中不痛快,大可去尋些旁的事來做,這剿匪之事太過兇險,您到底是個女子,何必非要涉險呢? 謝春秋一抬手,阻了她的話“我父親十五歲便上了戰(zhàn)場,本王如今這般年歲,難道做個剿匪的欽差都做不好么?” 碧璽鼻子一酸,跪了下來“王爺,是奴婢錯了,奴婢實在不知蘭太傅……若是知道……” 謝春秋原本在案前翻找東西,被她這一跪嚇了一跳,親自將她扶起,道:“這不關(guān)你的事,癡心雜念,早一點了結(jié),也是好事一樁?!?/br> 見她尤自不肯起來,謝春秋嘆口氣,坐在了椅子上“本王不是那等為了兒女私情就要死要活的人,我此去兗州真是剿匪,不是打算隨便在哪個山頭上尋棵歪脖樹把自己吊上去,你大可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