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5節(jié)
第6章 請醫(yī) 咄咄逼人竇太主 平陽公主到達王太后宮中時,舅舅武安侯田蚡也在。 這讓她有些意外,先前遣人來通報時田蚡應是不在的,否則她遣來的下人不至不向她說一聲。 田蚡頭發(fā)有些亂,帽子也歪歪戴著,混不吝地搬了把椅子,翹腳坐在王太后旁邊,正抓著塊糕點吃。 大小不一的雪色糕點粉末就這么落在他翹腳兜起的深色衣擺上,看著格外顯眼,他卻連撣一撣都懶。 “田蚡?!蓖跆笠娖疥柟鞫家呀涍M殿了,拿手指戳了戳田蚡的背,又向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在小輩面前好歹收斂些。 “jiejie,都是一家人,搞得那么正式做什么?!?/br> 田蚡不大樂意地放下了翹起的腿,捏著自己的衣擺抖了抖,又扶了帽子拿手隨意梳了梳散亂在外的頭發(fā),這才向平陽公主笑道:“阿慧已用過中餐了嗎?若是未飽,便吩咐著人趕緊再做些。你剛虛了身子,可不能餓著了?!?/br> 平陽公主早知道自己舅舅的性子,面上也染了笑意,道:“已用過了,多謝舅舅了。只是先前不知道舅舅也在,未準備帶給你的禮物。” 田蚡擺手道:“哪用什么禮物啊,我是一聽jiejie說你下午要來,再一想你那皇后嫂子和她娘如今都在,怕你對付不來,就來給你撐撐場子??偛荒苤凰矣杏H戚可撐腰,我家阿慧就沒有吧?!?/br> “你啊,還想著幫阿慧,你自己都鬧得官職被薅了個干凈,也不知再上進了,成天荒唐著叫什么事?!?/br> 王太后露出了些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絮絮念叨著:“彘兒每日煩悶,你這作舅舅也不知幫幫彘兒?!?/br> 田蚡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一攤手,道:“我又不是沒試過,彘兒苦惱無非兩端,權力和子嗣。上次鬧著想要把政事繞過老太太,從此把權力都給彘兒,結果老太太不就發(fā)威將我官職全給薅了嗎,我哪能還有什么法子?!?/br> 他說到這里將嘴一撇,繼續(xù)說道:“至于子嗣我更是無法了,本就靠些天意,天不予,我還能幫著強奪的嗎?” 田蚡這話說得實在荒唐,仿佛劉徹是天注定無后了一樣,王太后聽著臉都黑了下來,一副就要張口罵他的模樣。 還好田蚡也立刻意識到自己一時說順了口,說出了什么樣的糊涂話,趕緊在王太后開口之前為自己打圓場:“要我說上天眷顧著咱們彘兒,必是阿嬌那端出了問題,她自己下不出蛋,還不許彘兒去尋別的美人,這不是胡鬧嗎?” 王太后臉色稍和緩,她心中其實也是這樣想的,問題必然不是出在劉徹身上,那便只有可能是阿嬌的問題。 無論是她未能討得劉徹歡心以致二人同房次數(shù)過少導致的她不能有孕,還是就是她本身無法受孕,總歸都是她的毛病。 竟還吃飛醋鬧騰著不許劉徹往別的女子那里去,還去將館陶公主呼進宮中為她撐腰,搞得老太太也不予自己好臉色看,當真是不知好歹。 然而王太后想歸這么想,卻是不能面上認同了田蚡的話的,語氣不輕不重地罵他道:“什么樣的昏話你也說的出口,不下蛋這種市井言語是能在這里說的?” 田蚡便只能聲聲向王太后賠罪。 平陽公主不好插上話,只是笑著坐在旁邊好一會兒,王太后這才恍然將她給忽視了,連忙道:“都賴田蚡話多,阿慧快抱著我的小外孫女給我看看。” 她自平陽公主接著抱了曹盈,皺起了眉,又憐愛又痛心地道:“怎么這樣輕,臉色也不好,莫不是承了平陽侯的病了?” 平陽公主答不上話來,平陽侯的病和曹盈的虛弱也是她的心病,王太后這樣問起,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外祖母有了meimei便想不起我來了嗎,都不抱抱我試試了?” 好在這尷尬叫曹襄打破了。 他本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瞧著王太后抱曹盈呢,見自己母親被問得不愿答話了,便蹦跶至了王太后身邊,扯了王太后的衣角討她的注意力。 “哎呦襄兒你可別鬧,我差點將盈盈都給摔了。”王太后口中這樣說著卻是笑顏燦燦,將曹盈重交給平陽公主抱著,俯身揉了揉曹襄的頭:“咱們襄兒壯實,外祖母可抱不動你了?!?/br> “所以還是meimei輕的好吧?!辈芟逍〈笕税愀愎值貒@了口氣,擺出一副我都懂的傷心模樣道:“不至累到了外祖母?!?/br> “嗨,你這都與meimei計較的嗎,兄長可得有兄長的模樣才行?!蓖跆蟊凰宓煤喜粩n嘴——劉徹未讓她得個孫子,這外孫也算是她的慰藉了。 稍笑了一會兒,王太后的心情也好了些,向平陽公主道:“我知曉你入宮是想要去尋老太太那里的醫(yī)師,只是這事我實在幫不上你什么忙,竇太主在老太太那里遠比我得臉。我與竇太主又因著彘兒和阿嬌的關系,鬧得不大痛快,沒法幫你說上話?!?/br> 她看著正朝曹盈擠眉弄眼,試圖逗她笑的田蚡,氣不打一處來,伸腿在他屁股上直接踹了一腳:“你舅舅更別指望了,他也就是嘴上說得好聽,真要到了老太太面前就是個鋸嘴葫蘆,還是別邀他去了,老太太看到他若是想起上次的事,怕是要更氣?!?/br> “我知曉,母后無需費心,我一會兒自會想辦法。”王太后所說都已在平陽公主考量中了,只是聽她再這樣說一番,不免讓平陽公主憂心更重,眉眼間都是愁緒。 田蚡卻仍晏晏而笑向平陽公主:“倒不至擔心成這樣,太皇太后那里的醫(yī)師是頂尖的不錯,但若是請不來幫忙,舅舅便重金為你在民間求些隱士高人。舅舅現(xiàn)在沒官做,可是田多地大家底厚啊?!?/br> 這條路子平陽公主其實也已經想過了,平陽侯府家底同樣殷實,倒也無需田蚡來出錢出力——只是這樣尋訪醫(yī)師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尋到,她不想耽擱對曹盈的診治。 然而對著田蚡的好心,她還是強笑著道了謝,然后便抱著曹盈往竇太皇太后那里去了。 曹襄躬身向王太后與田蚡行禮告了別,這才邁著小短腿小跑著追上平陽公主的腳步。 竇太皇太后的宮內較王太后的還要樸素些,王太后中的裝飾已經很少了,到太皇太后這里,家具用具皆是半舊的,整個宮里也沒什么別的色彩,只木棕色與深淺不一的灰色。 太皇太后本人也穿著近乎黑色的長袍,袍角上還打著同色系的補丁,滿頭銀發(fā)上只一根白玉蓮花簪,與她身側珠翠滿頭的館陶公主成了鮮明對比。 她如今的視力極差,便是瞇起眼盡力去看,也只能看到一個淺薄的影子。 因而聽見宮女通報說平陽公主來了,她抬起頭卻沒能立刻看向平陽公主的方向,還是被館陶公主引領著才面向了平陽公主。 在太皇太后面前,平陽公主就沒那么放松了,連帶曹襄也是收了先前的淘氣,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立著。 平陽公主將曹盈暫時交給奶娘抱著,自己恭敬地行了禮。 “行了行了?!碧侍笠娝奶撚鞍讼氯?,眉頭皺了起來,道:“昨日才生產傷了身,便不需做這些虛禮了,我又不看重這個?!?/br> “是啊,阿慧,母后從不看重這個,你還這么端著實在見外了?!别^陶公主幫腔了一句,然而話中意思實是在說平陽公主與太皇太后不親。 平陽公主望著館陶公主抿起唇沒有辯駁,她早知道館陶公主必然是會為難她的,便也只是恭敬向她道:“姑母說的是,但祖母不看重這個是對我們的愛護,我該盡的禮節(jié)還是需做到的?!?/br> 館陶公主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敷衍般地道:“還是阿慧知禮懂事?!?/br> 她收了聲,太皇太后便又向平陽公主問道:“已見過你母親了吧,我聽說你將女兒也帶進宮了?” “是,母親想見見我與才出生的盈盈,我怕母親提心,身子又恢復得不錯,便帶著盈盈與襄兒進宮來了。想著應也拜過祖母,見過母親便來了”平陽公主把早就準備好了的說辭講了出來。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順著她的話自然地道:“隔得遠了看不太清,是叫曹盈是吧,阿慧你把我曾外孫女抱過來讓我仔細瞧瞧?!?/br> 平陽公主依言上前。 “她這是睡著嗎,不哭不鬧的?!碧侍箅x得近了也看不太清,又未聽見曹盈的哭鬧聲,有些疑惑地問道。 “沒有,盈盈正看著祖母呢?!逼疥柟髂樕铣霈F(xiàn)了些笑意:“盈盈生來便乖巧可人,不與我們哭鬧。” “得了吧,她怕是弱得沒有哭的力氣吧,我還是頭一次見如此瘦弱的嬰童,阿慧你可得好生照顧著,別夭折了?!?/br> 館陶公主大咧咧地把傷人的話說了出來,平陽公主被她氣得眼圈都紅了,喉中沒克制住發(fā)出了一個哭音,又匆匆低頭咬住了唇。 “劉嫖,你說的是什么話!”連太皇太后都沒忍住厲聲斥她:“阿慧好生帶女兒來與我見見,你就這么咒她的女兒?” 館陶公主后知后覺自己說得過分了,她是不在乎平陽公主如何想的,卻不敢惹火了太皇太后,連忙與太皇太后撒嬌道:“娘,你知道我的,我向來快言快語,哪能是咒阿慧的女兒呢,只是想著讓她好生照看著女兒,話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br> 太皇太后本板著臉的,但館陶公主到底是她最喜愛的女兒,她心中有親疏偏重,便也沒有多罵她,只是安撫平陽公主道:“嬰兒出生時弱些也不妨事的,好生請醫(yī)師看過將養(yǎng)著便好了?!?/br> “正要與祖母求這件事呢?!边@話題順到這里,平陽公主強抑著被館陶公主勾起的憤惱,顫著聲音道:“我平陽侯府的醫(yī)師是個庸醫(yī)騙子,診不出盈盈的難受還要誆騙我?!?/br> “竟有這等事?”太皇太后聽了她的話也有些氣:“那醫(yī)師呢,可重重罰過了?” “不敢惹祖母煩惱,已押去處罰了?!逼疥柟髦罊C會到了,便央太皇太后道:“盈盈虛弱,我知祖母處的醫(yī)師是最好的,往宮中一趟也想要為盈盈求一求醫(yī)。” “阿慧,你愛女心切是應當?shù)模赣H這里的醫(yī)師還需照看母親的身體,哪里能去你那里診看。”館陶公主插言阻撓,本已要應下的太皇太后便也沒有立刻同意。 “所以我這不是將盈盈也帶入宮中了。我不求醫(yī)師往我平陽侯府,但請為盈盈看看,拿個藥方也是好的?!?/br> 平陽公主將姿態(tài)擺得極低,館陶公主被頂?shù)糜行┱f不上話來,只能沒好氣地道:“怪哉你會來看母親,原來是早打算好了要謀求醫(yī)師的啊。” “外姑婆好生沒道理?!币恢迸月犞牟芟褰K于是忍不了她的咄咄逼人了,道:“您每每來宮中相陪外曾祖母,不也是阿嬌表姑受了委屈,特意為她討公道的嗎!” “你!”館陶公主不意會被曹襄頂這一句,又不好與他爭辯,只好轉頭向太皇太后道:“我明明是想念母親才來的!阿嬌常受委屈,她與我這作娘的說了,我不也就只能與娘你說說嗎?” “好了,嫖兒你也安生些,阿慧是你的小輩,你總拿話刺她做什么?!碧侍蠓值们迨欠牵降仔倪€是偏的,便也只是說了館陶公主這一句。 為安撫平陽公主,她又吩咐了宮女:“去請周先生來?!?/br> 平陽公主此刻已忍不住落淚了,雖盡力不發(fā)出聲音,但太皇太后不良于視覺,聽覺卻是很好,知曉她在哭泣,便道:“周先生精研黃老之學養(yǎng)生之術,你且放寬心。” 一會兒,周先生便到了。 第7章 良醫(yī) 太皇太后的提議 周先生是位年近古稀的老者,只是外表看不大出來,淺灰色的頭發(fā)不干枯反倒帶些色澤。 且他走起路來也穩(wěn)健不需人相扶,踏著雙草履不緩不快地走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向她一拜,問道:“老夫人喚我來,可是有身體不適?” “老身無礙。知曉先生精通岐黃,想要辛苦先生為我這曾外孫女瞧瞧身子。”太皇太后沒與他多寒暄,開門見山地道。 周先生便順著她的話看向了曹盈,稍打量她的臉色,觀了她的神情,原本輕松的表情凝重了些。 “先生可是看出什么來了?”平陽公主見他眉頭皺起,心也懸起了,沒忍住直接問了出聲。 館陶公主聽了她的問話,本想出言相諷是個人都看得出曹盈狀況不好,卻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太皇太后扯住了。 側臉看去,太皇太后那一雙半盲的眼正盯著她,神情嚴肅不許她再胡言亂語。 因而她只好收了方才幸災樂禍,訕訕地裝好心道:“周先生便直說與阿慧吧,沒什么好隱瞞的,有什么病癥也是藏不住的?!?/br> 這話說得仍叫人生氣,但平陽公主已經不愿放心思在她身上了,只緊張地等著周先生給出一個答案。 “這位小小姐心肺皆虛,骨子也弱,再加上她出生時便攜著的寒氣,這三者沖突在一塊兒,一旦鬧起來,怕是疼痛不休、難以忍耐。” 周先生沒急著給出結論,替她把了脈,又稍摸了骨,這才嘆氣向平陽公主說了,最后為了印證自己的醫(yī)術是否有誤,又問道:“她可有哭鬧過?” 平陽公主聽他所說的話,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卻也知道周先生應該是個確有本事的。 因而她略了曹盈忍哭的那一段,向周先生道:“是,盈盈乖著不哭不鬧,唯獨今日上午落了淚,怕就是疼的。” 得了她的肯定,周先生眉頭皺得卻是更緊了,仿佛是在思考到底該怎么辦,半天沒有啃聲,讓等他下文的平陽公主又悲又急,可是又不敢擾了他思索,只淚珠一滴滴砸在地上。 過了好一陣,周先生才從思緒中脫了出來,見平陽公主傷心難耐,便安撫她道:“小小姐天生帶著弱癥,但也未曾再感病,公主倒是不用這么著急?!?/br> “周先生?!碧侍笠詾樗枪室舛酥?,便道:“那到底如何你便拿個法子出來吧,阿慧入宮一趟不易,你說與她,往后他也好有個章程。” 平陽公主聽太后都已為自己說話了,自己也克制不住地道:“求先生予我個法子吧,便是單一張藥方,為盈盈養(yǎng)身也是好的?!?/br> “非是我不言,實在是小小姐這狀況特殊,不適合用藥療,我也不能胡亂與你方子。”周先生無奈地解釋道:“她是先天的弱癥,真用藥緩解了她一時的疼痛也是治標不治本,藥性稍一重了就更弱了她的身子?!?/br> “那若是好生養(yǎng)著,不叫她染病呢?”平陽公主聽他說曹盈不適合服藥,想到的便是盡可能讓曹盈不染病。 “不可?!蹦闹乐芟壬犃怂奶嶙h,立刻就給否了。 見平陽公主面露茫然之色,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細細解釋道:“就我這些年所觀的例子,向來都是強練愈強,弱養(yǎng)愈弱的。” 說到這里他話題一轉,把他先前的憂慮說了出來:“只是以小小姐如今的年幼體弱,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讓她強健,所能選的只有在小小姐的飲食上下功夫?!?/br> 要在飲食上花費精細功夫就不簡單了,比不上對癥下藥來得快來得明顯。 況且如今天下也少有人同時精于庖廚與岐黃,可以將二者結合的更是寥寥,更何況曹盈如今只是嬰孩,所需注意的就更多了。 這本就是他自己揣測出的法子,旁人怕是都聞所未聞,隨便選一人出來怕是倒害了曹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