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47節(jié)
越是接近壽歲的盡頭,太皇太后所需想的事情就越多,即便自己不許,她也不會聽,自己的祖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周先生說出話后也意識到在皇家提這樣要求實(shí)在是可笑。 他搖了搖頭,只得道:“那往后還是讓老太太多臥床養(yǎng)著吧,我只是個醫(yī)者,若這樣的狀況多了我也是救不回的?!?/br> 第56章 傳承 囑咐竇嬰的事 竇嬰來到了太皇太后的床榻邊。 他清晨天還未亮就候在了長樂宮外, 一直微弓著身子在長樂宮外等著太皇太后的傳喚。 曹盈起來時見到了他,詢問他是否進(jìn)去等,被他搖搖頭給否了:“翁主先入室坐著吧, 我在外面等姑姑醒來就好了, 這也是對我的考驗(yàn)?!?/br> “曾外祖母如今才沒有心思考驗(yàn)人呢?!辈苡犃怂芙^自己的理由,不想太皇太后再被誤解, 道:“你們總是把她想得太惡了?!?/br> 竇嬰之所以被褫奪官職,不就是因?yàn)樗麄儗⑻侍螽?dāng)成了攔路的石頭, 非要將太皇太后踢開嗎。 曹盈設(shè)身處地去想,如果當(dāng)時劉徹和這些儒家臣子們愿意好好與太皇太后交流著來, 即便有館陶公主和一眾道家臣子拱火,也不至于走到完全決裂的一步。 至少太皇太后應(yīng)是不會將人下獄后密旨處死的。 而當(dāng)下太皇太后將走至壽歲盡頭了,更是不可能再給他們什么考驗(yàn)的。 但是竇嬰只是面上稍一猶疑, 就搖了搖頭道:“還是不了,若是姑姑醒來傳喚我了, 翁主再來告知我一聲吧?!?/br> 他們這些臣子由內(nèi)心對太皇太后的抗拒和敬畏不是憑著曹盈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見曹盈氣惱得鼓起了嘴, 竇嬰表情柔和下來。 他溫和地向她說:“翁主心思單純是好事,但處于我的位置不能不把情況想得壞些。你先進(jìn)屋里歇歇吧?!?/br> 心思單純證明未受過磨難。 竇嬰看著仰面向自己仍不太服氣的小小女孩,心融化成春水,這樣的純真在宮中實(shí)在難得。 曹盈知他不愿了, 只得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子。 一會兒工夫, 她又艱難地抱了把紙傘出來,撞在了竇嬰身上。 “你這是?”竇嬰不想紙傘給她壓得累著,就自她懷里將傘給執(zhí)在了掌中。 “曾外祖母如今身子虛, 晚上入眠得也晚,若要等她自然醒來怕是還要一兩個時辰。” 曹盈向他說了大約還得等多久,又指了指還未全然亮起的天空道:“一會兒日頭攀上來, 這一處怕是就曬得不行,你不進(jìn)屋就撐著紙傘遮遮陽吧。” 長樂宮這個方位正是面陽的,竇嬰非要站在殿外等著,怕是要被烈陽折磨。 曹盈耐心地向他解釋完,到底還記著方才竇嬰不可信自己的仇。 因此話講完后也沒再與他多關(guān)切了,又重邁著小步子跑回了屋子里。 竇嬰失笑,原本自昨天就惴惴不安的心也有了落處——有曹盈在太皇太后身邊轉(zhuǎn)圜著,他一會兒的處境大約也不會太艱難。 果然如曹盈所說,一會兒日上三竿了,竇嬰就被曬得難以扛住了。 熱氣烘著他身上出了許多汗,以至于衣服都黏在了身上,更讓他難受。 那烈日陽光更是四炫目得讓人眼瞳發(fā)痛,好在是有曹盈給他送來的這把傘擋去了不少暑氣和熱浪,否則他怕是都要中暑了。 他在殿外苦苦撐著,終于撐到了小人兒重新出來:“你進(jìn)來吧,曾外祖母醒來了?!?/br> 竇嬰這才跟著曹盈進(jìn)了長樂宮殿內(nèi),卻沒有在外室看到太皇太后的身影,有些疑惑地向仍在前給他領(lǐng)路的曹盈問道:“翁主不是說姑姑醒來了嗎?” 曹盈已經(jīng)快繞過屏風(fēng)了,聽了他的問話,透過屏風(fēng)見他已經(jīng)駐足外室了,便又繞了回來:“曾外祖母如今長坐著都不大行,周先生囑咐多躺在床上養(yǎng)著,你跟我進(jìn)內(nèi)室來吧?!?/br> 竇嬰原本溢于臉上的笑意散去,終于意識到太皇太后身子已經(jīng)到了怎樣的地步。 他原本想著這一次應(yīng)還是太皇太后對自己能不能重回朝廷的考驗(yàn),所以才極力表達(dá)自己的誠意。 這種懷疑一直持續(xù)到他看到床上只合衣躺著的太皇太后——終于明白過來自己的姑姑不是拖延著考驗(yàn)自己,是真的身子不行了。 老人瘦得只剩皮與骨,稀疏的白色頭發(fā)就那么散著,更顯得沒有精神。 她感受到竇嬰攜進(jìn)室內(nèi)的熱氣,向房門的方向偏臉:“竇嬰來了?” 竇嬰連忙迎了上去,單膝跪于床榻邊,將她顫顫伸出的手合住道:“是,姑姑,我是竇嬰。” “竇大人在殿外候了許久,我還未來時他就已等在殿外了?!辈苡膊幌敫]嬰一片苦心付諸東流,就主動向太皇太后提起了竇嬰的辛苦。 不過她還是覺得竇嬰這樣做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小聲抱怨道:“喚他早些進(jìn)來也不來,現(xiàn)在都熱得有些脫形了?!?/br> 太皇太后都不用思考,本能地就曉得竇嬰這番舉動是在向自己表現(xiàn)乖順。 然而如今的她看重的實(shí)際是他的能力。 因此對于竇嬰的辛苦,她只淺淡地說了一聲辛苦,問道:“竇家的事宜,應(yīng)已經(jīng)開始移交給你了吧?!?/br> “是。”竇嬰還是揣著謹(jǐn)慎應(yīng)道:“堂哥一回去就尋我交代了您的吩咐,昨兒也將您的意思傳達(dá)給家族里幾位管事的人了。” 他從太皇太后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自己的回答是否讓她滿意,便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道您特意尋我來是有什么還要囑咐我做的嗎?” “確有幾件事?!碧侍笥浶圆淮蠛昧?,說完停了一會兒沒能立刻接上她自己的話,竇嬰也不敢催就默默等著。 好在昨夜里太皇太后精神稍好的時候?qū)⒌胗浀氖聝憾寂c曹盈稍說了說,曹盈便主動向太皇太后提詞道:“曾外祖母,您昨兒說要將竇家隱下去?!?/br> “喔,是這一茬?!碧侍蠼?jīng)她提醒這才想起:“竇嬰,我死之后你就讓家族里的老人將竇家本家遷回封地,家里的小輩也都不要再留在長安了?!?/br> 竇嬰面露困惑,不知道太皇太后這樣的吩咐是有什么深意,猶疑地道:“我當(dāng)然會按您說的照做,但其中可有什么緣故?” 太皇太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竇嬰啊竇嬰,你倒是真的只有領(lǐng)兵處政的能力,旁的全一竅不通?!?/br> 這也是她必須囑咐著竇嬰將竇家遷離長安這政治中心的緣故,竇嬰根本就保不住竇家,竇家如果仍在長安,沒了她的庇護(hù),任何人都難以保全。 竇家以外戚起家,擁有的權(quán)勢全是建在她的脊梁上的,一旦她泰山崩,竇家怕是就要成為陪葬品。 王太后和田蚡在她眼里可都不是簡單就能應(yīng)付的人物,兩人都懷著強(qiáng)烈的政治野心。 只是因?yàn)樗?、因?yàn)楦]家橫亙在前才一直未能成就他們的野心。 一旦她死去,曾經(jīng)在這兩人心中結(jié)下梁子的竇家怕也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rou中刺,只有遠(yuǎn)遷才有可能被放過。 太皇太后遲緩地將這些話講了出來,竇嬰陷入了深思。 一會兒他才道:“那我是否同樣要離開長安,避開太后與武安侯的鋒芒?” “這就是我要囑咐你的第二件事?!?/br> 太皇太后冷漠地告訴竇嬰:“你不能走,就算陛下無法啟用你,田蚡和王太后都為難你,你也不能走?!?/br> 竇嬰又不懂了。 按太皇太后所說,往后劉徹即便有想要用他的心思都難以成功,既然仕途無望,他為什么還要留在長安? “竇嬰,你是個有能力有聲望的人,門下門客又很多,只要有你在長安一日,田蚡他們就要忌憚著你,不敢一手遮天。” 這是對竇嬰的夸贊,可他聽完卻是身上發(fā)寒。 他明白過來一旦處于那樣處境,他需要面對的會是什么。 竇家遠(yuǎn)遷,他又成了阻礙太后與田蚡的障礙,新仇舊恨全會算在他一人的身上,到時候他怕是性命都堪憂。 “你怕了?”太皇太后感受到他情緒的劇烈波動,也能理解,卻是不可能因此就放他走的:“你有什么要說的,就說吧,我不會改主意的。” 除了竇嬰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勉力抗衡之后的外戚王家了,到時候劉徹會因孝道被壓著。 竇嬰長吸了一口氣,坦言:“姑姑,我是怕了,但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失去權(quán)勢。” 他曾被景帝任命成大將軍統(tǒng)兵在外,應(yīng)對聲勢浩大的七國之亂,將生死拋在腦后這才有了魏其侯的爵位。 面對太皇太后要逼著景帝將梁王立作繼承人,他也敢于冒著觸怒她的風(fēng)險上奏不可,惹了她的厭惡。 但是這些他都是覺得有必要的,即便為此真的失去性命和地位,他也覺得值得。 可明知道未來可能只因生活在長安就惹怒王太后和武安侯,可能還要背上莫須有的罪名,被當(dāng)成一個逆臣,他實(shí)在是怕了。 “我知道,你是怕失去清白。”太皇太后一言就點(diǎn)破他的心思。 他曾做過的事情都讓他贏得了贊名,太皇太后也知道自己這個侄兒是個愛惜名聲的人。 有才華的人大都是這樣。 “但是竇嬰,我需要你與盈盈傳承我的意志,絕不能讓人鉗制皇帝亂了咱們的大漢國?!?/br> 竇嬰愕然聽她忽地提起曹盈,便扭頭去看坐在旁邊的小人,不明白年紀(jì)這樣小的曹盈能起到怎樣的作用。 更令他驚訝的還在后頭,他聽太皇太后吩咐自己道:“往后你有什么不平事都不要直接與皇帝伸冤,先與盈盈講,經(jīng)她去告知皇帝。而她若尋你相助,你就帶著竇家所有人手助她?!?/br> 她話說得突然,曹盈也懵了,而太皇太后還在最后向竇嬰道:“竇嬰,盈盈就是你在長安唯一有可能被保全的可能?!?/br> 第57章 搬離 還好不是太晚 曹盈送著仍是一頭霧水的竇嬰離開。 及至他將跨出殿門, 曹盈才喚他止步,向他道:“竇大人,你若是得空就再去外姑婆那里一趟吧?!?/br> 竇嬰轉(zhuǎn)身蹲下, 本只當(dāng)她不過是孩童稚語不欲上心, 但忽地念起方才太皇太后囑咐自己的事兒,便詢問道:“小翁主可是有話讓我?guī)ソo太主?” “倒也沒有什么刻意想讓你帶的話?!?/br> 曹盈粉唇抿了抿露出了些為難, 錯開竇嬰的視線,道:“大約過些日子舅舅就會邀著外姑婆進(jìn)宮的。曾外祖母如今日子已很難度了, 望你去外姑婆那里一趟,囑咐她進(jìn)宮后也不要胡言胡行惹來麻煩。” 竇嬰了然如今太皇太后壽歲將盡, 怕是對于親情更加渴望,對于曾經(jīng)狠心逐出前朝后宮的女兒怕也是思念有加。 然而以太皇太后的倔強(qiáng),即便思念怕也不會主動提起重邀館陶公主回宮。 那館陶公主再入宮中的指望便落在了劉徹身上。 但是劉徹對于自己這個姑姑的感觀一直都不太好, 即便如今對太皇太后有感情了,也不太可能去自己惹麻煩, 主動找館陶公主回來, 頂多想著他自己多抽些時間陪伴太皇太后。 除非有人斡旋其間。 竇嬰凝視著眼前等他答復(fù)的小女孩一會兒,模糊間明白為什么太皇太后說自己唯一可被保全的機(jī)會就在曹盈身上了。 她是平陽公主的女兒,算在外戚那一支,真論下來應(yīng)是身處王太后的陣營。 但是曹盈從不在意她自己應(yīng)屬于哪一支該為誰說話, 明明看著軟弱得可以隨意拿捏手中, 卻偏擁有她自己堅定的立場。 “小翁主當(dāng)真一點(diǎn)也不記恨太主曾經(jīng)的行徑?”竇嬰為確認(rèn)自己心中想法,向曹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