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62節(jié)
曹盈立刻就驚醒了過來,連忙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起得太快以至于她眼前一陣發(fā)黑,曹盈卻忍著暈拽住了平陽公主的袖子:“娘, 是爹惹你生氣了嗎,還是我和哥哥惹你不高興了?你別走行不行... ...” 女兒嬌聲軟語地哀求終于讓平陽公主最后一點(diǎn)心防潰敗下來。 淚自她眼角滑落, 她不想叫曹盈看見就摟住了女兒, 說話聲音帶著哽咽卻又盡力維持著平靜:“我也舍不得你和襄兒,但是盈盈,我的自尊同樣重要?!?/br> 既然曹壽要她走,那她就不會留在這里。 曹盈仍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都不知道應(yīng)該從何安慰起, 只得小手輕拍著平陽公主的背,無意識地安撫道:“那,那娘也好好照顧自己?!?/br> 她視線流連間發(fā)現(xiàn)門邊飄起一小截的衣角, 衣上所繡翠竹正是平陽公主親工。 只是衣服的主人卻是駐足門外,沒有進(jìn)來。 曹盈想著如果兩人之間有什么誤會,還是趕緊當(dāng)面說開的好, 連忙告訴平陽公主:“娘,爹來了。” 平陽公主聽了身子一僵,放開了曹盈。 她用手背胡亂將淚水拭去,將妝容都擦得糊了一片,抿唇整理了一下心情這才轉(zhuǎn)過身去。 曹壽同樣聽到了曹盈的話。 他原本正在門外猶豫到底要不要進(jìn)來的,這下被曹盈喊破,也就不用猶豫了。 見妻子被淚水模糊了的面妝,他更是心痛,張口就欲認(rèn)錯,卻被平陽公主先一步打斷:“曹壽,我受夠聽你悔悟了?!?/br> 她不與曹壽對視,只是垂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道:“我們早就談過了,我也從來也不求你多給我什么,只希望你自己照顧好你自己的身子,咱們一家好好過著。結(jié)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自己的諾言。” 平陽公主怕聽了曹壽的勸說又不自覺地心軟,冷聲道:“我已經(jīng)不知道你話中到底有多少謊言了,你也不要留我了,咱們分開各自冷靜吧?!?/br> 曹壽原本打了許多腹稿來勸說妻子,他有把握肯定能留下她,但是他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應(yīng)了一聲“好”。 平陽公主早已忍受不了這樣的對峙,聽他同意一時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匆忙地跑離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盡頭,一次也沒有回頭。 曹壽收回目光,緩緩?fù)鲁隽艘豢跉?,這才坐到了曹盈的床榻邊向她道:“盈盈,方才魏其侯... ...” “爹爹,你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去哄娘親嗎?” 曹盈覺得這樣的曹壽真的很奇怪,他向來就把妻子和孩子們放在第一位,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讓平陽公主離開,又來向自己講政事。 “你娘在氣頭上,我哄也沒用的?!辈軌塾行o奈地向曹盈解釋。 曹盈卻更覺得奇怪。 這完全就不是曹壽不挽留的理由,若換做從前,曹壽早就該追上去。 她盤膝坐好,嚴(yán)肅了表情認(rèn)真向曹壽問道:“爹爹,我從來不隱瞞你事情,你也老實(shí)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了?” 信任從來就是雙向的,如果曹壽不肯將真實(shí)告訴曹盈,之后曹盈怕是也不會再信任他。 曹盈默默地等待著曹壽給出一個答復(fù),澄澈的眼看得曹壽心顫。 “盈盈,大約秋后我就該回封國去了,都已經(jīng)安排下了,這時候阿慧與我分開來習(xí)慣一下,倒也不錯。”曹壽聲音低沉又微弱,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 返回封國遠(yuǎn)離長安政壇,當(dāng)然更利于習(xí)慣于多思的曹壽養(yǎng)病。 這個提議平陽公主早就已經(jīng)向曹壽說過,只是他一直都拖延著沒有答應(yīng)。 按理說,如果曹壽告知平陽公主這件事,許是還能讓她高興起來——怎么他還故意隱瞞著不肯說。 曹盈的心重重墜下去,只覺得自己父親怕是隱瞞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甚至是可能讓平陽公主恨他的事情。 這個念頭突兀地出現(xiàn)在曹盈的心中顯得莫名,但是她卻很快就在記憶中找到了印證。 前世里自己是對父親只有模糊的印象,然而如果以平陽公主與曹壽如今的情深來看,她不可能不在自己面前與自己多回憶父親的。 但是平陽公主在自己面前甚至一次都沒有說起過曹壽,自己獲知的那些片段信息還都來自府上的下人們。 太不正常了,仿佛是連平陽公主都想刻意忘記曹壽一樣。 這其中一定藏著什么隱因。 見曹壽已經(jīng)想要避開這個話題借口離開了,曹盈連忙用小手捏住他的衣袖:“爹,你是不是做過什么會讓娘親恨你的事情?” 想了想她的記憶可能還包括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她又補(bǔ)充道:“或者是將要做?” 曹壽起身到一半被她拉住,聽了她的話整個人都定格住了,澀聲問道:“她會恨我?” 他知曉曹盈已經(jīng)經(jīng)歷一世,此刻聽她問話便推出了些未來情形。 曹盈見他已經(jīng)有所觸動,便將自己推測的原因告知了曹壽:“娘后來甚至都不愿意提起你。” 這對于曹壽是不小的打擊,他有些頹然地重坐了下來,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好一會兒,他卻輕勾起唇道:“那樣倒也挺好的,盈盈你說的后來,應(yīng)是在我死后吧。” 曹盈張了張嘴,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的話怕是會刺痛父親的心,抿了抿唇道:“爹,你和娘之間或許是有什么誤會,如果真的有誤會早些解開比較好?!?/br> 她不想見平陽公主真的在他死后還要記恨他。 “沒有誤會,盈盈?!辈軌蹌倓偟尼葆搴突秀倍枷Я耍瑴\笑著道:“如果我死之后她愿意忘了我,去尋她自己的幸福,那有什么不好的?!?/br> 即便是以恨他做代價。 “盈盈咱們不要再談未來了,如果注定未來阿慧就是要恨我,我也改變不了?!辈軌壅f這番話其實(shí)也艱難,不大愿意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不可以!”曹盈卻沒有被他繞進(jìn)去,她固執(zhí)地不肯放開曹壽的袖子:“你明明已經(jīng)想到會讓娘恨你的緣由了,你憑什么認(rèn)定那樣做就是對她好,你又沒有問過她!” “因?yàn)?.. ...”曹壽的笑容終于消失在了臉上,顫聲道:“因?yàn)槲胰绻F(xiàn)在將所有事都告訴她,她現(xiàn)在就會開始恨我。盈盈,我很害怕看到她對我目含恨意?!?/br> 曹盈被他的話堵住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松開手,道:“那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做了什么錯事,你知道我是不會恨你的。至少你告訴了我,我日后好向娘親有一個交代?!?/br> 許久,她終于得到了一個“好”字。 “盈盈,你的病體是承自我的,我小時與你狀況幾乎無異,甚至更嚴(yán)重?!?/br> 曹壽聲如嘆息:“我原本看襄兒無礙,以為這病癥應(yīng)只糾纏我一人的,沒料到還會讓你痛苦?!?/br> 他的手順著曹盈的發(fā)撫下,道:“我真的很抱歉?!?/br> 曹盈聽了卻是心中疑惑。 如果真如曹壽所說他病弱更甚自己,如何他還能縱馬騎射,雖稱病弱但是實(shí)際卻很少有患病倒下的時候。 “因?yàn)樗??!辈軌蹖⒋鸢附o了她,慈和地向她道:“那不是什么好藥,我已將藥方毀去了,盈盈你不要探知。” 他沒仔細(xì)講明這副藥的藥理,只是告訴曹盈這是他年幼時自一個江湖術(shù)士那里得到的藥,服下后可以康健如常人。 只是有成癮性,且對身體是摧毀性的,即便外在看不出來,內(nèi)里其實(shí)已經(jīng)是空虛一片。 實(shí)際就是在燃燒剩下的生命換成一時的精力。 “曹家嫡系四代單傳至我,我必須擔(dān)下曹家所有的責(zé)任。所以當(dāng)那術(shù)士問我是要綿和續(xù)命但是弱而無力的藥,還是烈性成癮、壽歲難久但可健如常人的藥時?!?/br> 曹壽停頓了一下,這些日子因病癥折磨而無神的眼中綻出了些光彩:“我毫不猶豫地選了后者?!?/br> 他其實(shí)很感激那個江湖術(shù)士,因?yàn)樗幷娴挠行В屗軌蚩珩R持弓,以智安定整個曹家。 借術(shù)士之藥,他自七歲起,當(dāng)了二十三年以智聞名的平陽侯,有這三十年其實(shí)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只是對不起你娘親,她一直為我尋醫(yī)問藥,實(shí)際根本就沒有用處。我也不可能真正的靜養(yǎng),因?yàn)槲业臅r間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走到盡頭,只能抓緊每分每秒為你們謀劃著往后的生活?!?/br> 曹壽將一直隱秘藏于心中的過往講了出來,心中也好受了不少。 知道他服這副藥的人很少,大多已經(jīng)逝去,那游方術(shù)士更是不知何處。 他通常也只是自己調(diào)制藥劑服用,不會讓旁人從藥材中察覺出不對。 雖然精藝的醫(yī)師們會覺得他脈象奇特,但是往往也會被他言語糊弄過去。 曹盈因初聞這不可思議的消息呆愣當(dāng)場。 她實(shí)在沒想到她的爹爹長久以來原來都是出于這樣的狀態(tài),再聯(lián)系他先前所說的話:“那你這一次想著返回封國,遠(yuǎn)離長安是.... ...” “我感覺得出,盈盈,我壽歲不長了?!奔热灰呀?jīng)將大部分的事情都告訴了曹盈,他也就不隱瞞了:“我若是死在你娘跟前,她不知會怎么傷心。不如返封國稱養(yǎng)病,這樣分開一段時間后傳回死訊,你娘也不會太難受?!?/br> 他垂眼,平靜地將他對日后的安排道出了一部分:“你娘還年輕,不該為我守寡。我也會秘密上奏陛下,讓陛下再為她在世家里挑一個好人家出嫁?!?/br> 平陽公主身份高,又不愿將權(quán)柄放下,能配上她的人必須也從世家大族里挑,只是二嫁艱難,想要有一個好人選實(shí)是不易。 曹壽至今還沒覺得有誰能夠配得上她。 “只能看陛下如何為阿慧挑選了。”曹壽低聲道。 “爹,你真是,真是... ...”曹盈氣憤難耐,聲音都不復(fù)往日綿軟:“天下第一的糊涂蛋、膽小鬼!” 什么遠(yuǎn)離娘親死去就不會讓娘親太傷心,這是人說的話嗎! 平陽公主事后知道自己不得見曹壽最后一面都是曹壽的安排,怎么可能不恨他! “還說你們之間沒有誤解,我看所有誤解就都是你刻意制造出來的!” 曹盈氣得眼眶都紅了:“你用了奇怪的藥為什么不告訴娘親,你以為你自己吞下這些苦果就很對得起她嗎,你根本就只是在感動你自己!” 平陽公主曾經(jīng)一次次惱他不顧身體,原來都只是笑話。 更別說他還自以為真的能將后事都安排好,可以減少對平陽公主的傷害。 “你自以為為她考量著,卻根本都沒有問過她的意愿!”曹盈是真正為母親傷心了。 曹壽選擇用壽歲換精力,她不認(rèn)為有錯,但是平陽公主與他是夫妻,他憑什么覺得平陽公主會接受不了,就一廂情愿隱瞞這么多年。 “爹,你必須告訴娘親?!辈苡刂谱∏榫w,她才答應(yīng)了平陽公主不情緒大起大伏,不能再自己違背承諾了:“現(xiàn)在,立刻!” 第75章 用處 它不該由你毀掉 曹壽沒有因女兒一席話就改變觀念應(yīng)下來。 他一直都持著自我犧牲的觀念, 想要憑著自己謀劃全了平陽公主的未來。 即便被曹盈評說是一廂情愿,他也沒法立刻就改換思路。 但是被女兒一陣訓(xùn)后,曹壽在思路混亂中倒也有問過自己, 到底是不是他自己想的錯了。 完全按自己想的來, 妻子她就真的能獲得幸福嗎? 曹盈見父親已有在思考,沒有繼續(xù)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