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早上才到的，上午陪著京城來的培訓老師在技術處給工程師們講課，下午沒啥事，就來看看黃姐的產(chǎn)業(yè)?！碧谱语L笑嘻嘻地說。

    黃麗婷說：“我昨天就聽我家老蔡說了，說你可了不得，去了一趟京城，弄回來200多萬的電腦，還有軟件啥的。廠里這么多廠領導，沒一個有你子風能干的?！?/br>
    唐子風趕緊擺手：“黃姐，你可千萬別這樣說，這是給我拉仇恨呢。”

    “哈哈，哪里會嘛。我聽說周廠長可信任你了，有人說，周廠長是相中了你做女婿的，你有本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黃麗婷說。

    唐子風暴汗：“呃……，這又是從哪傳出來的謠言啊?！?/br>
    黃麗婷笑道：“別管是哪傳出來的，你就說有沒有這么回事吧?！?/br>
    “絕對沒有，我發(fā)誓。”

    “哼，還瞞著我呢……”

    “我……，唉，黃姐，咱們還是說說超市的事吧，怎么樣，現(xiàn)在裝修到哪一步了？”

    唐子風敗了，謠言這種東西，向來都是越描越黑的，他還是別去和黃麗婷爭論下去為好。

    聽唐子風問起超市，黃麗婷更是眉飛色舞起來，她指著店堂，開始給唐子風講述裝修的細節(jié)，墻壁刷什么漆，吊頂怎么做，用什么燈照明，還有監(jiān)控設備啥的。唐子風連聽連點頭，他相信，如果讓他自己來做這件事，估計連黃麗婷的一半水準都達不到，看來，專業(yè)的事情還是得由專業(yè)的人去做的。

    “我現(xiàn)在安排了三個采購員到京城、浦江和羊城去采購。我的想法是，未來麗佳超市起碼要有兩成的商品是其他超市看不到的高檔貨?，F(xiàn)在臨河的有錢人也多了，就算是不太有錢的那些人家，也喜歡擺擺樣子。他們想買高檔的日用品，只有到我這麗佳超市來。既然來了，他們肯定不會只買一兩樣東西的?！秉S麗婷向唐子風介紹著自己的經(jīng)營思路。

    唐子風說：“不錯，這就叫人無我有，人有我優(yōu)，人優(yōu)我廉，總之，必須有比別人強的東西，才能立于不敗之地?！?/br>
    黃麗婷贊道：“子風你說得太好了，人無我有，人有我優(yōu)，人優(yōu)我廉?；仡^我讓老蔡把這12個字寫出來，我貼到經(jīng)理辦公室去。”

    “……”

    “對了，子風，我這些天一直就在等著你回來呢，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和你商量才行?！秉S麗婷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對唐子風說。

    唐子風詫異道：“什么事情啊，有這么嚴肅嗎？”

    黃麗婷看看左右，然后說道：“走吧，咱們到外面去談?！?/br>
    兩個人出了正在裝修的超市，來到外面，找了一處不受人打擾的地方，黃麗婷這才說道：

    “我要說的事情，就是關于超市招工的事情。東區(qū)超市那邊，當初用的都是原來的家屬工。現(xiàn)在咱們要開總店，總不能把東區(qū)超市的人帶過來吧？如果把他們帶過來，他們算什么身份呢？還有，東區(qū)超市那邊，又怎么辦呢？”

    第122章 勞務派遣

    “黃姐，你是怎么考慮的？”唐子風反問道。

    黃麗婷說：“我現(xiàn)在也是左右為難。東區(qū)超市那邊，有幾個小姐妹為人很不錯，也能干，我想把她們帶過來。這樣新超市有幾個信得過的人，總比憑空招一幫不知根底的人要強得多?？墒?，東區(qū)超市是勞動服務公司的產(chǎn)業(yè)，咱們麗佳總店和勞動服務公司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憑什么讓她們幾個到這邊來做事？”

    “你給錢，她們?yōu)槭裁床贿^來？”唐子風詫異道。

    黃麗婷說：“我以什么名義雇她們呢？”

    唐子風說：“你打算以什么名義雇別人，就以什么名義雇她們，這有什么難的？”

    “她們在東區(qū)超市是大集體職工，到我這里來，算啥呢？”黃麗婷問。

    “這個很重要嗎？”唐子風愕然道。

    所謂大集體職工，與小集體職工一道合稱為集體所有制企業(yè)職工，是地位稍遜于國營企業(yè)職工的一個就業(yè)人群。

    在計劃經(jīng)濟年代里，國營職工是端鐵飯碗的，工資由國家負擔，企業(yè)利潤歸國家所有。集體所有制企業(yè)職工則是端泥飯碗的，理論上說是自負盈虧，賺了錢可以多分，虧本就拿不到工資。正是因為這一點，集體所有制職工的地位便低于國企職工了。

    但在集體所有制企業(yè)中，又可分為大集體和小集體兩類。大集體名為集體所有制，其實資產(chǎn)是屬于地方一級政府的，或者如臨一機的勞動服務公司一樣，資產(chǎn)屬于臨一機。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企業(yè)出現(xiàn)了虧損，上級機關也會想方設法保證職工的工資福利，所以其職工地位在實質(zhì)上與國企職工差別不大。

    至于小集體，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集體所有制企業(yè)，是由諸如居委會、生產(chǎn)隊之類的基層組織發(fā)起的企業(yè)。由于基層組織的財力有限，這類企業(yè)一旦出現(xiàn)虧損，上級是無法彌補的。當企業(yè)資不抵債的時候，這類企業(yè)就會破產(chǎn)，職工會失去自己的就業(yè)身份。所以，小集體職工端的就是標準的“泥飯碗”，與國企職工是無法相比的。

    臨一機勞動服務公司是臨一機為了安置家屬而建立的大集體企業(yè)，家屬工們都屬于大集體職工身份，端的是成色略有不足的鐵飯碗。黃麗婷如果要拉一些人到麗佳總店來，就相當于讓這些人扔掉大集體職工的身份，成為私企職工，這些人能答應嗎？

    唐子風感到驚愕的原因，在于他是個穿越者，這一世又沒有太多基層經(jīng)驗，所以對大集體職工這個身份的價值完全無感。他只知道一點，在未來幾年內(nèi)，中國將有幾千萬國企職工下崗。連正式的國企職工都端不住鐵飯碗，這些端著冒牌鐵飯碗的大集體職工，有啥值得糾結的？

    “黃姐，現(xiàn)在東區(qū)超市的職工一個月能拿多少錢工資？”唐子風問。

    黃麗婷說：“過完年，我給大家又漲了一次工資，加上效益獎金，現(xiàn)在每人每月差不多能拿到200出頭，干得好的，拿到300塊錢的也有?！?/br>
    “這豈不是比廠里的正式職工工資還高了？”唐子風咂舌道。

    黃麗婷略有幾分得意地說：“可不是嗎，我家老蔡都說想從技術處出來，到東區(qū)超市去當個會計呢。”

    “我看行?！碧谱语L沒心沒肺地贊同道。他當然知道這只是一個笑話，自從黃麗婷拿到承包提成之后，她家就已經(jīng)進入小康階段了。蔡越哪怕不上班都無所謂，哪里會在乎工資的高低。

    不過，說東區(qū)超市職工的工資比臨一機正式職工的工資還高，卻不是一句假話。由于經(jīng)營不善，臨一機的職工工資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有調(diào)整了，大家拿的還是三年前的工資，每人平均也就是150元左右。

    春節(jié)后，周衡開始搞工資改革，把職工工資分為基礎工資和績效工資。其中基礎工資的部分只有100元左右，績效工資則根據(jù)職工的技術水平以及工作業(yè)績來定，額度從0到300不等。

    也就是說，實行新的工資方案之后，有技術、有成績的職工每月最多能拿到400元以上的工資，而最低的則可以只有100元的基礎工資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東區(qū)超市的家屬工每月能拿到200元以上，已經(jīng)比那些定崗級別比較低的正式工要強得多了。

    “那么，黃姐，麗佳總店這邊的工資標準，你又打算怎么定呢？”唐子風繼續(xù)問道。

    黃麗婷說：“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按照臨河現(xiàn)在的工資水平，我準備給職工定每人200元的基礎工資，中層干部300元，再選兩三個高級經(jīng)理，每人500元。另外，根據(jù)超市的效益，每月再發(fā)幾十元的獎金?！?/br>
    “這不就得了？”唐子風說，“你剛才說東區(qū)超市有幾個職工不錯，你想帶出來。她們?nèi)绻麃砹?，最起碼也是中層吧？你給她們300，或者再多一點，350，甚至400，你覺得她們會不愿意來嗎？”

    “這個……不太好說。”黃麗婷躊躇道。

    “你問過她們嗎？”

    “還沒有。”

    “那你就問問唄。”唐子風笑著說。

    黃麗婷卻沒笑，而是皺著眉頭說：“子風，我是跟你說真的。如果我們這里不能給她們解決大集體身份，她們多半是不愿意來的。其實我一直想找你商量一下，看你能不能跟張建陽那邊說說，讓這幾個人以停薪留職的身份到我這邊來，這樣她們就沒后顧之憂了?！?/br>
    “停薪留職？現(xiàn)在還有這樣的cao作嗎？”唐子風問。

    所謂停薪留職，就是國企或者機關事業(yè)單位的職工，離開原單位到私營企業(yè)去工作，不在原單位領工資，但卻還要保留在原單位的身份，以便萬一在外面混不下去，還能回去端自己的鐵飯碗。

    這種方式在80年代非常流行。進入90年代之后，許多單位都不再允許搞停薪留職了。這是因為90年代大多數(shù)國有單位的待遇都不盡人意，而私營企業(yè)卻已經(jīng)漸成氣候，屢屢花大價錢從國有單位挖人。在這種情況下，國有單位唯一還有吸引力的地方，就是一個鐵飯碗。如果允許職工停薪留職，大多數(shù)有能力的人都會用這樣的方式去下海淘金，國有單位就會變成一個空架子。

    黃麗婷說：“過去廠里搞過，后來就取消了。家屬工這邊就更沒有這個規(guī)矩了。”

    “那不就得了?！碧谱语L說。

    黃麗婷說：“可是，如果不能允許她們停薪留職，她們肯定是不愿意過來的。子風，你是張建陽的領導，你跟他說說，讓他開個口子不行嗎？”

    “開個口子？”唐子風猶豫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笑著說：“我倒是糊涂了。我們雖然不能搞停薪留職，我們可以搞成勞務派遣啊。黃姐，你去和張建陽簽個協(xié)議，讓他給你派30個人過來。這30人的關系還留在勞動服務公司，算是勞動服務公司的職工，也就是你說是的大集體職工，但他們的工資由你發(fā)。你每個月再給勞動服務公司交一點管理費，比如說每人5元，或者10元，你看行不行？”

    “管理費倒是無妨?！秉S麗婷說，“可這些人來了，是聽我的，還是聽張建陽的？”

    “當然是聽你的?！碧谱语L說，“雙方的合同上要寫清楚的，這些人派遣到你這里來，就是你的職工，是要聽從你的指揮的。如果不聽指揮，那對不起，你可以把人退回去。我想，只要你這里的待遇足夠好，沒人愿意回去坐冷板凳的?！?/br>
    “這倒是省事了?！秉S麗婷拍手叫好，“其實我一直想把東區(qū)超市的人帶過來，這些人雖然過去毛病多點，但這幾個月已經(jīng)讓我調(diào)理好了，懂規(guī)矩，也有經(jīng)驗，帶過來馬上就可以上手干活。而且都是一個廠里的家屬，她們也不敢亂來。如果從臨河市招一批人進來，誰知道有沒有一些心眼不正的，到時候我還要花時間去盯著他們。”

    唐子風笑道：“黃姐能這樣想就最好了。我現(xiàn)在手頭有一大批人需要安置，如果你這里能夠安置幾十個，也算是給我輕了負擔?！?/br>
    黃麗婷詫異道：“你怎么會有一大批人需要安置的？”

    唐子風說：“黃姐不知道廠里搞考核定崗的事情嗎？”

    黃麗婷說：“我當然知道。你對付汪盈和趙靜靜的事情，在家屬里傳得可厲害了。大家都說，寧惹麻瘋，不惹子風呢。”

    “這算好話嗎？”唐子風苦著臉，想不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惡名。

    黃麗婷捂著嘴笑道：“當然是好話，人家說你有本事呢。……哦，我明白了，你說的是不是廠里分流出來的那些人？你打算把他們安置到我們的超市里來？”

    唐子風點點頭：“這些人不能閑著，必須給他們找到事情做，讓他們自食其力。我想，勞動服務公司這邊的業(yè)務還要擴大，利用勞動服務公司來安置這些分流人員。你不是打算從東區(qū)超市抽一批人到總店來嗎，抽走這批人之后，東區(qū)超市就該缺人了，正好讓這些分流人員到東區(qū)超市去?！?/br>
    黃麗婷說：“這個想法倒是可行，但這些分流出來的，都是廠里的正式工。東區(qū)超市是用來安置家屬工的，這些正式工會愿意去嗎？”

    唐子風冷笑道：“這就由不得他們了?！?/br>
    第123章 辦法總比困難多

    在對麗佳總店的經(jīng)營做了若干重要指示之后，唐子風告別黃麗婷，返回了臨一機，徑直來到勞動服務公司。

    “唐助理回來了？聽說你從京城弄回來200多萬的電腦，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見到唐子風，張建陽滿臉笑容地恭維著。看來電腦的事情在臨一機還真是引起了廣泛的震動，以至于大家見到唐子風的第一句話，都是說這件事。

    唐子風擺擺手，沒有接張建陽的話茬，而是直入主題，說道：“老張，我上午剛回來，周廠長就找我談了，說要抓緊落實分流職工的安置問題，勞動服務公司這邊是主力，你準備好沒有？”

    張建陽的臉迅速地由晴轉(zhuǎn)陰，他說道：“這件事，周廠長和張廠長都找我談過。勞動服務公司經(jīng)過去年的調(diào)整之后，各個部門都開始盈利了，經(jīng)營項目也增加了，倒是能夠安置一些分流職工?？墒?，廠里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夠安置1500人，這個壓力就太大了。不瞞唐助理說，我這些天一宿一宿地睡不著，都是在愁這件事呢。”

    唐子風看著張建陽那紅光滿面的臉，笑著說：“老張，你蒙誰呢？我怎么覺得，你比去年我剛到廠里的時候可胖多了，這像是一宿一宿睡不著覺的人嗎？”

    張建陽立馬就窘了，他摸著自己的臉，訥訥地說：“我的確是胖了一點點，比去年胖了十幾斤吧。主要是原來在辦公室做行政，頭緒太多，這侍候領導……，呃呃，這也不用細說了。這幾個月，我到勞動服務公司當經(jīng)理，有唐助理你幫我掌舵，勞動服務公司的業(yè)務大有起色，我也覺得自己不再是個廢物了。這不，人一心寬，就胖了……”

    “現(xiàn)在你理解周廠長的苦心了吧？”唐子風問。

    張建陽連聲說：“理解了，理解了。周廠長讓我到勞動服務公司來，絕對是為了關心我。我真沒想到，我老張還有點用處，不是光會侍候領導的。”

    唐子風說：“所以呢，這次廠里給你壓更重的擔子，同樣是為了培養(yǎng)你，你怎么能夠心存怨念呢？”

    “唐助理批評得對，我的確不應該……，咦，我沒有心存怨念啊?！?/br>
    張建陽說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不妥。自己啥時候就心存怨念了？就算是心存怨念，又怎么會被唐子風給看出來了。這可是打死都不能承認的事情啊。

    唐子風呵呵笑道：“如果不是心存怨念，你就應當能夠想出辦法的嘛。俗話說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是不是？”

    “這個……，主要是我水平有限，我在公司里拼命挖掘潛力，到目前為止，也就能夠擠出200個左右的崗位，而且有些崗位還比較苦，恐怕廠里的正式職工是不愿意接受的。”張建陽說。

    “不接受就是等著拿每月100元的工資吧。”唐子風說，接著又說道：“老張，你的思路還要再放開一點，不要光想著挖潛，還得創(chuàng)新。整整1500人，你靠挖潛來解決，肯定是解決不了的。只有開拓新業(yè)務，才能容納下這么多人。”

    張建陽苦惱地說：“我也想過開拓新業(yè)務啊。比如說吧，公司原來下屬有三個飯館，在搞了承包制以后，全都盈利了，現(xiàn)在是顧客盈門，星期天的時候甚至還要等座。我琢磨著，下一步可以再開三個飯館，這樣起碼可以創(chuàng)造出120個安置崗位。可到目前為止，我能想到的，也就是開飯館而已，至于其他的業(yè)務，我一時就想不出來了。”

    “黃麗婷在臨河市中心租了一個場地，準備開一家新的超市，你知道嗎？”唐子風問。

    張建陽點點頭：“我知道，她跟我說了，說超市的名字叫麗佳超市，還要把東區(qū)超市改名為麗佳超市的分店，我還正想向你請示一下，看看合適不合適?！?/br>
    “你覺得有什么不合適呢？”

    “唐助理，你知不知道，黃麗婷在臨河市中心開的那家超市，是她和其他人合作開的，和我們勞動服務公司沒啥關系啊?！?/br>
    “我知道啊?！?/br>
    “那么她把東區(qū)超市改名叫麗佳超市的分店，不是相當于占了咱們的便宜了嗎？”

    “你是說，改了名字，她就能多占股權？”

    “這當然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