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出書版) 第30節(jié)
邰偉眨眨眼睛:「燒了、埋了或者扔了?!?/br> 「嗯,小物件都好處理?!雇鯌椊c點頭,「大家伙呢?」 「孫慧的自行車?!观チ⒖谭磻?yīng)過來,「可是,我們在本市內(nèi)的幾個二手自行車市場都找過了,沒發(fā)現(xiàn)啊?!?/br> 「流入市面了也說不定?!?/br> 「那可有得找了?!观ビ行┬箽?,「本市騎自行車上路的得有上百萬人?!?/br> 「是啊?!雇鯌椊龡l斯理地說道,「所以咱們需要多幾雙眼睛。」 邰偉更糊涂了:「什么意思?」 這時,店門被推開了,掛在門上的鈴鐺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王憲江抬起頭:「這不,眼睛來了?!?/br> 邰偉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走進來,四處張望一下,就直奔他們而來。 男子一屁股坐在王憲江身邊,毫不客氣地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香煙點燃。 「王大爺,算我求你了,下次能不能別讓片警直接去我家薅人?」男子打著哈欠,懶洋洋地抽著煙,「把我的妞都嚇跑了。」 「劉勝利,你叫他勝利就行?!雇鯌椊蛩?,又指指邰偉,「我徒弟,叫邰哥?!?/br> 劉勝利打量著比他小很多的邰偉,點點頭:「邰哥。」 「邰哥」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身份,不動聲色。 劉勝利伸手去拿小籠包,被王憲江打掉:「去洗洗你的爪子,再去拿一套餐具。」 趁他離開,邰偉小聲問道:「你的殼子?」 「老殼子了。騎馬的(意為盜竊自行車和摩托車的)?!雇鯌椊πΓ感”苯帜且黄馁\頭兒,和本市的幾個盜竊團伙都能搭上線?!?/br> 「明白了,讓他去找車?」 「沒錯。咱倆繼續(xù)篩人,掃街的活兒讓他們?nèi)プ?。?/br> 劉勝利端著一套餐具回來,又點了兩籠灌湯包和一盤肘花、一瓶啤酒。 他用牙咬開瓶蓋,吐到地上,仰面喝了一口:「什么事找我??? 」 王憲江從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是孫慧推著自行車,在自家樓下和母親的合影。 「侄媳婦的自行車丟了,幫我找回來?!?/br> 劉勝利掃了一眼照片:「飛鴿啊。不好找,一模一樣的車太多了。」 「紅色,沒有前瓦蓋,車筐癟了一塊?!雇鯌椊钢掌系淖孕熊嚕赣疫呂瞻咽橇验_的,后瓦蓋反光尾罩也沒了?!?/br> 「這破車,還要它干嗎啊。」劉勝利撇撇嘴,「我們都看不上眼,有那工夫再買一輛了。」 「結(jié)婚時買的,有紀念意義。」王憲江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把車找到之后,別驚著對方,摸清住址,馬上聯(lián)系我?!?/br> 「怎么?」劉勝利「嘿嘿」地笑起來,「一輛破車,不至于把人家送進去吧?」 「你少管,照做就得了。」王憲江冷著臉,「這事很急,把你認識的人都發(fā)動起來。」 「行?!箘倮颜掌нM衣袋里,又沖他伸出手,「三百?!?/br> 王憲江盯著他看了幾秒鐘:「劉勝利,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找人幫忙不需要花錢???」劉勝利一臉委屈,「你老先生還說是急活兒,我還得求老四、文官兒他們。」 「二百?!?/br> 「那不行?!箘倮麏A起rou片往嘴里送,「我還得倒搭錢?!?/br> 「好?!雇鯌椊[起眼睛,「那咱就看看,以后你這馬還有沒有得騎?!?/br> 「王大爺,咱們是老朋友了,不用這樣吧?」劉勝利看上去很無奈,「行吧,就算我孝敬你了?!?/br> 王憲江掏出錢包,拿出兩張五十元的鈔票:「剩下一百元見車拿錢,一個禮拜內(nèi)給我消息。」 「你等我電話吧?!箘倮彦X捏進手里,嘴里還在嘟嘟囔囔,「真夠摳門的?!?/br> 「麻利點,別等我找你?!拐f罷,王憲江站起身,示意邰偉跟他出去。 「哎!」劉勝利急了,「你把賬結(jié)了啊?!?/br> 王憲江沒理他,和邰偉一前一后揚長而去,留下劉勝利看著吃了一半的肘花小聲咒罵著。 第16章 無關(guān)之人 吃過午飯,姜玉淑去了公司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二斤排骨和蓮藕。今天是周三,姜庭下午三點就放學(xué)。如果能早點下班,回去還能給她熬一鍋排骨蓮藕湯喝。 心里惦記著手頭尚未完成的工作,姜玉淑拎著塑料袋加快了腳步。剛走到公司門口,她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姜玉淑循聲望去,看到孫偉明從路邊的一輛桑塔納轎車中探出頭來,沖她揮揮手。 她皺起眉頭,慢慢地走過去:「你怎么來了?」 「關(guān)于庭庭的事,我想找你談?wù)??!箤O偉明的表情很嚴肅,指指副駕駛座上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這位是施律師?!?/br> 姜玉淑的心一沉,拔腿就走:「我跟你沒什么可談的。」 孫偉明拉開車門下來,緊跑幾步追上姜玉淑:「玉淑,你今天必須給我留出點時間。」 「憑什么???」姜玉淑大聲說道,「你是我什么人???」 孫偉明依舊板著臉:「姜玉淑,這是在你們公司樓下,要丟臉也是丟你的臉,你想清楚。」 姜玉淑看看四周,的確,有幾個路人已經(jīng)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她咬咬牙,壓低了聲音:「你要跟我說什么?」 「找個說話方便的地方吧。」孫偉明指指馬路對面的街心花園,「去那里行嗎?」 姜玉淑一言不發(fā),徑自走了過去。 三個人選擇了街心花園中的一個小涼亭作為談判地點。天氣并不熱,姜玉淑卻出了一身汗。坐在水泥凳上之后,她就側(cè)著身子,拿出手絹來扇著風(fēng),看也不看孫偉明和施律師。 另外兩個人倒是很耐心。施律師從黑色皮質(zhì)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又和孫偉明小聲商量了幾句。隨即,孫偉明清清嗓子:「玉淑,咱倆上次談過之后,雖然沒有結(jié)果,但是我的態(tài)度不會變?!?/br> 姜玉淑哼了一聲:「我也一樣。」 「但是呢,解決問題有很多種方法?!箤O偉明面不改色,「可以刀兵相見,也可以和平協(xié)商?!?/br> 「你有話快說!」姜玉淑不耐煩了,「我下午還得上班呢?!?/br> 「行?!箤O偉明向施律師使了個眼色,「咱們先討論一個協(xié)議解決的辦法。」 施律師從那摞文件中找出一份,放在姜玉淑面前。 「這是由律師起草的撫養(yǎng)權(quán)變更協(xié)議書?!箤O偉明指指那份文件,「你先看一下。具體條款咱們還可以商量?!?/br> 「我不看?!菇袷绫3种瓉淼淖藙荩赶氚雅畠簭奈疑磉厯屪?,這事沒得商量。」 孫偉明和施律師對視一眼,拿起協(xié)議書,翻了翻:「這么說吧,女兒這個暑假就跟我去北京。她的一切生活費用,包括學(xué)費都由我來負擔(dān)。大學(xué)畢業(yè)后,她如果還想繼續(xù)讀碩士以及博士,我也都包了。完成學(xué)業(yè)后,她自己來決定和誰繼續(xù)生活?!顾D了一下,「你不用拿一分錢。而且,每個月,我還可以給你三百元作為補貼?!?/br> 姜玉淑不說話,只是連聲冷笑。 「五百元?!箤O偉明遞過去一支筆,「同意你就簽字?!?/br> 姜玉淑轉(zhuǎn)過頭,盯著他看了幾秒鐘:「你就別白費口舌了,行嗎?」 「好吧。玉淑,你把這條路堵死了?!箤O偉明嘆了口氣,「那咱們就只能對簿公堂了?!?/br> 「你去告我吧!」姜玉淑噌地站了起來,「我隨時奉陪!」 「你等等?!箤O偉明伸手拉住她,無奈地看向施律師,「你來吧。」 「好的?!故┞蓭熕坪鯇@樣的場面早已見慣不怪,一臉平靜,「姜女士,您請坐。」 姜玉淑甩開孫偉明的手,悻悻地坐下。 「我的委托人孫先生對于取得女兒姜庭的撫養(yǎng)權(quán)十分執(zhí)著?!故┞蓭煱咽种夥旁谒嘧烂嫔希赶鄬?,「但是,他并不希望和您鬧上法庭。一來,他顧及你們曾經(jīng)的夫妻情分;二來,他也不想讓女兒姜庭有過多的心理壓力?!?/br> 姜玉淑看著他:「然后呢?」 「如果協(xié)議不成,那么孫先生將會去法院起訴您。不過,他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故┞蓭煼龇鲅坨R,「所以,他委托我就你們之間關(guān)于撫養(yǎng)權(quán)歸屬的法律事項做一個分析,供您參考?!?/br> 「還分析?」姜玉淑嗤之以鼻,「你是他花錢雇來的,當(dāng)然要幫著他說服我——你不用費那個力氣了,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br> 「我并沒有說服您的意思。實際上,你們倆上法庭,我賺得更多?!故┞蓭熜πΓ肝抑皇钦驹诜傻慕嵌?,對您和孫先生之間的撫養(yǎng)權(quán)變更訴訟做一個預(yù)測。然后,您再來決定要不要簽署那份協(xié)議。」 「你的意思是……」姜玉淑瞪起眼睛,「如果打官司的話,我必輸無疑,別給臉不要臉唄?」 施律師既不肯定,也不否認:「那我可以開始了嗎?」 說罷,他不等姜玉淑回答,自顧自說起來。 「子女撫養(yǎng)權(quán)的歸屬問題,涉及兩個方面的因素:一是要有利于子女的身心健康,保障子女的合法權(quán)益;二是要結(jié)合父母雙方的撫養(yǎng)能力和撫養(yǎng)條件?!故┞蓭熆粗袷?,「我毫不懷疑您對女兒的責(zé)任心和關(guān)愛,我的委托人孫先生也不否認這一點。不管孩子和您二位任何一方生活,我相信都會保障她的身心健康?!?/br> 姜玉淑抱著肩膀,一言不發(fā)地聽著。 「那么我們就來看看雙方的撫養(yǎng)能力和撫養(yǎng)條件?!故┞蓭熇^續(xù)說道,「根據(jù)孫先生提供的資料,您目前每個月的收入大概在一千一百元左右……」 姜玉淑忍不住插話道:「一千三!」 「好的?!故┞蓭燑c點頭,「那么,實際上,您的經(jīng)濟收入不及孫先生的一半。而且,以您的收入和撫養(yǎng)一名高中在讀學(xué)生的生活支出來看,您的銀行存款應(yīng)該不會太多。」 「這你管不著!」 施律師只是笑笑:「因此,等姜庭考上大學(xué)之后,您的經(jīng)濟狀況會比較緊張。換句話來說,您其實無法為女兒提供更高品質(zhì)的生活。例如,女兒如果有出國留學(xué)的機會和想法,您是滿足不了的?!?/br> 姜玉淑一指孫偉明:「他就沒有義務(wù)嗎?」 「當(dāng)然有,按照您和孫先生當(dāng)初的離婚協(xié)議,他每個月要給付兩百元的撫育費。但是,我覺得這沒法在很大程度上緩解您的經(jīng)濟壓力?!?/br> 姜玉淑咬咬嘴唇,似乎難以啟齒:「我……我可以要求他多出錢。」 「那是另一回事。子女要求增加撫育費的,另行起訴?!故┞蓭熯€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我們現(xiàn)在回到這個撫養(yǎng)權(quán)變更的事情上,再說說我的委托人孫先生。根據(jù)他向我提供的資料——當(dāng)然,具體內(nèi)容我不便透露——他的個人經(jīng)濟條件要遠遠比您優(yōu)越。而且,他能為女兒提供的平臺,也是您無法提供的。換句話來說,跟著父親,她的未來所能達到的高度,比跟著您要高很多?!?/br> 「你是指北京?」 「這不僅僅是一個戶籍的問題,而是平臺、眼界、見識、綜合素質(zhì)、機會等等。」施律師指指自己,「我就是在北京讀的大學(xué)。至于高考難度的問題,相信孫先生已經(jīng)反復(fù)跟您溝通過。別的不說,單說教育資源。我們的孩子頂多在課外學(xué)個鋼琴什么的,北京的孩子已經(jīng)可以學(xué)習(xí)馬術(shù)、戲劇、小語種外語等等。和其他城市的同齡人相比,他們更自信、更大方、更有魅力——您不希望姜庭成為這樣的人嗎?」 姜玉淑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猶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