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3節(jié)
范看懂了,然后沉默了,現(xiàn)場的氣氛一時僵硬起來,老人們也感到了不對,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失望神情。 “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么?”云深問。 范抬起頭來,平淡地開口,“他們希望更多的人能活下去。離開這里的族人中有些有用的年輕人,不能作為‘侍從’,也可以充當忠實的‘狼犬’,他們想問你,愿不愿意把他們帶走?!?/br> 這段話理解起來有些困難,云深花了點時間才從關鍵詞里推斷出大意,“帶人走?為什么?” “冬季不久之后就會來臨,食物本來就不足,村子被燒了,在山里,能等到春季的人不會很多?!狈堵卣f,“我已經(jīng)向你誓忠,如果能夠跟隨你,大家都會好一些?!?/br> 語言真是太苦逼了。云深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的情況,被燒掉的村子,蒼老的村民,最初見到范時那個血腥的戰(zhàn)場……他明白了點什么,然后低頭思忖了一會兒,“范,你要不要去找你的族人?” 范定定地看著他,眼底神色莫測,云深輕輕嘆息一聲,“我和你一起去看看?!?/br> 對于云深的決定,那些村民們表現(xiàn)出了莫大的歡迎,似乎連失去家園的痛苦都為此沖淡了一些。在發(fā)現(xiàn)云深毫不干涉之后,路上他們總是忍不住向范提出問題,即使他只是非常簡短地回應也毫不介意。沒有人想跟云深搭話,除了范,甚至沒有人靠近他十步之內(nèi),云深知道他們對他的身份有自己的猜測,不過無論是什么,這些人都對他有著由衷的尊敬和畏懼。云深一路走一路對眼下的狀況進行思考,拋開感性來說,他現(xiàn)在的狀況很不錯,他所救下的青年對自己表示了忠誠(姑且不論那個完全不符一個“村民”身份的儀式動作),這個人屬于一個正在陷入極端困境的集體,以至于不得不向身份不明的外人有所求助,毫無疑問的是,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對將要面對的群體來說有著顯著的優(yōu)勢,和貿(mào)然進入一個階層完備的大環(huán)境比起來,半封閉的小群體更能把他安全地包裹起來,只要他表現(xiàn)出自己存在的必要性。而這一點不算困難,只在于他愿意為此付出多少而已。 云深不能確定的是,他要面對的是怎樣的未來。他自認是個非常普通的人,即使現(xiàn)在他擁有能讓自己維持一定水準生活的能力,但總有失去的那一天,那之后的未來只有他自己。他不是不能忍耐吃苦,卻不知道自己接受到什么程度,環(huán)境不同,人的耐壓性也不同,在這個世界,他……很孤獨,很不確定。 “我們是居住在洛伊斯山脈中的化外之族?!狈逗鋈徽f道。 “……?。俊痹粕罾Щ蟮乜聪蛩?,范卻避開了他的視線,繼續(xù)看起來像是自言自語的敘述,顧及到了云深的接受能力,他的語速很慢,“我們在這里生存,繁衍,已經(jīng)100多年。擁有這片山脈的是赫梅斯家族,擁有伯爵的封號,領地從洛伊斯山脈一直持續(xù)到黑河,向波多爾王室效忠,波多爾王室是黑石王國400年以來的統(tǒng)治者。” 云深被各種沒聽過的名詞奪走了注意力,雖然知道范跟他說的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東西,每個單詞也很分明,但是……只能聽懂幾個詞??!這樣下去只會讓自己更無力而已,云深覺得自己該換一個話題。 “那個,當時我,見,見到救了你的地方,死了人……怎么回事?” 范臉上的線條繃緊了,他低聲回答:“那是邊境警衛(wèi)隊?!?/br> “什么?” “他們是來收稅的?!狈墩f道,“春季一次,秋季一次。今年春季的稅收本來就比往年更沉重,現(xiàn)在他們不僅要來收取我們?nèi)种氖斋@,還要強行征兵,將一半以上的成年人帶走,除此之外,十歲以下的孩子要被帶到赫梅斯的莊園中作為奴隸——”他猛地收住話尾。 “奴隸?”云深重復了一遍這個詞,看著面沉似水的范,“‘強迫’勞動,沒有‘任何自由’的人?” “奴隸就是奴隸。”范說,他隱藏的憤怒讓云深確定了猜想。如果是這樣,為何他們要與制式武裝為敵就能夠理解了,“孩子”和“奴隸”加起來,已經(jīng)足夠代表云深聽不太明白的那些殘酷。被這些驍勇的反抗者狠狠反擊的人回到這個地方進行了報復,就效果來說,只是燒掉村子可能還不夠……云深深思起來。如果他能完全聽懂范的話,他對情況的了解會更深入一些,不過眼下連接起來的這部分已經(jīng)有些棘手了。 身后的背包忽然沉重起來,正在抬腿邁過一塊石頭的云深踉蹌了一下,范伸手扶住他。云深直起身體,托了托背包確認之后,就停下了腳步。 范看著他把背包解下來,似乎以為他累了,想幫他搭把手,云深卻搖頭拒絕了他,自己伸手從包里抽出一個頗有分量的紙箱,打開之后自己拿出幾盒綠色的東西,剩下的東西示意范打開他那個75升的大包,塞了進去——確認范的力氣和自己的差別根本是幾何級之后,那個容量巨大的背包就由范來負擔了。 范當然不認得包裝上的“09單兵口糧”字樣,他看著云深重新背上背包,一邊走一邊拆開它們,自己留下了一塊之后,把剩下那些真空外包裝在早晨的陽光下閃光的干糧都遞給他。這種熱量豐富的食品作為口糧,他這幾天當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但這次的分量明顯不是給他一個人的,云深把干糧堆到他胸口,然后向他示意跟在他們身后的村民。 “……”范只停頓了一下,然后走了過去。 自己啃了一塊,云深裝作不在意地看著村民們無措地接受了范分發(fā)的口糧,在范做了說明之后,他們那種強烈的反應讓云深心情非常復雜,不過在嗅聞和掰了很小一塊嘗了一口之后,他們把口糧集中到一個陳舊的袋子里,又交到了范的手中。 范回到云深身邊,云深簡直是在瞪著他,但在他發(fā)問之前,范就開口了,“食物很少,他們想將這些留給族人?!?/br> “但是我還有——” “邊境警衛(wèi)隊已經(jīng)完成了收稅,在此后直到春季,山里的食物都是非常珍貴的?!狈墩f, “而且……他們吃下去也沒有用。” 云深頓了頓才問,“……什么叫做沒有用?” “在冬季結束之前,他們就會死了?!狈痘卮稹?/br> “……”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活下去。”范看著他,輕聲說。 云深張了張嘴,他想說什么,好像又不知道說什么,他清楚范也自己偷偷省下了一部分的口糧收起來,對生活在物資匱乏地區(qū)的人來說,這是未雨綢繆的本能,但他不知道他們比他預想的還要艱難。村子被燒了,冒著敵人去而復返的威脅回去哀悼的只有勞動力很低的老年人,其他的族人毫無蹤影的原因恐怕不是他們沒有這份感情,而是—— “但是,他們會和我們一起去找你的族人……” “他們不會去?!狈墩f,“他們要留在前面,在大雪來臨之前,為我們的族人充當哨兵。” “這樣——這樣不是更需要食物么?” “他們不需要堅持很長時間,只要還有一個人活到那個時候……就夠了?!?/br> 第6章 多余的慈悲 云深覺得有什么東西堵在胸口,讓他呼吸艱澀。 他生活在一個雖然有各種問題,卻真實地脫離了生存的困境的國家,算不上各種x二代,卻也是環(huán)境優(yōu)越。父母是高知分子,很遺憾地早逝了,不過留下的遺產(chǎn)讓少年時代的他完全不必顧慮經(jīng)濟,因為大學上得早而且成績優(yōu)秀,他無論學業(yè)還是工作的起點都比同齡人高不少,穿越之前已經(jīng)是在業(yè)內(nèi)有小小成績的工程師,他見識過的各種自然或者人道災難,大多來自媒體上,并且距離遙遠而只能留下影像記憶。因此他是第一次直接面對這種殘酷的抉擇,集體為了大多數(shù)人的生存而不得不拋棄其中的弱者,在理性上是一種必然,但站在這里,知道眼前這些衰弱的老人將在不久之后某個角落里,于寒冷和饑餓中耗盡生機,那種沖擊性完全不一樣。 握了握發(fā)麻的指尖,云深深吸了一口氣。 “讓他們一起來?!?/br> “……”范神色復雜地看著他。 “我能讓他們活下去。”云深說,抬頭看著范深黑色的雙眼,“相信我?!?/br> 無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中,云深從來不做辦不到的承諾,其實他很少要別人相信他什么,他做得更多的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的意見和價值。但在這個語言,文化,地理和政治都幾乎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他既然不能置自己那點也許有點過于豐富的良心于不顧,就應該對自己預設的計劃進行必要的修改。 真是柔軟而又……多余的慈悲。 范天瀾心想,然后在心里對這個更虛偽的念頭自嘲。他剛奉這個人為自己的主人,不是因為他救了他,也不是因為他擁有力量(這點很值得商榷),更不可能是被所謂的高尚人格所感動,他付出從未有過的忠誠,為的不過是利益。各種精巧的裝備,見所未見的材質(zhì)和令人驚訝的構造,從未見過的各色紋章,一切都指明眼前這個黑發(fā)的年輕人很有可能來自傳說中遠東地域即將成立的煉金術師聯(lián)盟,畢竟距離遙遠,他是在前幾個月收到的消息,因此現(xiàn)在也許“即將”變成了“已經(jīng)”。敢于獨自游歷到中洲大陸的邊緣地帶,這個人的目的雖然難以揣測,但是洛伊斯對于煉金術師們來說有價值的東西只有一樣,煉金術師和法師們需要它們就像國王需要權力,而他的族人們剛好能提供——或者說能夠提供的也只有這樣了。被牢牢束縛在這片土地上他們基本不能直接和術師交易,難得的是有這樣一個對這里完全陌生的術士來到,范天瀾將自己獻給這位軟心腸的術士,在這位術士獨身一人的狀況下,他就暫時有了為他代理大部分俗務的義務和……權力。族人有避開赫梅斯家族的勢力,私下與貪圖便宜的氏族交易的渠道,煉金術師的產(chǎn)品很受他們歡迎,哪怕只有一件,也能夠大大地改善族人們的處境,尤其是在現(xiàn)在的情況下。 他從未想過這個人會將同情心放在對“大人們”來說毫無價值的老人身上。即使他們不是化外之族,絕大多數(shù)國家的平民平均壽命也都在40——50歲之間,他們一看就知道離死亡不遠了,即使沒有這場災難,范考慮的也只是如何盡量地保存族人的生命,顧及的只能是大部分,不過就算他已經(jīng)拋棄了那些原則和信念的枷鎖,他仍然是有感情的個人……他沒有對自己的主人進行任何規(guī)勸,而是順其自然地利用了這個人的天真和富有。 ——這樣的他和他離開的那些東西真是沒什么區(qū)別。 云深自然完全不知道范天瀾的想法,一來這位帥哥面癱,二來他也在想自己的事情。 因為個性中比較刻板的部分,云深很少接觸網(wǎng)絡文學,有的那么點,也大多來自那位不良于行的友人。在虛擬社會相當活躍的對方常常半強迫地讓云深分享他在網(wǎng)上的樂趣,雖然相當一部分是對各種怪談言論的辛辣嘲諷,不過在他的陶冶下,云深還是知道穿越這么種流行文體的(就算那已經(jīng)是好幾年前的事情)。對比那些只帶著記憶或者身體穿越到各種時空的主角,云深對自己能爭取到的權利已經(jīng)感到相當滿意了,時空管理局不僅提供了一定時限的完全保護,還允許他繼續(xù)使用原本世界的物資——一樣有限制。 他沒多做考慮就選擇了淘寶。時空管理局在原本的世界給他留下了一個“影子”,云深在當初那個四維空間里cao縱影子了結了身后之事,比如離職和轉換資產(chǎn),但在進入現(xiàn)在的世界之后,他能使用影子的范圍就變得非常狹窄,因為他不應該“存在”了,對現(xiàn)世的影響自然也必須盡量降低。他的影子不能離開原本世界的住所,卻可以讓自身成為兩個世界之間的中轉站,和直接買下一個超市比起來,物流直達而且商品量十分豐富的淘寶顯然更能適應需要。其實云深當初想的確實是如何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nèi)采購盡量多的物資,不過他提出的要求是“我想帶淘寶過去”,橫豎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他沒想過這個近于妄想的要求能被滿足,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冷冰冰的客服不僅沒有否定,還跟他談起了具體內(nèi)容和形式,幾個來回下來,他了解這個世界的時間就剩不下多少了。事實證明云深的選擇不算差,至少在他來到這個世界后,從基本兩手空空到現(xiàn)在一堆家當,排開負重這個不可避免的問題,淘寶基本滿足了他的需要。 在原本的世界里,在云深的位置上,他也做過一些不大不小的決策,但人命無疑是第一次。這應該是個沉重的負擔,云深卻感到了一種輕松,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其實一直處于某種迷惘中——離開荒野,進入人群,繼續(xù)生活下去,這是肯定的,但是這一切是為了生存下去,對解除精神的壓力作用甚微。在行為能力上,云深并不比同樣的年輕人遜色半分,然而一個人在世界上生活,需要解決的不僅是生存問題而已,無論什么樣的人在什么地方生活,都是需要在某個地方體現(xiàn)自己的價值的。即使他在過去的牽掛已經(jīng)非常稀少,可他在一個早已習慣的環(huán)境中,沒有了親朋,他還有工作去支撐人生,被穿越這回事搞掉工作之后,他就必須為自己再找一個目標,所謂生有所依。 現(xiàn)在他至少是有一個非常具體的問題需要去解決了,他要實現(xiàn)自己的承諾,承擔起十幾個人的生命。 這對目前的云深來說還不算什么困難,拜現(xiàn)代完善的交易系統(tǒng)所賜,他很快就把自己那點身家變成了紙面數(shù)字,而且這個數(shù)字怎么都不算很小。說起來,某種意義上,云深是很令同性討厭的那種人,他不像他的大部分同齡人那樣,房子,婚姻和人際關系就足夠占據(jù)大部分的精力,他有房有車,年紀輕輕拿到一堆證書,實際經(jīng)驗也算豐富,跑到哪里都不愁吃穿,收入在這個年齡段稱得上豐厚,為人謙遜低調(diào),雖然欠了點圓滑世故,有時候還有點兒傻氣,但踏實的作風和實力的資本很難讓人忽略他,更為過分的是,他長得居然很不錯,算不上英俊非凡吧,做小白臉也夠了,不知道是哪個花癡說過“他用眼神就能融化女人的心”,老總們也很樂意在一些場合讓他做形象代表(只要不隨便開口)。不過異類的是無論多受歡迎,他也沒談過一個女朋友,在找不到他和哪位同性有不正當關系之后,他的同事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小道長”。 對于他的決定,范再三確認,然后才去向他的族人們傳達,他們當然很激動,不過云深發(fā)現(xiàn)范似乎有意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范,來……和我說話,”云深對跟在他身后的范說,“我想,知道更多關于你們……和其他的事情。” 范猶豫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回到云深身邊,問道:“您想知道什么?” 云深想了一下,“你那時候,對我——”他做了個手勢,“是什么意思?” “我將您侍奉為我的主人?!狈墩f,“作為我的主人,您擁有我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也以您為優(yōu)先。” 苦思了一會兒,云深吃驚地看著他,“你要,做我的‘騎士’?” “不是騎士,”范更正道,這個詞兩邊似乎是一樣的,“是‘持劍侍從’。” 云深聽懂了“劍”,“侍從”只能推斷出大意,“這樣,不好,我不需要……” “這只是單方面的契約,您不需要對我承擔什么,”范說,“這是我的選擇?!?/br> “你選擇我……為什么?” 范沉默了一會兒,“因為我是一個卑鄙的人。我對您懷有曁越的期望,在付出之前,我就想要從您身上得到,而除了我本身,我再沒有能用以交換的東西?!?/br> “……”云深皺起眉,從字句中分辨意思,“你把你……賣給我?然后——”他停了下來,范那個行為并不是在出售,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有用言語和行為向云深提出任何要求,云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身的決定。頓了頓之后,他說道,“好吧,我需要你。在我們,能夠真正……溝通之前,暫時維持眼下的……關系?!?/br> “非常感謝您?!狈遁p聲回應,臉上看不出變化,不過他和云深的相處基本恢復了之前的模式。 在這個艱難的話題過去之后,云深繼續(xù)用寒磣的本地語言和范交流。固然還有很多障礙,但云深還是從范的回答中知道了他們是一個有近千人口的村落,實際上常駐人口沒那么多,因為針對他們的賦稅很沉重,一部分人不得不去危險的礦區(qū)工作,或者進入群山的深處狩獵。因為工具的極度缺乏,這兩種工作的回報率都很低。 “缺乏……工具?”云深問,他想起了當初見到的那個戰(zhàn)場,范這邊明顯是用了弓箭的。 “除了偷渡,我們被允許擁有的鐵器很少,”范解釋,“對于赫梅斯家族來說,擁有武器的我們是很大的威脅?!?/br> “……威脅?”云深理解的威脅無非是攻擊性,但他沒在范和他的族人身上感受過,直到范從地上撿起一小塊石頭,握在掌中,一會之后攤開在云深面前。 無語地看著眼前碎成小塊,已經(jīng)算是石渣的石頭,云深算是知道了原因。不過對于自己那點力氣,范從來沒有特別的表示,難道是這個世界的其他民族在體質(zhì)上也屬于“正常”? 這時候他們身后的村民叫了范的名字,范向云深示意之后就過去了,回來的時候表情有點不自然。 不久之后云深看著增加了一倍的隊伍,雖然有點意外,不過還是用中文對范說道:“……當做債多了不愁吧?!?/br> 第7章 最喜他鄉(xiāng)遇故知 出現(xiàn)在視線極處的人影讓少年驟然緊張了起來,難道那幫混賬警衛(wèi)隊那么快就找了過來?族中擔當警哨職責的長輩們都被害了嗎?! 身邊的同伴忍不住往前探,壓到了風岸的胳膊,他還來不及把這個冒失的家伙推開,就聽見了那家伙壓著聲音的驚呼:“風岸!你看!是長輩們……還有兩個人,是——是天瀾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天瀾哥不是死了嗎?!” 風岸給了這個咋咋呼呼的家伙后腦一巴掌,把他擠到一邊,“讓我看看?!?/br> 視野里的人已經(jīng)能夠辨認出身形,他認出了前天部落撤離時自愿留在后面的長輩們的身影,在他們之間,兩個高個男性的身形非常明顯。作為族里的英雄人物,風岸當然認識范天瀾,但以當時出戰(zhàn)的族人帶回來的消息,在一力干掉近十個邊境警衛(wèi)隊的士兵之后,他終究還是倒下了,而在那種情況下,他本該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風岸扒住土堆,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把頭伸了出去,沒錯,是范天瀾,讓人吃驚的不僅是他還活著,他穿的和背著的那是什么奇怪的東西啊?更重要的是他身邊那個一頭光滑的黑色短發(fā),膚色卻白皙得像……貴族一樣的人,穿著和范天瀾一樣地奇怪,或者說,范天瀾和他穿得一樣奇怪。這兩人似乎完全沒發(fā)現(xiàn)注視著他們的兩個少年,自顧自地交談著。 “去跟族里通報一聲?!憋L岸低聲對一雁說。 一雁緊張地看著他,“我,我該怎么說?” 風岸不知是第幾次地后悔因為一時心軟而把這家伙帶來站哨,“就說范天瀾還活著,帶著長輩們和一個陌生人回來了,那個人,”風岸又朝外看了一眼,那個面容很年輕的男子給他難以形容的古怪感,“很需要注意。” “那你呢?” “我在這里繼續(xù)守著!快去!” 一雁窸窸窣窣地走了,風岸瞇起眼睛盯著人群之中唯一的陌生人,卻看到他身旁的范天瀾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什么東西,然后一甩手。 蓬的一聲,風岸鼻子面前冒起一陣煙塵,他驚了一下,盯著嵌在土中的小石塊,稍稍猶豫了一會兒之后,他從凹窩中站了起來。毫無疑問范天瀾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上對方的視線,風岸感到了壓力,畢竟范天瀾是族里最強大的戰(zhàn)士,甚至在整個洛伊斯山區(qū),除了偶然來到的傭兵團,沒有人能算得上他的對手。那個人也看了過來,范天瀾伸手對他招了招,風岸爬上去,跳下土坡,向他們走去,帶著一點緊張。 “……天瀾哥,你還活著?” “嗯。”一貫寡言的對方應了一聲,然后問道,“你讓人回去通知族里了?” “是的。我們不知道你們會回來……村子已經(jīng)被燒完了吧?!憋L岸說,想起死去的族人和遠遠看見的映紅了半邊天的那片家園的火光,語氣低沉起來??戳丝匆贿叺哪侨耍皇巧倌甑娘L岸還是忍不住問,“這位是——” “我的主人?!狈短鞛懙卣f。 風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范天瀾顯然無意對他解釋,只是轉頭對一直安靜地看著他們交談的那人說道,“這是第一道崗哨,后面還有兩道,值守的現(xiàn)在是他,族長的第三子,讓他帶我們進去?!?/br> 范天瀾用的是通用語,語速很慢,就像在照顧對方的語言不熟那樣,那人微微停頓之后,才對范天瀾點點頭,接著對風岸微微一笑,“好的,那就請你帶路了。” 很顯然,那人的通用語并不純熟,讓風岸不知如何形容的是對方的態(tài)度,或者說這個人本身的存在就讓他渾身不得勁,不過范天瀾就在一邊,他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幼稚。雖然范天瀾在族里的地位很高,父親無論做什么決定都要求他必須在場,如果不是因為邊境警衛(wèi)隊,大家都猜測他不做族長也會成為翻山眾的首領,對這個自己又敬又怕的偶像,風岸一貫不敢在他面前放開。 無論如何,范天瀾都不會做損害部落利益的事情。風岸帶著他們走向族人藏匿的地點,路上的兩道崗哨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站崗的男人們表現(xiàn)得更為驚異,就算有職責在身,他們一樣跑了出來,不過范天瀾很快把他們打發(fā)了回去,看來他在見到族長和長老們之前是不愿說什么的了。 遠遠地風岸就看到了站在路口的父親,迎接他們的不僅僅是族長而已,幾位長老也和族長站在一起,神色不定地看著他們,風岸跑了過去,族長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就把他撥到身后,等著范天瀾走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