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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3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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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他們已經找到了亞斯塔羅斯的力量之源。

    作為有記錄以來最強大的人族之王,亞斯塔羅斯之所以遠勝貴族,是因為他的力量并非來自于天賦,而是來自生命的性靈。意即這世上只要還有人族心甘情愿——即使不是心甘情愿也沒有什么不同——受其驅遣,他就能繼續(xù)存在,繼續(xù)高傲地、彷如一切盡在掌握地高舉于眾人之上。

    他規(guī)定了這個世界人族的命運與秩序,他還要在另一個世界繼續(xù)做他的王,讓人類必須遵照他所制定的法則生存。他毫無疑問是一位英明而偉大的君主,卻絕對不是一個寬容的圣人。

    貴族們在他身上看不見光明的未來。

    當最后一座浮空城市進入指定位置,幾乎所有貴族都通過城市之心感應到了一個巨大系統的建立,并在同一時刻意識到他們在這一系統中所應處的位置及所應盡的義務。

    然后,天黑了下來。

    日夜沒有更替,是籠罩了整個世界的能量網絡過濾了天光,不反射的經緯在人力不能抵達的高空縱橫交錯,天網之外是黑暗的宇宙背景,星辰——不過是毫無生機的冰冷石塊——被空間亂流裹挾,舞著教人瘋狂的軌跡,唯一穩(wěn)定的天體是黑色的太陽,千年來急速蒸發(fā)的它已經從凌迫整個世界的毀滅之源變作了一個從熾亮孔洞中窺視過來的惡意之眼。

    自然環(huán)境系統失去動力之后,這個瀕于潰滅的世界也失去了它的色彩,無論高峰還是海洋,無論熾熱的巖漿還是寒冷的凝冰,萬事萬物只剩下黑灰白三種底色。曾有萬類相爭的豐富地貌早已被城市移動的磁力撕裂,摧殘成了一個無盡廣大的廢墟,山峰傾頹,巖漿橫流,海潮倒灌,風暴呼嘯,生靈絕跡,整個世界都在嘎吱作響,只有巨大的空間法陣巍然不動,濃縮到極點的能量在流動時引起了光能反應,光的亮柱貫通天地,向在空中俯瞰的高等人族標記出逃離的通道。

    龍族在世界的邊緣沉默地注視這一切的發(fā)生。這些僅憑rou身就能在宇宙空間飛翔,卻被天網困鎖在這個狹小世界的高能生物看著牽系之線自各浮空城市伸出,四面八方匯聚于中心的不朽之宮,花樹盛放的穹頂大廳垂下無數光絲,與深邃如星空的地面浮出的無數光路縱橫交錯,大廳空曠如野,身著長袍的德爾德蘭公爵微微仰頭望天,不朽之宮如同無物,唯有高等人族方能看到的空間曲度映入他的眼眸,現任人王站在大廳中央,華美而沉重的王服簌簌作響,無數光絲連入他的肢體,每一刻都有無以計數的海量信息沖刷過他的身體,他只能擠出一點分神去聆聽公爵的指示,其余全部貫注于維持大系統的運轉。

    數十名城城主站在大廳的邊緣,他們也分出了力量以協助人王維持系統,但他們最多的關注卻不是給了正在向著界膜沉降的諸城,而是真正主持這一滅世工程的公爵。

    一旦高等人族全部遷徙到那個世界,這個世界即會宣告毀滅。龍族將通過融合城市發(fā)動機,再將天網拆分,鐫刻己身為穿越宇宙的鎧甲,公爵不同人族一道遷徙,他將獨自留下,親眼見證這個世界的毀滅,至于世界毀滅之后他的結局究竟是殉葬,還是隨同龍族一道前往無盡旅途,沒有人知道。

    上代人王亞斯塔羅斯就在另一個世界,可是公爵似乎并不打算與他再見。

    可是他不可能對貴族尤其是大貴族們的打算一無所知,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人們對那位陛下的恐懼、戒備、與從未停止過的除之而后快。不要問他們的如此深刻的仇恨從何而來,因為他們自己都不甚明白。

    人族的王位并非通過血脈傳承,因為所有高等人族都是誕生自同樣的源頭,雖然人王的推選自有章法,并非完全的能者居之……然而亞斯塔羅斯是不一樣的。他不僅僅是區(qū)別于歷代人王,而是從本質上就區(qū)別于整個人族。

    第484章 終末的降臨

    亞斯塔羅斯是他的上一任人王的養(yǎng)子,甫一出現就是少年的模樣,人們自然而然地以為他是人王之子,即使那位可敬的王者從未有過伴侶,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人們對他的血脈從未有過懷疑。

    高等人族比這世上的任何種族都要優(yōu)越——這是他們生來就有的認識。而亞斯塔羅斯從來都是其中佼佼者,他是如此強大、如此聰慧、如此俊美,并且威儀天生,統御人心輕而易舉,成為人王也是眾望所歸——至少貴族們當年沒有找到另外一個能與他相比擬的候選者。

    亞斯塔羅斯在位期間的作為,最有意義及影響最廣泛者,莫過于主持關系人族生死存亡的大遷徙計劃,將這一跨度近千年的籌謀猛然向前推進一大步。他將通往彼方世界的通道打開,在同彼方世界人族的短暫交鋒中,高等人族獲得了有關彼方世界的必要的和詳細的資料,并埋下了日后遷徙所需的必要布置,使得時空能夠準確定位,并同此方世界的突破互相呼應,使得大遷徙計劃得以順利進行到今日地步,只差最后一步。

    但越是到了成功的關頭,貴族們就越是感到不安,他們留下最初那些得了人王敕令,在空間通道的輻照范圍中沉睡的眷族,將他們認為低劣的物種成千上萬地驅逐到另一個世界,感應到它們在彼方世界不僅能夠生存,并且力量并無減弱。這給了他們一種信心的保證,但貴族中的地位崇高者心中卻始終揮之不去憂慮。

    亞斯塔羅斯擁有的力量同他的權欲幾乎是對等的,自他登基之后,歷代人王授予各大貴族的權柄便被他逐一收回,雖然他的強硬手段使得人族內部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穩(wěn)定及形式上的團結,然而對長久的歷史中始終保持著相對獨立與自由的貴族來說,這種上位高壓所致的穩(wěn)定與團結卻是沉重的枷鎖。

    倘若戴上這樣的枷鎖能有利于人族整體的未來,那也并非不能忍受。至少相當一部分高等人族是愿意如此忍受,但是,在亞斯塔羅斯一力推動,并控制了兩百年那次空間通道開啟及封印的過程中,貴族們發(fā)現了一個令他們無比震撼的秘密。

    亞斯塔羅斯并非人族。

    他的非人身份隱藏得極深,即使在此之前已有蛛絲馬跡——他的天賦之高絕超出了記錄,對貴族的無條件統御也不能以常理解釋。無論多么強大和多么古老的血脈都不得不對他表示臣服,然而他們追溯他的血脈,卻發(fā)現除了已歿的上代人王,無人知曉其從何而來。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異類不僅擁有統治人族的力量,更能夠無視貴族對領地的權限,直接任意調動浮空城。他就像修剪枝葉一樣,在位期間打擊、剪除妨礙他的統治的反抗者,總計竟令整整十四座城市隕落,最后將浮空城市的數量最終維持在一百一十座。

    他說這是為了使千年計劃的能量更平衡,貴族們相信了,他說雖然通道已經開啟,但彼界的空氣及土地中含有不利于人族的毒素,人們也相信了,從在彼方世界埋藏后手,到最后封印通道,一切皆有他乾綱獨斷,不容任何人干預,絕大多數人也服從了。

    即使到了眾貴族結伴攻入不朽之宮的那一刻,也沒有一個人懷疑人王陛下是全心全意在為人族籌劃未來。

    因而他們要殺他的動機也并非因為血脈不純,也不是他的能力不足以完成這個千年計劃,也不是他喜怒無常、手段殘酷,更不是因為他指定德爾德蘭公爵為繼承者,斷絕了其他家族的上升途徑——又或者這些原因都有,卻從來都不是主要的。

    貴族們之所以犯下如此喪心病狂、背信棄義的罪行,只是為了一個非常簡單的理由。

    人族能夠有殘暴的,無能的,懦弱的王者,卻不能有一個既是非人的,又是不死、最重要的是“永遠的”王。

    只要人族還有仍活著的人,“亞斯塔羅斯”就不會消亡。只要他存在一天,對人族就壓制一天。他將永遠高高在上地決定人族內部秩序,權力更替,未來一眼便能看到底。人族也許將因此獲得長久的穩(wěn)定,減少陰謀與殺伐,將更多的力量投入于種族的發(fā)展與壯大,人族將因此獲得長遠的利益,因為這位王者少有私心,而且?guī)缀鯊牟环稿e。

    也許有人對這個統治秩序心滿意足,然而卻有更多的人說“不”。

    不僅僅是一個非人竟能決定他們的未來,更是因為由這個怪物給予人族的未來是如此平坦,如此安逸,于是貴族們便意識到,倘若由他繼續(xù)統治下去,那么即使他們遷徙到另一個世界,也不過是從一個牢籠進入另一個牢籠,正如此方世界的龐大天網,是它令世界得以在空間亂流中保存,萬物萬族得以生存,卻也使得物質與生命只能永遠在這個世界不斷循環(huán)輪回,高貴如人族,強大如龍族,都只能困鎖此界,不得解脫。

    不應當是這樣的。

    解除束縛,爭取自由也是高等人族生來的本能。

    察覺了亞斯塔羅斯的謀劃之后,他們便下定決心。

    一個種族——或者說一個世界人口的跨空間大遷徙,絕非一人或少數人所能完成的龐大工程,不朽之宮經過歷代人王的改造,大叛亂后更是發(fā)生驚人蛻變,以一位強大將軍的英魂所化的智能核心統領諸城的城市管理系統,這這座城已成為最名副其實的世界中心,諸城皆處于同一系統之內,不僅所有城市發(fā)動機的出力,所有城市管理者的權限都在這個系統匯聚,沒有絲毫混亂,一切各居其位,有條不紊,顯示出它的籌謀已久和即使已經離去多年,亞斯塔羅斯對人族依舊的無可動搖的統治之力。

    那位王如今正在另一個世界等待他們的到來。

    千年的計劃已經走到終點,所有漫長的準備即將得到結果,難以想象的力量在震蕩界膜,在扭曲時空,蒙蒙的光輝籠罩在人族所有城市上,與地面發(fā)著光的巨大法陣相輝映。

    站在主控大廳各處大貴族臉色蒼白,顯露難以支持的跡象,將己身同不朽之宮的核心智能對接的人王更是汗出如漿,不堪重負地跪倒在地,公爵走上前去,將手按在他的肩上。

    光絲放出璀璨明光,不朽之宮輕輕一震,一層層光環(huán)如漣漪生成,向外擴散,天空變成了粼粼的水面,諸城如水中礁石,被套在層層明亮的同心環(huán)中,最終凝聚成明亮的星辰。

    熾烈的光照亮了這個行將毀滅的世界,從諸天星辰中生出了彩色的極光,光帶飄飄蕩蕩,盤旋向下,向著皸裂大地與兇暴海洋中巍然不動的空間法陣注入。

    與此對應,另一個世界此時也在天翻地覆。

    時隔一年后再逢天地劇變,中洲世界的大部分人族仍未做好充分準備——因為不可能有人類能做好抵御來自宇宙的天災的準備。即使警訓比上次傳遞得更快,更廣泛,即使人們已經通過歷次獸潮的意識到了更大規(guī)模的異界入侵,在災難征兆出現時就成群逃往開闊地帶,然而這是一次比裂隙重啟是能級更大的沖擊,整個中洲世界都在顫抖,地殼形變,海嘯高達數十米,撲入大陸不堪重負綻開的地裂,遠東大陸與中洲大陸間的距離從一道寬闊的海峽一夜變得觸手可及,新的山脈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崛起。

    當大地上的生命在承受這樣廣大的避無可避的災難時,空間通道在黑暗天幕中益發(fā)明亮,升騰的光帶在盤旋纏繞。

    被具象了的天量能量與信息正在通過界膜,被抽取了本源的此方世界愈發(fā)衰朽,不朽之宮中,人王與諸城城主都已達到極限,為了將近千萬的高等人族及其城市架構完全保有地轉移到另一個世界,他們被時空轉換系統壓榨了身體的幾乎每一分力量,當人王也失去意識倒落在地,從天頂垂落的光絲柔和地將他們的身體包裹起來,化為流淌的能量進入地板下方的通路,變?yōu)閺牟恍嘀畬m上空的虹彩極光,最終匯入向空間通道涌動光的河流。

    空間通道是如此巨大,襯托得站立其中的中洲世界的英雄如螻蟻渺小。

    然而這樣渺小的、為高等人族所藐視的螻蟻,卻是他們遷徙到另一個世界不得不經歷的關卡,只有通過這些亡靈所建的靈魂網絡,他們才能洗去此方世界刻在他們本質上的烙印,而不會在其毀滅時與之同葬。

    死后又被再造的軀殼力量洶涌,他們的眼眸倒映著從漆黑天幕垂降的無窮絲雨,光的瀑流穿過他們的身體,在空間法陣上激起閃耀的輝光。他們要將以千萬計的敵人送往自己的世界,那些傲慢的、強大的敵人將在中洲世界掀起腥風血雨,人類將再一次被他們逼迫到絕境。

    但這些所謂高等人族已經失去了他們最大的依仗,他們的力量來自浮空城的核心,他們無法將那些繼承自遠古的造物也一并帶走。儲能了千年的宏大法術會在另一個世界從無到有構建出同這個世界幾乎一樣的浮空城市,但它們將徒有空殼,僅能從天與地的磁力中獲取維持城市基本功能的力量,高等人族會失去除自身天賦外的絕大部分助力,因為再沒有一個源泉為城市內外的傳說武器供應能量,他們還將失去幾乎所有眷族,中洲英雄所鎮(zhèn)守的空間法陣不僅拔除高等人族身上的世界意識烙印,還將他們施加于非人諸族身上的眷屬烙印也一并清除。

    在再度征服眷族,或者令地上的中洲人類向他們供應生存所需之前,高等人族再不能如神明一般在天上俯瞰人間的戰(zhàn)禍,他們將不得不走出他們的無憂之城,親身降臨污穢的大地,去戰(zhàn)斗,去流血,才能從彼方世界的原住民手中奪取他們創(chuàng)造的一切。

    穿越界膜不會令高等人族損失多少力量,同中洲人族相比,即使身份最低微的高等人族,他們的天賦力量也可比擬高等法師,并且身體強壯,五官靈敏,他們是同中洲的人類同源而又被制造得更為“完美”的生命。

    但他們的人數終歸是比中洲的人族少很多的,他們強大,但并不團結。更致命的是,沒有了世界意識的烙印,失去了城市的動力核心,他們不再是世界的寵兒,也不再有萬世一系的傳承,并且由于兩個世界的能量密度的差距,高等人族的力量將隨時間而消退。確實,即使力量消退了,高等人族依然十分優(yōu)越于中洲人族,他們仍然會是強大的,還有長久的壽命和積累的深厚知識,只是在后代繁育方面稍有欠缺——

    恰同中洲一個種族相似。

    精靈。

    中洲英雄將遵守當日與人王意志所立的契約,直至在完成后湮滅。

    兩個世界的關聯也將就此完全斷絕。

    然而這份契約是在他們死后以靈魂狀態(tài)所立的,只有真正死亡過的人才明白,靈魂是不會說謊的——卻不等于他們所知的就是完全的真實。

    公爵獨立在穹頂之下,深邃的地面下,光的絲線向著四面退卻,簾幕般的垂絲也逐一縮回花蕊,花枝與花葉搖曳著簌簌作響,也仿佛自有意識般向兩邊分開,美麗的璀璨穹頂被縱橫的經緯切割成網的漆黑天幕所取代。

    公爵仰起頭,蒼白光線下,他如同一個包裹在華麗衣袍中的縹緲魂靈,在那張半透明的俊美面孔上,一雙金眸倒映著最后的極光,直到最后一絲余光也全都投入空間通道,通道的指示光柱仍通天徹地,最后一個生體反應都從城市中徹底消失,構成城市主體的物質也被轉換成能量,生命維持系統再無存在必要,在它們逐一關閉,曾覆蓋其上的絕緣外殼都隨肆虐世界的罡風散去后,城市發(fā)動機及其輔助系統的真正形態(tài)終于再度顯現于現實空間。

    公爵并沒有特地去看哪一套動力系統,所有的城市發(fā)動機及其附件像鏡子一樣清晰地倒映在他的意識領域中。作為高等人族在這個世界凌駕于幾乎所有生命之上的依仗,這些曾帶著一個文明橫渡星海的空間引擎并不是固定的機械形態(tài),它們的外觀如同被藍色的霧氣籠罩,無數光點在霧中明滅,光與霧之中有神秘暗影浮現。

    高等人族已經遷徙,世界開始冷卻。龍從世界的邊緣,從龍谷的深處起飛,這些美麗而強大的生命振翅飛翔,越過曾沸騰如煉獄,如今正從外到內冷凝成黑色平原的巖漿之海,越過崎嶇破碎的百萬群山,越過正被白霜覆蓋的酸蝕河湖,猶如寶石的巨大翅膀反射著星光,掠過由洶涌狂浪漸漸寧息的大海,天穹之上,淡藍色的霜雪正在凝結。

    龍飛向幽霧般的城市發(fā)動機,它們要同這些造物融合,這是它們的追求,也是它們的生機,只有同這些蘊藏著無限力量的動力源結合,它們才能在太陽蒸發(fā),這個世界也隨之潰滅之前逃離隨之同葬的命運。

    連生命維持系統都關閉的城市發(fā)動機已經不再向任何對象輸出能量,但去除絕緣殼之后,它們本身的性質導致它們本身僅僅是存在就會扭曲空間,沒有任何生命形式能直接與它們接觸,于是群龍在接近到某個距離時,便主動開始改變形態(tài)。

    它們的翼展愈加延伸,四肢收起,從頭顱開始肢體變形,屬于生命體的自然曲線拉長,變得尖銳并且抽象,鱗甲之間的縫隙漸漸變得模糊,然后融為一體,光滑如鏡,只有龍本身的色彩依舊保留在這正在變得幾何化的外表上,并且愈發(fā)鮮明華麗,深翠,幽藍,銅紅,醬紫,天穹之下開出了朵朵巨大的吞噬之花。

    融合不會是很快的。

    通天徹地的光柱正在消散,鐫刻在世界本體上的空間法陣在縮小,與此相反的是,不朽之宮下方的巨大法陣不斷擴大,越來越大,不朽之宮位于其中,就像一顆精美寶石被置于光輝底座之上,在這懸浮的法陣下方,凍結的海洋無聲地凹陷下去,山川湮滅如飛灰,毀滅性的力量在此處匯聚,比任何一條空間通道更強烈的空間扭曲正在發(fā)生。

    公爵仍站在遠地,腳下的地面變成了真正的深淵。

    深淵之上,他的對面多了一個人。

    黑色的短發(fā)在空間亂流中飄動,維持著人形的圣王龍俯瞰腳下沒有盡頭的隧道,他沒有選擇任何城市發(fā)動機與自身融合。在他和公爵的頭頂,這個世界正在下雪,藍色的氮雪紛紛揚揚,沒有一片能落地,它們在半空中就被絞殺得無影無蹤。

    “即使如此,陛下您也不能以本體通過?!惫粽f,“協議仍在發(fā)揮作用。”

    “這不重要。”圣王龍說。

    “那么,我便祝愿您此去一切稱心如意?!惫粽f,“希望一切最終能達到我們竭力想要得到的最好的結果?!?/br>
    “希望如此?!笔ネ觚堈f。

    他向前一步,然后身影就此消失。

    在他消失的同一時刻,難以想象的能量在空間通道中爆發(fā),不僅天空中正在互相吞噬的眾龍和和城市發(fā)動機相互相互纏繞的運動軌跡都被沖擊得變形,連不會反射任何光線的天網都被激起了一陣閃爍,天網之外,混亂的星石背后,那顆凝固的黑色太陽仍以致死的視線凝視著這個世界。

    千瘡百孔的界膜再一次被撕裂,在中洲世界向上看,仿佛整個宇宙都被異界入侵者可怖的力量震撼得搖蕩起來,然而在這場仿佛沒有盡頭的滅世之災中,已經無人愿意再仰望星辰。

    直到星辰隕落。

    數以百萬的中洲人類親眼目的了那座巨大如山岳的浮空城市的墜毀,斥力立場被進攻者有意保留了下來,因而它的墜落是緩慢的,比一片落葉還要端莊,還要柔和,甚至算得上是夢幻的,因為只有相信這是夢中的景象,人們才不會為此瘋狂——

    慘淡的陽光透過薄云,將傾斜的黑色山岳,以及山岳間宏偉而又美麗的城市照得歷歷分明,這是中洲不曾有過的文明與力量的結晶,并正在不可阻擋地走向它的陌路。滾滾濃煙從城市各處生出,間或又在某處有火光炸裂,升騰的濃煙在無色的穹頂匯聚成灰黑色的濃云,在這晦暗的天幕下,難以用rou眼在防御線外分辨城市中掙扎逃亡的居民,觀察者們只能看見無數細小的黑影如倉皇的蜂群升起,穿越森林般的煙柱,或半路燃燒,或踉蹌墜落,或逃出生天。

    沒有任何一種力量能阻止這座城市的毀滅。

    在億萬噸質量的重壓下,斥力立場如輕薄的泡沫一樣破滅了,城市重重撞向大地,起初人們沒有聽到聲音,只看到撞擊面激起的海嘯般的煙塵,大地如同水面蕩起了波紋,被擠壓到極限的空氣形成了白色的激波橫掃一切,樹木,巖石化為齏粉,甚至山丘都被削平,相隔千萬里的大陸彼端都感受到了震撼的余波。

    這是第一座墜落的浮空城市,卻不是最后一座。

    第485章 異界入侵

    塔克拉站在瞭望塔上眺望天際線,由于一座城市的墜落,天眼系統失能了五十四分之一,但他們已經知道墜落是怎樣發(fā)生的。傾頹的城市遺骸在大地上形成了新的山脈,震撼世界的毀滅所產生巨量煙塵同空氣中的水汽結合,形成了范圍廣大的陰云,暗沉天幕之下,數座輝光閃爍的浮空城與另一座外形精巧的城市形成了對峙的局面,而在這些極度傲慢的入侵者腳下,怪物橫行,異獸肆虐,人類絕望奔逃。

    他又將超凡感知從遠方的末日圖景收束,目光投向眼前的天空,一個非常礙眼的東西正在他的頭頂。從天眼系統傳回的景象看,幾乎每一座浮空城都富于歷史的底蘊和異域的風情,其城市布局之精妙,建筑之奇巧,足以讓中洲世界的絕大多數城市自慚形穢。

    但這種美麗出現在中洲世界,就只宜于毀滅。

    我要干掉它。塔克拉想。不僅是它,還有它們。

    這當然很難。

    但不是做不到。

    至少塔克拉認為工業(yè)聯盟能做到。

    相比異界的入侵者,中洲的人族無疑是弱小的,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所以那些自稱“高等人族”的貨色對中洲人族極為輕蔑,他們也確實有這樣的資本。即使他們一降臨此界就開始內斗,他們投放到地面的生物武器和類人眷屬依然在短時間內就突破了人類在歷次獸潮中建立起來的防御陣線,在中洲大陸的中東部掀起腥風血雨。

    他們的生物武器是大規(guī)模釋放的孢子,這些孢子一經落地,就會開始蔓延生長,以極高的效率吸收菌絲沿途能夠吸收到的任何有機物質,在地下生成一個個灰色巨蛋,一待夜晚降臨,就從蛋中爬出種種怪物來狩獵人類。這些從腐物之中誕生的怪物瘋狂追逐新鮮血rou,由于此前的歷次獸潮,中洲人族殺戮的異界生物何止千萬,那些因不能及時處理而到處糜爛的有機質便成了它們最好的培養(yǎng)皿。對仍未從天地大災中恢復的人族而言,這種生物武器的出現是雪上加霜,不過究其根本,它們仍然只是一些只能執(zhí)行原始指令的低等生物,沒有消化系統的它們甚至不能算作動物,連人類自衛(wèi)同盟防守最薄弱之處也動搖不了,遠不及那些類人種族對人類造成的威脅。

    類人種族——異界入侵者的眷屬,既有猛獸的尖牙利爪和猛毒,又有天賦能力和一定程度的智力,在聯盟的廣義標準上,“它們”已經足夠被稱之為人類。

    面對在任何地域都能蔓延,尤以戰(zhàn)場和城市最易于生長的菌絲怪物,兼具猛獸的尖牙利爪與人類的狡猾與團結的類人眷屬,以及數量雖少,卻每次出現都能直接毀滅一座城市的魔法傀儡和異能生命,剛剛從天地大災中完成自救的人類的抵抗就像紙一樣薄弱。人們終于感到了先輩在第一次裂隙戰(zhàn)爭中時遭遇的絕望。在它們傲慢主人的命令下,這些數量龐大的異族如浪潮沖破了中洲人類脆弱的防線,它們的利爪收割生命,它們的鐵蹄踏遍田野,它們的飛翼伴隨著菌絲深入大陸腹地,勢頭之猛烈,許多弱小的王國和地區(qū)連求救信都未能送出便被滅亡。

    第二次天地異變導致的巨大災難和在災難中以幻想般的形式降臨人界的異界城市打破了人們此前對第二次裂隙戰(zhàn)爭的所有想象,異界入侵者對中洲人族毫不留情的殺戮湮滅了人類在歷次獸潮中所積累的戰(zhàn)績,當高天之上的異界統治者或者試圖重新建造他們的城市智心,或者合縱連橫,或者彼此爭斗吞噬時,這些附庸力量最強大的貴族城市的眷屬種族以驚人的速度占領了中洲中部的許多地區(qū)。

    但他們要實現在極短時間內完全征服中洲大陸的目標并不順利。雖然力量弱小的軍事同盟一個接一個地破裂,神圣聯盟與帝國復興聯盟風雨飄搖,勉力維持自保,但即使是失敗者,由于獸潮的經驗和天災前的戰(zhàn)爭警告,也在這場幾乎是一面倒的戰(zhàn)爭中以種種方式拖延了入侵者的腳步。異界入侵者在大陸中部幾乎是橫行無忌,然而當他們向大陸四面出擊時,卻遭遇了比想象要大得多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