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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言那時其實是真的覺得顏知憶的這套衣服很配她,雖然圣人喜素,但也不得不承認妖皇姿容艷絕、生來便適合這般珠寶錦簇的服飾。非但不艷俗,反倒與妖皇高傲的氣勢相襯,叫她愈加美艷逼人。 只可惜……圣人不??淙?,忘卻了妖族的忌諱。 當眾贊她如凰,聽入身為金烏的顏知憶耳中,卻是滿滿的羞辱。 自那次大打出手之后,裴圣顏皇勢如水火的消息便傳遍了上界。后來顏知憶一再拒絕出席,更是坐實了這一傳聞。 連同坐一席都不愿,可不就是厭惡至極了的表現(xiàn)嗎? 如此倒也算是逐漸平定下來了。 日子過得很快,千年時間于修真者來說如同彈指。 可是……新一輪的災(zāi)難來了。 氣運傾斜崩潰,上界靈力飛速流逝,近乎末日。 洛露已入魔,她的身子在當年的變故中就落下了毒素病根,修魔之道太過極端,這上界的變故第一個就讓她倒下了。 她倒下時,顏知憶又收到了一封來自星衍閣的傳信。 是那個被正道眾人合力封鎖住的曾經(jīng)的圣人所傳來的。 顏知憶沒有看,她只靜靜守在洛露床前,看著自己的好友一點點蒼白的臉頰,默然無言。 “……其實死了也是好的?!?/br> 魔頭披散著白發(fā)躺在枕上含笑看著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顏知憶垂了垂眸,頓了頓,淡淡頷首了:“……我知道。” 所以她沒有流露半分傷心。 她是這般說,倒叫洛露臉上的些許笑意慢慢淡去了,低嘆了聲:“我要去尋我阿爹阿娘了,可又有些不放心你?!?/br> “活著的人總是要更難受一些的?!?/br> 就如現(xiàn)在,妖皇的臉上沒有半分悲戚的模樣,可洛露卻分明聽見了鈍刀正一點點磋磨著她的心頭,血珠一滴滴掉落。 “……那位裴圣又給你發(fā)來了傳信,是嗎?” 洛露輕輕咳著,蒼白的臉頰上霎時間爬上了些許不正常的紅暈。 是垂死前的回光反照。 顏知憶低頭給她傳去了些靈力,輕輕應(yīng)了。 “你累了。” 洛露含著咽喉中的腥甜,陡然彎眸笑了下,就如年少時一樣。 “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你笑過了。” 皇座上壓著的重擔,叫妖皇也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洛露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輕聲道:“去睡一會兒吧,我也要睡一會兒啦。等你睡醒了,便去見一見裴圣人吧?!?/br> 顏知憶默然看著她,終是抿唇低聲應(yīng)了。 于是床上的人再次笑了,她今日笑的次數(shù)比起以往數(shù)年來的都多,隱隱約約的還能瞧見當初臨濱城洛家小姑娘的模樣。 “……若你睡醒后還有時間,就來瞧瞧我……送我回去……好不好?” 床上的人輕顫著聲音,伴著劇烈的咳嗽,一點點地說了出來。 洛露臉上還有笑意,眸中卻滿是水光。 顏知憶闔了闔眸,再次應(yīng)了。 她這一次起了身,朝著門外走去了。在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她聽見了身后傳來的聲音,極細微的,帶著顫抖的笑意。 “……球球?!?/br> “謝謝你。” 顏知憶足下頓了頓,沒有說話,反手輕輕闔上了門。 她沒有回房,只靜靜走到不遠處的古樹旁坐下來了,就那樣倚靠著古樹的樹干,臉上的神色無悲也無喜,有些平靜得麻木了。 顏知憶垂眸瞧著自己的指尖,垂下的眼簾遮去了她瞳孔中的神色。只見得過了許久許久,那眼簾陡然輕顫了下,她終是閉上了眸子。 這世間最后一個喚她球球的人,也沒了。 顏知憶靜然地想著。 她真的有些累了。 沒有年少時的意氣,此時她闔眸倚著樹干沉沉睡去,眉梢邊的肅殺之氣猶然不散。那張異常蒼白的臉縱是睡著時都微蹙著眉,藏著散之不去的疲倦。 古樹上偶爾隨微風落下些許花瓣,落在她的肩上與裙上,帶了些許清香,助她入眠。 虛影彎下背脊,輕輕環(huán)住了她瘦削的身形,如在現(xiàn)實里哄球球睡覺一般輕輕哼著曲子,含著疼惜。 一覺醒來時,肩上已落了不少粉白的花瓣。 女人眼簾輕輕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眸子,帶著惺忪的睡意有些恍惚地看著自己垂在膝上的指尖。 難得一眠,顏知憶抬起指尖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扶著樹干站起來了。 她并未停頓多久,很快便進了房門,彎腰將床上已無生息的人抱了起來,送她回了家。 臨濱城洛家故土,顏知憶將她葬在了那里。 隨后,她撕開了裴圣人給她傳來的通信,去了星衍閣。 “你來了?!?/br> 圣人被封鎖在閣中最高層。 顏知憶淡淡打量了她一番,勾唇嘲諷道:“能見圣人這般模樣,某也算死而無憾了?!?/br> 裴圣人抬眸看向了她,瞳孔中有些冷:“妖皇慎言?!?/br> 慎言? 顏知憶嗤笑:“有什么事就快些說吧,孤的時間寶貴著呢?!?/br> 裴圣人瞥過了她,沒有再說什么,只將一本文書遞了過去。 顏知憶平靜接下了。 世間公認的死對頭難得平心靜氣地同坐一席,也算是奇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