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在上 第3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剛出獄就被送了個女兒、偏執(zhí)的他(1v1H)、分手后我依舊傾倒眾生[重生]、[綜漫]當(dāng)太宰穿成宇智波、極致歡喜、紙片人都對我意圖不軌、開局多了六個神級jiejie、穿成富婆后:誰敢動我崽[快穿]、這個傀儡皇帝朕不當(dāng)了、[FGO同人]迦勒底往事
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寧鄂錯愕地看向面前芝蘭玉樹的青年,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他就這么站在死人堆里,目色始終冷清,全然置身事外,仿佛剛才如修羅閻王奪人性命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少俠好功夫!” 寧鄂身邊另一個青年低聲贊嘆,看向八荒,眼里帶了些崇拜。 八荒沒理他,卻是走到了寧鄂面前,語氣還是仍舊冷淡:“你們未經(jīng)稟報私自入蜀已是大罪,回去吧?!?/br> 他撂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唯留下寧鄂和他手下親信,以及滿地的殘尸。 “父親,怎么辦?”剛才那個青年拱手相問。 可真的要像剛才那少俠說的,就此回燕? 寧鄂望著八荒離去的背影,越發(fā)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是他,肯定是他?!?/br> 雖不知為何他不愿意承認身上有那胎記,但是他們?nèi)嗄甓嫉冗^來了,不差這一時半刻。 八荒出了客棧,月已高懸,瀟瀟秋雨隨風(fēng)飄舞,將他的衣衫漸漸沾濕。他聞見自己身上濃厚的血腥氣,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思緒翻涌。 那日斷崖之后,他又開始做夢,像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碎片,在他眼前不斷閃現(xiàn)。 在那些支離破碎的夢里,一如那寧鄂說的,自己成了燕國的皇帝,可是他卻沒有一絲欣喜,因為在那些碎片里,再沒了龍四海的身影。 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隨著寧鄂回了燕國,成了所謂的燕皇,可是她卻不在了…… 從這些碎片里,他無法看到全部的故事,所以他一直想著,若這些碎片不過是些庸人自擾的夢便好了,可是寧鄂竟然出現(xiàn)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她,真的會死? 心口傳來一陣洶涌痛意,叫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胸。綿綿細雨仍舊不知休,瀟瀟雨幕之中,他抬起頭來,卻不知臉上濕潤究竟是淚是雨。 . 上書房內(nèi),常修將王仲元與北魏交易的信件呈交到蜀皇面前,蜀皇斜飛的劍眉緊蹙,薄唇下撇,隱而含怒。 讀罷,他將信件往案臺上一甩,怒道:“膽大包天,放肆!放肆!” 常修見狀,拱手道:“人已經(jīng)押在昭獄了,可是拒不認罪,只說這些東西不是自己的,還請陛下定奪?!?/br> “不是他的?”蜀皇面帶嘲意,眼里俱是肅殺顏色,“鐵證如山還敢狡辯!來人,擬旨!” “工部尚書王仲元里通外國,狼子野心,斬……” 還沒說完,他忽像是想起什么來似的,抬頭看向一語不發(fā)的常修,又問:“你可還有什么想說的?” “臣……沒有。” 蜀皇挑眉:“寡人要下令處死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你便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不為他求情?” 常修垂目:“里通外國該當(dāng)死罪,就算是同胞兄弟,亦是如此,更何況,臣一早便不是王家人了。” 聞言,蜀皇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下首的青年,臉上沒什么表情,眼中卻露出滿意的神色。 “罷了,王仲元里通外國,該當(dāng)死罪。此事,寡人交由大理寺查辦,你便不用再插手了?!?/br> 常修聞言,躬身一禮:“謝陛下體恤?!?/br> 王仲元怎么說也與他血脈相連,若是由他執(zhí)刑,只怕有損聲名,雖然他……也沒什么聲名好言了。 在蜀皇看不見的地方,常修的唇角微微翹起,似是自嘲,又似是無奈。 出了乾清宮,秋高氣爽,深秋的陽光不似盛夏那般灼人,照在身上暖乎乎的,可是常修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細密的睫羽輕垂,掩下他目中深沉。 “咦?這不是常大人嗎?”一個清脆女聲響起,常修一抬頭,只見不遠處一個緋色身影走了過來。 “臣參見六公主?!彼槃莨硪欢Y。 龍明嬌朝他笑笑,這笑容卻不似平日里明媚。 常修本不是個多話的人,然而看見眼前有些蔫兒噠噠的姑娘,卻不由自主地多問了一嘴:“殿下可是有煩心事?” 話落,他才反應(yīng)了過來,在心里暗罵自己多嘴。 龍明嬌卻并不介意,反倒是撇嘴抱怨道:“嗯,本宮這不是來挨罵來了嗎……心情如何能好?” “挨罵?”常修挑眉。 龍明嬌這才解釋說,自己在御花園聽見葉貴妃因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將龍康寧罵得狗血淋頭,一時之間氣不過,上去為龍康寧說了兩句話,怎料卻惹怒了葉貴妃,一下告到了蜀皇處,說她跋扈妄為。 說起葉貴妃,她翻了個白眼,嘟囔著:“這宮里誰不知道她是因為自己娘家meimei出了事,這才把五皇兄當(dāng)出氣筒……” 聞言,常修看著這天真爛漫的小公主,不由失笑。 少女見他發(fā)笑,以為他是在取笑自己,不由跺了跺腳,嗔怒著他。 “常大人……本宮已經(jīng)夠倒霉了,你怎么還笑話本宮?” 常修自知失禮,笑了笑,拱手道:“小臣不敢,還請殿下恕罪。” 說來也奇怪,這朝堂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常修做事陰狠毒辣,是不好輕易招惹的人,就連二皇子和五皇子見了他,也喜歡繞道走。可唯獨這六公主,卻偏偏一點兒也不怕他,每次遇上,還要湊過來開開心心地和他打個招呼。 想到此,常修看向龍明嬌的目光更加和善了些,見她沒精打采的模樣,眼珠子一轉(zhuǎn),湊上前道:“不過殿下若是不想挨罵,小臣這兒倒是有一招,準(zhǔn)保管用?!?/br> “真,真的?” 龍明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似是不可置信地看他:“常大人真有法子?” 常修點點頭,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龍明嬌聽罷,臉上閃過一絲遲疑;“這……這能成嗎?” 常修笑笑:“準(zhǔn)保管用,只是殿下,可千萬別將臣賣咯?!?/br> 龍明嬌連連擺手:“不會不會,本宮可是講義氣的人?!?/br> 秋日暖陽正好,照在她隨發(fā)擺動的步搖上,折射出細碎微光,常修忽而看見她朝天髻上,落了幾朵桂花。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將花拂開了。 龍明嬌感受到男人的衣袖拂過她的臉頰,還帶著他身上獨有的甘松香。 少女的臉,忽而有些發(fā)熱,抬頭看向常修,結(jié)巴起來:“常,常大人,你這是作甚?” 常修一愣,薄唇彎出一抹笑意:“花。” 說著,他伸出手來,龍明嬌只見他掌心幾粒小小的金桂,還泛著淡淡馨香。 兩人相距咫尺,秋陽照耀下,龍明嬌可以清晰地看見男人濃密的眼睫和高挺鼻梁上細小的絨毛,不由眨了眨眼。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常大人,還挺好看的。 常修出了宮,原本頗為陰郁的心情不知為何竟因為小姑娘那一番嬌嗔模樣由陰轉(zhuǎn)晴?;氐秸血z,想起蜀皇的命令,他吩咐手下人將王仲元押了出來移交大理寺。 王仲元是深夜里被人從床上拽進大牢的,雙目浮腫,頭發(fā)散亂不堪,身上的囚服皺皺巴巴,與平日里一絲不茍的工部尚書判若兩人。 他被拷上了鐵鏈,由兩個官差押到常修面前。 青年坐在上首,手捧茶盞,清茶泛著騰騰熱氣掩蓋了他面容精致。 “陛下有令,將你移交大理寺查辦?!背P蘼曇舻?。 王仲元望著上首的青年,忽而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聲音嘶啞:“我呸!王修,我知道,都是你陷害我!王家不會放過你的!” 常修挑眉,嘴角勾起一陣冰涼笑意,看向王仲元:“王修?這里可沒有什么王修,王大人看清楚了,在下是詔獄卿,隨我母家姓常?!?/br> 王仲元側(cè)頭,冷哼一聲:“當(dāng)初若非母親發(fā)善心留下你這孽畜,今日也輪不到你威風(fēng)!” 常修淡淡看著他一臉狼狽模樣,和自己印象里那個人中龍鳳的嫡兄相去甚遠。 垂下眼來,思緒翩躚。 常修的母親姓常,本是王太傅府上的一位姨娘,生下他后不久,卻因為卷進后院腌臜之中被人陷害通jian,死不瞑目。她死后,常修也因為母親的污名在王家過了十幾年生不如死的地獄日子,直到十六歲那年憑著一腔孤勇闖進了北山大營,陰差陽錯之下認識了龍四海和景隨風(fēng),這才第一次體會到人世溫暖為何物。 那是他人生十七年中第一次見到有人對他笑,陪他受罰,為他出頭。 若非那兩人,自己今日恐怕早已被王家逼死。 想及此,他目光淡淡望向一臉不忿的王仲元,呷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道:“通敵叛國,證據(jù)確鑿,圣上親眼見過的,在下可沒有王大人嘴里通天的本事陷害你?!?/br> 王仲元惡狠狠地看著他,半響,從嘴里擠出兩個字來:“孽畜!” 常修聽見這詞,忽而笑出了聲來,似是愜意:“孽畜又如何?在昭獄里過畜生日子的,可不是我這孽畜,而是王家的天之驕子,長兄您呀?!?/br> “堂堂王家嫡長子,竟然犯下叛國大罪,斬首不說,就是這蜀國上上下下的吐沫星子怕也能將你淹死。王大人這般狼狽模樣,想來這是在王老太太的心頭剜rou?!?/br> 聽常修提起他的母親,王仲元氣血上涌,雙目欲眥。 他的母親,王氏大夫人,誥命加身,子嗣延綿,風(fēng)光了一輩子,卻因為他這莫須有的罪名被京中人詬病。 “你……你……”他大喘了兩口氣,只覺眼前發(fā)黑,嘴皮子抖得說不出話來。 見狀,常修挑眉,薄唇咧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朝著底下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人堵上嘴押走,臨走前,王仲元依舊罵罵咧咧,只是被堵了嘴,只發(fā)得出些“嗚嗚”聲響。 望著王仲元掙扎的身影狼狽離開,常修雙目微瞇,目光發(fā)沉。 王仲元通敵一事,確有蹊蹺。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這證據(jù)似乎發(fā)現(xiàn)得太順利了一些……他本可以將這疑點在蜀皇面前表明,卻沒這么做。 “母親啊母親,兒子這,算是給你報仇了吧?” 大廳內(nèi),光影暗淡,青年藏身黑暗,望著腰間玉佩低聲喃喃。 他母親去得太早,他甚至記不清她面容,唯有這塊貼身玉佩是她留給自己的,上頭刻著一尾錦鯉,游戲水間。 當(dāng)年他母親被誣陷,手段其實頗為拙劣??伤赖牟贿^是個姨娘,便從沒人想過為了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對上身為誥命的王府大夫人。 王老太太踩著他母親的尸骨,風(fēng)光了一生,如今用他兒子的血來換了自己母親的命,常修覺得,想來也公平。 王仲元被判斬立決的圣旨在幾天后被頒布,引起滿城嘩然,驕傲了一輩子的王老太太在聽見這件事后,當(dāng)場暈了過去,中風(fēng)不醒。 王仲元官至工部尚書,又是王家嫡支,卻被牽扯進了通敵叛國之罪。許多人都在觀望,此事過后,皇庭與世家的關(guān)系,是否也會悄然發(fā)生變化。 然而就在這道圣旨之后,蜀皇卻又升了兩個王氏官員的職,還賜封了兩個夫人的誥命。明眼人便又都明白了,蜀皇不欲與世家撕破臉皮,也不會因為王仲元之事而牽連王家。 東寧樓上,工部侍郎明苑坐在龍風(fēng)行面前,八字胡下微厚的嘴唇上翹,臉上盡是討好神色。 “此事多謝王爺提點,日后若有需要,小臣愿為王爺效犬馬之勞?!?/br> 他笑得諂媚,心中不由后怕,這次事情,若不是武安王提醒,被拖去菜市場斬首的人可就不是那倒霉的王仲元了。 常修的直覺沒錯,其實與北魏人私下通信的,并非工部尚書王仲元,而是工部侍郎明苑。龍風(fēng)行得知此事后,將明苑與北魏的通信照著王仲元的字跡原封不動地偽造了出來,藏在工部書房內(nèi)。 他心知,以常修的能力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端倪。這也就是為什么王仲元是個合格的替死鬼——他很清楚,只要牽扯上了王家,常修便不可能不含私心。 如此一來,龍風(fēng)行便算是一箭多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