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辩F人又咳了兩聲，語氣一厲，“母妃心中自有分寸，你安心便是?！?/br>
    明昭一抖，登時噤若寒蟬。

    瑛貴人瞥了眼她這幅怯懦的模樣，什么也沒說，只將那碗里的藥湯一飲而盡，曼聲問：“年宴獻藝，你準備得如何了？”

    “……昭兒已將曲子練熟了?！?/br>
    “嗯，不錯?！辩F人微微頷首，淡淡道，“那等過午之后，你便與母妃到外頭排演一番吧?！?/br>
    明昭一愣，慌忙急道：“今年內(nèi)務(wù)府不曾送新冬衣過來，若是母妃凍壞了身子——”

    “照我說的做。”

    瑛貴人面色微沉，手中藥碗往桌上一放，登時發(fā)出一聲“當啷”的脆響。

    “德貞皇帝也曾冒雪練舞，”她揚起頭，平靜地說道，“難道旁人做得，你我便做不得么？”

    前朝有載，德貞皇帝昔年從冷宮復(fù)寵，取“宸扉既辟”之意，被封為宸妃時，曾與長女在年宴一同獻藝。

    公主撫箏而奏，宸妃隨聲起舞，一曲《賀春太平樂》艷殺全場，當場便搏得了喪妻一年的前朝皇帝的鐘情，不久后便將她立為繼后。

    而今，瑛貴人欲在年宴上與明昭獻藝的曲子，也正是這支《賀春太平樂》。

    “……昭兒知道了?！?/br>
    明昭低著頭，在心中微微嘆息一聲，終是閉上了嘴。

    反正母妃總是有自己的主見的。

    反正母妃……也總是不曾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的。

    -

    深冬時節(jié)，上書房體恤各位殿下和伴讀的公子小姐們來往辛苦，特地將每天的授課時間大大縮短。這也正巧方便了明曇同林漱容學琴。

    明景近日正式入職了戶部，每日都要在坤寧宮處理公務(wù)。明曇生怕打擾她三哥，因此便與林漱容說好，等到下學以后，兩人便會前往尚樂局取琴，再到專設(shè)的宮室中練習。

    如此已過了一個星轉(zhuǎn)。

    “錚——”

    明曇勾完最后一根琴弦，待尾音消散后，方才睜開眼睛，望向?qū)γ婧Π沧牧质?，自得道：“我彈得如何？?/br>
    林漱容眨了眨眼，故作高深道：“殿下挑的這《神人暢》一曲，自然是頗為合適……”

    傳說《神人暢》乃是“五帝”之一的唐堯所作，取“神人共歡”之意而得名。此曲蒼古悠遠、音節(jié)清透，古謂之“神授聲”，拿來在祈愿新春風調(diào)雨順的年宴上演奏，實為正當相宜。*

    “誰問你這個啦！”明曇見她故意答非所問，立即不高興地扒拉了一下琴弦，“我比起七天前，進步大不大？”

    “那確實精進良多。”林漱容笑了笑，慢悠悠道，“畢竟殿下在七天之前，連古琴的頭尾都尚且分不出來呢……”

    明曇臉一黑，看起來恨不得把琴掀到對方臉上。

    “咳。不調(diào)侃您了?！?/br>
    見小公主正瞪著自己，隱有發(fā)作之相，林漱容立即便收起了玩笑的神情，趕緊認真地夸贊道：“殿下于樂理一道，果真天賦頗佳，短短幾日便把這曲子彈得爐火純青，實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這話倒是真心的。

    上輩子時，明曇工作許久有了點閑錢后，還曾為了解壓和培養(yǎng)專長，正兒八經(jīng)地學過一段時間的鋼琴。

    但沒想到，除了公司年會，這門手藝竟然也在天承朝中發(fā)揮了不小的作用，在除夕家宴之前救了她的狗命。

    總算如愿聽到了林大小姐的夸獎，明曇輕哼一聲，懶洋洋地抻抻胳膊，攏袖起身道：“那今天就練到這兒吧？”

    林漱容瞥了眼窗外的天色，微微點頭，喚來門外侯著的兩名尚樂局宮女，交代她們好生將琴送還回去后，便與明曇一前一后步出了殿外。

    尚樂局是司掌宮中大小宴會、歌舞演樂的官署，建有不少內(nèi)庫，用以存放各種各樣的樂器。這兒平日就是個冷清地界，一般無人踏足，兩人便邊閑聊著，邊從這些小型宮室之間穿過。

    走了沒多久，當她們路過放置著琵琶的宮室旁邊時，忽聽其中某間傳來“鏘”的一聲尖利銳響，登時吸引了容曇二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聲音？”

    林漱容眉頭皺了皺，剛想答話，卻忽然頓住。

    兩人同時聽到，那屋子中竟突兀地傳來了一個女聲，語氣飄然若幽靈一般，正低聲喃喃道：“文婕妤啊文婕妤，我本無心害你……若是你葬身泉下，成了索命厲鬼，可一定要記得冤有頭債有主，萬萬莫要回來尋我吶……”

    ——等等，好像有些耳熟？

    明曇抽了一口氣，下意識瞇起眼睛，細細回憶片刻，霎時想起了是在何處聽過這個聲音。

    ……巧了。我不就山，山倒偏偏要來就我。

    她放松下來，懶洋洋地嘆了口氣，隨手攥住林漱容的衣袖，抬頭朝神色警惕的后者微微一笑，盛情道：“這位姑娘，我看你骨骼驚奇，一身正氣，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行俠仗義呀？”

    作者有話要說：　　*：《神人暢》有參考。https：//baijiahao.baidu./sid=1656854863155351708wfr=spiderfor=pcsearchword

    第26章

    細細算來， 宋貴嬪入宮已有十幾個年頭了。

    她是官家女子，父親在翰林院任從五品侍讀，當年憑借選秀入宮時， 還曾滿心期待，以為自己會在最好的年華里書寫一段波瀾壯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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