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在林漱容的監(jiān)管下熟讀史書的天家公主，她立刻便明白這是帝王封禪之兆，登時滿心歡欣鼓舞。若不是還在禁足期間限制頗多，只怕是立刻就要沖到天鴻殿，去與父皇同樂慶祝了！

    ——結(jié)果，在錦葵帶來前朝傳出的消息后，差點(diǎn)沒讓明曇被米飯給活活嗆死。

    “什么？父皇還在猶豫要不要去？”

    明曇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瞪大雙眼，十分不可置信道：“這有啥可猶豫的？云彩還在山頂上掛著呢，于情于理都肯定是要去的啊！”

    然而，作為心有靈犀的父女倆，明曇的腦筋略一打彎，便立刻與皇帝那百轉(zhuǎn)千回的牛角尖思路不謀而合，登時臉色扭曲，抬手便把桌子拍的噼里啪啦一通亂響，就連上面的碗碟都顛顫不休，“我的老天，父皇到底在糾結(jié)什么呀！”

    錦葵在旁嘆了口氣，靜靜等她一通無能狂怒結(jié)束，方才伸手把碗碟擺正，低聲道：“最后散朝前，還是溫大人說，可以帶您同去沅山，陛下才沒一口否認(rèn)封禪之禮……”

    “我？”

    聞言，明曇不由滿臉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封禪自古以來就是君王之禮，告太平于天，報(bào)群神之功，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溫大人說，您先前在東風(fēng)圍場尋得白狐，安定京師有功，又深得百姓名望，必應(yīng)嘉獎，”錦葵答道，“而且，五色慶云是大瑞之兆，既因君王仁政而現(xiàn)，又出于太平有道之王朝，惠及萬民，自然也包括公主殿下……”

    “停停停?！?/br>
    這話簡直離了大譜，就連明曇都聽不下去了，滿臉尷尬地打斷她，腳趾下差點(diǎn)摳出一座沅州水渠，“這是什么胡言亂語啊，溫朝在朝堂上真是這么說的？那些大臣們沒把他罵死？”

    “這……婢子就不知了?！卞\葵搖搖頭，如實(shí)答道，“只是后來，直到散朝時，陛下也未曾對此事做出最終決定。”

    “唉，父皇怎么怎么總在不該糊涂的時候糊涂！”明曇撂下筷子，連飯也不想吃了，狠狠翻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白眼。

    五色慶云現(xiàn)于沅山，是多少帝王求都求不來的封禪吉兆，父皇竟然還要對此猶豫？

    這可是實(shí)實(shí)在在要記載入史冊的功績??！也難怪那群大臣們急眼了，平日里互相吹毛求疵恨不得打起來，這會兒卻連溫朝這番胡說八道都能容得下……

    明曇揉了揉眉心。她其實(shí)壓根不在乎自己是否隨行，滿心滿眼全盼著父皇能夠去完成這項(xiàng)大禮，成為世人眼中卓功越勛于天下的明君。

    在位近三十載，胸懷韜略，勵精圖治，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別說區(qū)區(qū)一片五彩祥云，便是禾生雙穗地涌甘泉連著來一遍，那她父皇也能受得起！

    濾鏡就是這么深！

    “無論如何，”明曇抄起雙手，輕哼一聲，“這趟沅山封禪之行，父皇都必須去定了！”

    ……

    升平街，順安茶樓。

    一樓散座當(dāng)中，今日也是幾乎人滿為患。絕大多數(shù)衣衫簡樸的客人都正埋頭于手中的書籍，看得津津有味；也有另外一小部分服飾華貴些的，則正在壓低聲音，與同桌的友人品茶閑聊。

    “誒，李兄李兄。”

    其中一個靠窗的好位置旁，就有兩個年輕人相對而坐，正在泡茶的間隙隨意談天：“你聽說了嗎？沅州那邊啊，近日可是出了件大事呢！”

    “沅州？”李兄頓了頓，顯然平日頗為關(guān)心世事，立刻便反應(yīng)過來，“就是上次鬧了兩回大旱的那個沅州吧，發(fā)生了什么，莫非又遇災(zāi)了不成？”

    “不是不是，哪兒能??！今冬落了好幾場瑞雪呢，便是想旱也旱不成了喲，”先前那人趕忙擺擺手，笑道，“愚弟眼下想要說的，其實(shí)是另一件天大的好消息，保管李兄不曾聽過！”

    “王賢弟，莫賣關(guān)子了，快點(diǎn)速速說來！”李兄明顯被勾起了興趣，豎起耳朵，興致勃勃地催促道。

    “哎喲，李兄莫急，”見達(dá)成了吊人胃口的目的，王賢弟倒是不急不緩，伸手拎起茶壺給李兄斟了一杯，推到人面前，方才慢吞吞地說道，“日前啊，我家妹夫剛到沅州跑了趟商，在那兒住了小半個月，回來之后便手舞足蹈的拉著我講，直說自己福運(yùn)高照，竟然有幸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這下，打斷王賢弟拖長尾音的可不是李兄了，而是鄰座的一名書生。他見兩人紛紛側(cè)目過來，頓時無奈拱手，歉意道：“在下冒昧插話，還請二位兄臺莫怪，實(shí)在是因?yàn)槁牭锰^心癢……”

    “無妨無妨?！崩钚忠矝_書生回了一個禮，笑罵道，“王賢弟什么都好，就是有個愛賣關(guān)子的大毛??！瞧吧，把人家的胃口都吊起來了，還不趕緊快說？”

    “哈哈哈哈，小弟有罪，這便說！”王賢弟大笑幾聲，也不再故作神秘，直接揀了重點(diǎn)道，“據(jù)我那妹夫所言，他隨商隊(duì)一同到沅山腳下采藥時，居然恰好碰上山中大霧彌漫，險(xiǎn)些讓人迷路……好在他們?nèi)サ臅r辰趕巧，沒多久大霧便散去，顯露出山巔的景象——你猜怎么著？他們整個商隊(duì)的人都看到，就在那山頂?shù)恼戏?，居然出現(xiàn)了一塊集赤、金、青、白、黑五色而成的神彩祥云！”

    “嚯！”

    興許是托前面賣了好些個關(guān)子的福，王賢弟此時的語氣極具煽動力，聽得李兄不禁一聲驚呼，訝然道：“大霧散而祥云現(xiàn)，聽著倒像志怪話本里的情節(jié)了，當(dāng)真有如此神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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