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樂得一拍大腿，瞇起眼睛笑了半天，“龍鱗身負大任，反正朕是不急著讓她定親——只要梓童能想開些就好，朕唯獨就是怕你著急啊。”

    “不，不會?！被屎笮睦镂逦峨s陳，扯了扯唇角，“臣妾不著急?！?/br>
    “那就好，那就好?！被实圻B連點頭，“嫁人晚些才更會處事，日子也過得悠閑，儀妃不就是如此？”說到這兒，他意味不明地停了片刻，方才用懷念的語氣道，“想她入宮那年，都已十八歲了啊?！?/br>
    在此情此景下提起華瑢，皇后不由呼吸一滯，腦海中浮現(xiàn)起往日的點滴回憶，令她條件反射般地掐緊了掌心。

    “嗯。陛下說得是?！?/br>
    顧纓輕聲說：“阿玉十八歲進宮那年，正是我們定下邀月臺之約的第十個年頭……”

    彼時，嫁進東宮的顧纓已成太子妃，她需要時時同明熠并肩作戰(zhàn)，因而只得率先違了約，無法再親臨邀月臺，續(xù)上兩人年年望月對詩的下半闕。

    然而，作為同樣立下誓約的另外一方，華瑢則選擇一直未嫁，直到明熠順利登基后，才毅然決然地入了宮，捧著顧纓的手，笑著告訴她——

    “就算桃枝兒不能來邀月臺又怎樣？”

    記憶中，年輕些的華瑢笑靨如花，眸中星光爍爍，輕聲道：“我來見你不就好啦。”

    “……”

    回憶止于那個粲然到天地失色的笑容之上。

    顧纓淺淺呼出一口氣，抿起唇瓣，在心中沉沉嘆息。

    上一代人因為陰差陽錯，受盡了酸楚與遺憾，才最終換來一個不那么美滿的相守。

    ……這份苦處，由她們品嘗過就罷了，又何必還要讓孩子們也步上這條老路呢？

    她緊了緊指尖，抬眼望向皇帝若有所思的側臉，終究是暗暗下定了決心。

    “陛下?！?/br>
    “嗯？”皇帝疑惑地看她，“梓童有話，不妨直說？”

    顧纓頓了頓，嗓音聽上去有些干澀，良久才緩緩答道：“臣妾確實有件要事，想要和您好生商議一番……”

    第100章

    沅州知府不愧是能與溫朝交好的人物， 為人玲瓏，辦事也辦得十分漂亮，一應安排都讓人非常滿意。

    許多隨行而來的大臣們也紛紛把驚訝寫在臉上。他們知道沅州兩度受災， 即便被朝廷賑濟過來，應當也會元氣大傷一番才對——但誰曾想，百姓們從面色到精神狀態(tài)，竟會無一不佳， 甚至看著比他們這群剛經歷過舟車勞頓的人還要有活力。

    封禪時不應勞累，何況還有齋戒沐浴的準備工作要做，皇帝遂下旨在沅州休整三日， 養(yǎng)足精神，恰巧也能等待祭壇設好。

    ——三日后， 萬事俱備，吉時已到。

    今日古怪的是個陰天， 萬里層云密布，雖不曾有落雨的跡象，但陰沉沉地實在令人不舒服。若非欽天監(jiān)經過測算，堅持要今日封禪，大臣們都想奏請陛下再等幾天了。

    他們?yōu)榇硕蠲伎嗄?，但明曇卻還覺得這天氣挺好。她眼下正坐在車駕上， 里三層外三層地穿了華服， 頭上釵環(huán)琳瑯， 卻還要維持端莊賢淑的姿態(tài)， 活像個衣服架子成了精。

    衣裳是內務府特別為她裁制的，整體呈雪白色，袖口、裙角均有淡藍與雪青的刺繡，以祥云和曇花的圖樣為主， 栩栩如生，繡工精巧，再搭上層層疊疊的繁重云肩，飾以珠鏈、流蘇以及飄帶，便顯得著衣人更加貴不可言。

    漂亮是漂亮。明曇還記得今早更衣梳妝后，林漱容看向自己時那驚艷的目光，簡直能讓她得意整整一天。

    ——唯二的缺點就是又重又熱。

    明曇不著痕跡地垂下眼，試著抬了抬胳膊，結果寬袍大袖壓根連半分移動也看不出來。

    “……”

    明曇無語。

    等會兒可是還要爬山呢……如若今日天氣晴朗艷陽高照，還不把她給活活熱死？

    前面帝輦鳳駕上，父皇母后穿得比她還厚，肯定更受罪！那些只要穿朝服就行的大臣們懂什么？

    站著說話不腰疼。

    明曇悄悄翻了幾個白眼，直到接近山腳時，轎輦終于停下，旁邊也傳來錦葵的聲音：“殿下，請下轎?！?/br>
    為了以示對天地神靈的尊敬，這部分路不可坐轎行車，只能步行而去。明曇被錦葵扶著下轎，聽到腦袋頂上叮鈴咣啷一陣亂響，卻又發(fā)作不得，只能盡力穩(wěn)下身形，拿出平生最淑女最優(yōu)雅的動作，款款走到帝后兩人身邊。

    皇帝稀奇地看了她一眼，滿臉要笑不笑，意味深長地夸道：“這挺好的，多有公主樣子?。　?/br>
    “……”明曇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動作僵硬極了，就像個吊線沒系好的木偶娃娃，“是嗎？那還要多謝父皇夸贊了哈。”

    皇帝干咳一聲，沒敢再去觸女兒的霉頭，眨眼間便又恢復了天子的威嚴。他向旁邊環(huán)視一圈，見百官皆已就列，都在安靜恭謹地等待自己發(fā)話后，方才微微頷首，沉聲道：“神山腳下，禮敬于天。諸位愛卿，這便隨朕同行罷?！?/br>
    “是，陛下。”

    眾臣齊聲應諾，跟在皇帝身后，慢慢往山腳下走去。

    停轎的地方距離不遠，走幾步就能到。明黃色的祭壇上擺著青銅香爐，里頭香灰堆得冒尖，這是第一步“迎神”環(huán)節(jié)，需要帝王親自上高香、拜天神，使得香火青煙朝天而上，用以傳達天下萬民對神靈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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