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拉住她的手，與此同時，魔法波動無聲展開。

    約書白察覺到了什么，他上前一步，焦急得想要抓住姬訣。

    他的手落了一個空，兩個人就眼睜睜的在他面前消失。

    今天，他仍然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能跟她說上。

    海妖牽著她出現(xiàn)在了海邊。

    殘?jiān)赂邞矣谄岷诘囊箍罩?，大海深藍(lán)廣博沒有邊際，海面在夜色中閃爍著粼粼的波光。

    他牽著她踩在白沙上，沿著海岸慢吞吞的走。

    海風(fēng)卷過兩個的長發(fā)，誰也沒說話。

    走到一塊礁石邊，海妖偏過頭瞧著身邊的女孩沉靜的藍(lán)眸，勾了勾唇角，“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坐在這塊礁石上?！?/br>
    姬訣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塊礁石，“在我的記憶中這塊礁石是很大很大的一塊。但現(xiàn)在再看，根本沒有記憶那么大?！?/br>
    月光落在少女的頭頂，她微微垂頭，眉眼間有著跟美艷五官截然不同的柔和氣質(zhì)。

    海浪的濤聲不絕于耳，潮濕的海風(fēng)帶來無孔不入的水汽，這樣的環(huán)境讓海妖感到不自覺的放松，又因?yàn)樯磉叺娜硕械揭环N難以言喻的安心。

    少女又偏過頭，目光認(rèn)真的打量著身旁的海妖，“但你還是跟我記憶里一樣好看，好看的挑不出一點(diǎn)瑕疵，美麗的像是只有夢中才能出現(xiàn)的人?！?/br>
    海妖低笑道：“小時候你總對我說你真好看，最最最好看?！?/br>
    她脫下鞋子，攏了攏長發(fā)，學(xué)著小時候那樣爬上礁石坐下。

    “我現(xiàn)在回想過去，發(fā)現(xiàn)在遇到你之前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但我在海邊看到你的第一眼隔了這么多年還是清晰的像是剛剛才發(fā)生?！?/br>
    海妖跟著跳入水中，兩條長腿觸水的那一刻化為了一條長尾。

    長發(fā)在水中飄蕩，如同一團(tuán)暗紅的血，他的身影美麗得不可思議。

    海浪一下下的拍打在礁石上，在女孩腳下濺出細(xì)白的浪花，濤聲回蕩在耳邊。

    姬訣的目光追逐著那尾美麗的身影，心下暗暗感嘆，果然在真正的海洋中他看起來比困在那個小湖中要快樂多了。

    隨著一個浪頭打來，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姬訣的心重重一跳，涌上一股焦急。

    即使知道他原本就是海妖，他應(yīng)該屬于大海，不存在海水中溺亡的可能。

    但……

    她沒來及的理清自己心中的思緒，那個但后面是什么。

    海妖浮上水面，突然出現(xiàn)，就像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那樣，停留在她一低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笑盈盈的抬頭問她，“要不要下水一起玩？”

    姬訣連忙搖了搖頭，“我沒帶避水珠?！?/br>
    海妖向她伸開雙臂，“沒關(guān)系，你帶了我。跳下來，我會接住你?！?/br>
    他沒穿衣服。

    這當(dāng)然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誰下水會穿衣服呢？

    海妖下水怎么可能會需要衣服那種累贅，這才是他原本最真實(shí)的狀態(tài)。

    她見到他這樣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甚至可以說從小看到大。

    如果往前推幾年，她大概會高興的尖叫一聲，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撲進(jìn)他懷里，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個幾大口。

    姬訣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樣的畫面，她窘迫的移開目光，看向遠(yuǎn)處，斬釘截鐵道：“不行！”

    即使看向遠(yuǎn)處，他的身影卻仍在視野中鮮明的存在。

    “為什么呢？跳下來吧。別怕，我絕對會接住你。你不想跟我一起玩嗎？”

    他的聲音跟往常沒有什么兩樣，些微的啞，含著散漫的笑意，透著一股奇妙的誘惑力，仿佛帶著小鉤子。

    再平常的話用這把嗓子說出來，聽起來都像是別有意味。

    但她知道他根本沒有。

    姬訣微微閉眼——

    深吸一口氣，暗暗惱恨于自己的雜念。

    她沒有看見海妖向著她靠近。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有一份禮物想要送給你?！?/br>
    冰涼潮濕的手握住她的腳踝微微用力，她驚慌失措的睜開眼，正正的墜入了海妖的懷中。

    突然拉近的距離，激起一陣風(fēng)，她的裙擺飛起又從他的臂彎中垂進(jìn)水里，一點(diǎn)點(diǎn)被浸濕。

    他收緊雙臂抱住她，像是接住墜落的流星，眼中閃動著如海面波光般的溫柔笑意，“我有禮物要送給你，你不可以一直坐在礁石上?！?/br>
    他低下頭親吻她的唇，氣息交融之間，無聲的魔法波動釋放。

    她驚慌失措的瞪大了雙眼。

    輕輕一吻，便快速分開。

    她紅著臉，支支吾吾，“這，這就是禮物？”

    有點(diǎn)想要生氣，但又有種自己賺大了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這家伙干什么突然這樣。

    他是腦子壞掉了嗎？

    他輕輕撫摸著她蓬松的長發(fā)，“不，這是來自海妖的祝福，可以讓你短暫的擁有海妖的擬態(tài)。”

    姬訣低下頭，暗紅的光芒圍繞著她的雙腿旋轉(zhuǎn)，光芒流經(jīng)的地方泛起細(xì)細(xì)的癢，白皙的皮膚上飛快爬滿暗紅的鱗片，最終兩條長腿長在了一起。

    她的兩條長腿就在她的注視下一點(diǎn)點(diǎn)變成暗紅色的魚尾巴。

    她低聲喃喃：“唔，還有這樣的魔法。真懷疑這是祝福，還是詛咒?！?/br>
    如果海妖突然跳出水面拉著一個倒霉蛋就是一吻，緊接著對方的腿就沒了。

    那場景實(shí)在有點(diǎn)噩夢。

    海妖將她放入水中，抱著她的腰帶著她向前游去。

    姬訣幾乎不用做任何努力，也不用動，她只要靠在他的身上，就能跟著他在海洋中暢行無阻。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yàn)。

    避水珠的作用原理是在陸地生物的身體表現(xiàn)覆蓋上一層薄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膜，這層膜阻擋水流直接接觸到她的皮膚，同時向她提供足夠的氧氣。

    這是第一次在水下用腮呼吸，跟佩戴避水珠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海妖是有腮的，他們的腮長在耳后，一般很難第一眼就發(fā)覺。

    她摸了摸自己的腮，又好奇的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漆黑的海水中，他的面容白的簡直在閃閃發(fā)光。

    她目光忍不住下移，她的手距離他的長尾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距離。

    現(xiàn)在想要不看他的身體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她鼓足勇氣，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他魚尾上的鱗片。

    觸感光滑冰涼，像是某種寶石般的堅(jiān)硬質(zhì)地，總之，一片片的鱗片整齊排列起伏，手感不錯。

    她忍不住多摸了兩把，甚至將掌心貼了上去。

    海妖的動作一滯，他喉頭滾動，低下頭看她，“你在干什么？”

    姬訣收回手，老老實(shí)實(shí)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就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好奇。這么多年來，我好像沒有摸過你的尾巴，就有點(diǎn)想知道你的鱗片摸起來是什么感覺。”

    海妖面色微紅，他猶豫了片刻，“可以摸，但別摸那里。等會兒，你可以摸一摸其他的地方。”

    “嗯，為什么不能摸這里？”

    姬訣問完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那個她的手剛剛好能夠到，剛剛好摸得十分順手的位置如果換成人形大概是大腿……

    她一下安靜了下去，從脖子到耳朵都變得通紅，老老實(shí)實(shí)的閉上了嘴。

    海妖帶著她游了不知道多久，終于拉著她浮上海面。

    姬訣看著眼前的海面不解的問道：“這里跟之前的那些海域有什么不同嗎？”

    海妖擺動長尾，引出一條水龍飛出海面，又一頭砸進(jìn)了海面上。

    轟的一聲巨響之后，點(diǎn)點(diǎn)熒光在水龍與海面的碰撞處浮現(xiàn)，像是突然濺射開的無數(shù)火星，點(diǎn)亮了整片海面，在海面上燃起了瑩瑩藍(lán)色的焰火。

    顏色與光在海水中流動，一瞬間的亮光之后，又迅速熄滅，消失，歸于黑暗。

    不斷有水流攜著熒光從下翻涌而上，一層又一層的亮藍(lán)色熒光，出現(xiàn)又湮滅。

    光芒在運(yùn)動中閃爍，轉(zhuǎn)瞬即逝，但那一瞬就已經(jīng)足夠美麗。

    海妖擁著她，低聲說道：“這是一種藻類，在黑暗中會發(fā)出熒光。很好看對不對？”

    姬訣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海面，點(diǎn)點(diǎn)熒光點(diǎn)亮了她的雙眼，“真美，像是一場夢。夢里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真實(shí)的世界會有這種美麗嗎？”

    海妖滿含期待的看向她，“你喜歡這份禮物嗎？”

    姬訣輕聲說道：“從遇到你開始，我這些年就好像做了一場夢。所有的事都順利得不可思議，想要獲得的東西總能輕易得到，不，或者說，我總能得到最好的一切?！?/br>
    海妖“可你是真實(shí)的，我也是真實(shí)的，這些年來我度過的時光也是真實(shí)的。你獲得的一切都是因?yàn)槟阕銐騼?yōu)秀努力，還有一點(diǎn)小小的幸運(yùn)?！?/br>
    “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名字?！?/br>
    她側(cè)過頭看著身邊海妖美麗的毫無變化的面容，輕笑道：“你就像是夢中的人。神秘又美麗，神秘到讓我感到不太真實(shí)。你像是沒有過去的人，我觸碰不到你的過去，也看不到你的將來?！?/br>
    海妖含著笑，對她輕輕眨眼，“如果這是夢，難道不是一場很好的夢?！?/br>
    一開始他必須獲得她的喜歡，他不知道該怎么做。

    幾乎是本能的逃避著這件事。

    但現(xiàn)在他想要得到她的喜歡。

    不，應(yīng)該說，他想要她一直喜歡他。

    真貪婪啊，一開始什么都不想要，但得到了一點(diǎn)就總會想要更多、想要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