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謝錦硯在一眾刀尖之中直視辰一:你知道晏乖乖嗎? 辰一的短劍似乎松了一寸。 謝錦硯努力地用一雙無辜的眼睛與他對視:我說的是王爺?shù)男⊥米?,白毛黑眼,我知道他的下落?/br> 說。 我只告訴王爺一個人。 辰一心中在權(quán)衡。 王爺最近找晏小主子找得快要發(fā)瘋,整個天鷹隊,除了他這一支小隊之外,其余的都被王爺派出去,大海撈針般尋找流落在外的小主子。 但凡有白毛黑眼,看起來與王爺描述相像的,都被他們帶回王府,交由王爺親自辨認。上一任皇帝也是因為王爺出動天鷹隊,誤以為他想造反,才跟王爺杠上。雖然最后有驚無險把皇帝干下去了,但王爺府也曾遭到重兵圍攻,形勢一度十分不利。 但就是在王爺最忙的那段日子,他每日辨認兔子的工作也從不落下。如此可見,那只被王爺親自賜名的兔子,在王爺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這樣大的事,就連辰一也不敢擅自專斷。他沉思了許久,最后想到如果是王爺在此,就算其中有詐,也定會毫不猶豫地以身犯險。 想到此處,辰一終于下定了決心。 短劍回鞘,辰一深深地看著他: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樣,不然王爺一定會讓你死得很慘。 周圍的侍衛(wèi)見狀,也是紛紛收回長刀。 系統(tǒng)在腦海里夸張地呼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秒謝錦硯就被辰一干脆利落的打昏了。 半天過后,王府陰暗的地下小牢房里,謝錦硯面無表情地睜開了眼睛。 從理智上說,他能理解王府的侍衛(wèi)頭子直接把他打昏關(guān)起來,等著王爺回來審問這種行為。畢竟這是效率最高,也最安全的一種做法。 但是他捂著隱隱作痛的腦袋,還是很氣。 尤其是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和腳踝上戴著鐐銬之后,就更氣了。 怎么次次都要被關(guān)哦。 上一次好歹錦衣玉食,就算手上戴的鐐銬,也是輕羽環(huán)那等貴重物品。這次倒好,直接給關(guān)到牢房里來了,手銬腳鏈也都是真家伙。 他面無表情地問系統(tǒng):現(xiàn)在換世界還來得及嗎。 系統(tǒng):???您想換世界? 開個玩笑。 頭上的痛覺不到需要屏蔽的程度,但是一陣一陣的,磨得人很難受,沒有人給他送水送食物,餓了一天,肚子也在咕咕作響。謝錦硯本來就不是什么特別好的脾氣,此時已經(jīng)在心底默默給晏非薄記上了狠狠一筆。 然而,在真正看到晏非薄的那一刻,心中隱隱的怒氣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長長的階梯上一步一步走下來的,那個胡子拉碴,身形消瘦,眉目之前還有揮之不去的疲憊色彩的男人,是晏非薄? 謝錦硯要說的話突然就哽在喉嚨中。 男人站在他面前,眉心微微蹙著,看起來冷漠到不近人情。 但謝錦硯在成為晏乖乖的那段日子,與他朝夕相處的,分明是個生活頗有情趣,被他捉弄也不惱,眼中時時刻刻充滿歡喜與愛意的小王爺啊。 謝錦硯突然意識到,造成晏非薄如此劇變的罪魁禍首,似乎正是自己。 男人站定以后并沒有停頓,眼神中帶了一點焦急,似乎是不想在他這里浪費時間,直接就開口:你知道晏乖乖的下落? 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也不知道他多久沒喝過水了。 謝錦硯鼻尖突然冒出一股酸意,有點心疼自己面前的小王爺。他輕輕喚了一聲:晏非薄。 晏非薄沉著臉看過去,心中有些異樣,這人竟直呼他的名諱? 然后他聽見面前這個少年一字一句地說:我就是你的晏乖乖。 他幾疑自己是因為連續(xù)幾日沒睡,出現(xiàn)了幻聽,心神劇烈波動之下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力道大得讓面前的少年吃痛地皺了皺眉。 他反應極快地放開少年的手臂,追問:你知道你剛剛在說什么嗎?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微微嘆了口氣,雙目靜靜地注視他:我說,我就是晏乖乖,你的小白兔。晏非薄,你養(yǎng)了我這么久,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吧,現(xiàn)在我變成人了,你就不打算要我了? 這語氣里不自覺流露出一點撒嬌,和一點點委屈,聽得晏非薄就要差點伸出手去,像是揉自家小兔那樣揉揉少年的頭。 他終于開始正視自己面前的少年,一頭柔軟的長發(fā)披在肩后,小臉蛋臟兮兮的,卻掩蓋不了皮膚的白嫩光澤,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烏黑發(fā)亮的大眼睛,和小兔的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瑩潤清亮還泛著水光,眼里仿佛落滿了天上的星辰。 他不由自主放緩了聲音,死灰般的雙眼復又泛起了點點希冀的色彩,顫抖著雙唇問道:如果你真的是那你現(xiàn)在能不能變回晏乖乖給本王看一下? 謝錦硯早就問過系統(tǒng)能不能變回去,事實上還真的可以變回去。劇情推動卡的作用便是贈予了他三次切換形態(tài)的機會,第一次由人切換成兔,接觸晏非??;第二次由兔換回人,從壞人手中逃脫。而現(xiàn)在,他只剩一次機會,如果選擇變回兔子,在這一次任務剩下的時間里,就再也無法變回人類了。 而他留著人類的形態(tài),其實就是想親口問出那一句話: 這是你最大的心愿嗎? 什么?晏非薄愣住了。 謝錦硯很嚴肅地重復:我是問你,讓我變回兔子,是你此生最大的心愿嗎? 不知為什么,晏非薄突然感覺到,這一刻站在他面前這個灰撲撲的少年,與夢境中冷冰冰的白衣男子的形象,竟是無限重合在了一起,他心臟突然揪起,下意識的否認:不,我沒有心愿。 好吧。讓我回答你剛才的那個問題,我可以變回兔子,但是只剩下一次機會,也就是說,如果現(xiàn)在我變成兔子,我將永遠也無法再成為人類。 謝錦硯看著面前這個似乎被他說得有些無措的男人,再度感覺到一點心軟,但是沒辦法,他要完成任務,所以這個選擇,只能交給晏非薄去做:你可以慢慢考慮,我把讓我變回兔子的權(quán)利交給你,而你可以隨時行使這份權(quán)利。 晏非薄眼中露出一絲茫然,仿佛原野上的一匹孤狼,朝向月色的方向奔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永遠也夠不到。 如果這個少年真的是他的小兔,并且只有最后的一次機會變成兔子,那他現(xiàn)在行使這個權(quán)利了以后,此生就再也見不到少年了。再也無法聽他的晏乖乖說話,再也不可能看到晏乖乖的笑臉,這將是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 可如果不行使這個權(quán)利,又有誰能證明面前這個少年真的是晏小兔呢? 晏非薄不知不覺把最后這句話問了出來,然后忽然看見,面前這個似乎能把世界都掌控在手中的淡定少年,突然期期艾艾起來,頓了又頓,終于小聲道:其實,我還有一個辦法證明。 什么辦法? 你靠過來一點,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 晏非薄很聽話地靠了過去。 謝錦硯聲音極小,一口氣不停頓地道:我的便便都被我藏在花園里最大的那座假山后的第三棵梨樹下面。 第30章 小兔子晏乖乖(13) 說完這句話的謝錦硯,小臉通紅,感覺已經(jīng)丟光了攢了兩個世界的面子,紅著臉哼哼道:這等機密只有我自己知道,連你都不知道呢。 晏非薄到底沒忍住,抬手在他頭發(fā)上撫了一把,手中的觸感和摸晏小兔的時候十分相似,他心底已經(jīng)是信了一大半。 晏小兔臉皮薄,怕羞得很,會把便便藏起來這個事情本來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連貼身伺候的下人也是絕對沒有得到任何風聲的,不存在泄密的情況。 何況少年還能清楚的說出連他都不知道的地點 晏非薄單手劈開他手腳處的鐐銬,拉著他找出牢房:你這就陪本王去查看一番,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說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在說什么,竟是迫不及待,一把抱著少年運起輕功往外跑去。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不太清楚這個發(fā)展到底是怎么回事,辰一捏著下巴,莫非這少年還真的有小主子的下落,王爺這是帶著人前去找兔子了? 晏非薄抱著謝錦硯,幾乎將自己的輕功提到極致,幾個縱躍就到了后花園的梨樹下。找到謝錦硯說的那棵梨樹后,晏非薄在樹上掰了根樹枝就直接上手往地上刨土。 經(jīng)過兩個禮拜,兔子的便便已經(jīng)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還能找到一點殘留,梨樹枝撥出那一點點痕跡來之后,謝錦硯眼睜睜看著面前的男人紅了眼眶。 梨樹枝掉落在地,他被用力擁進一個溫熱的胸膛,頭頂傳來低啞的聲音:你終于回來了。 謝錦硯讓他抱夠了,才揚起頭,睜著一雙比黑葡萄還要晶瑩剔透的眸子,定定的看著他。 晏非薄被他看得心底發(fā)軟,失而復得的喜悅幾乎要燒掉他的理智,不嫌臟地用臉頰在他頭頂上蹭了蹭,柔聲問:你想說什么? 我餓了。 這一句話就讓晏非薄心疼得無以復加,他猛然想到,這十幾日他為了找晏乖乖幾乎無法入眠,而他的小兔被敵人擄走,又變成人類回到王府找他,又該是經(jīng)歷了怎樣的千辛萬苦的跋涉? 可他不僅沒有在第一眼認出他的晏小兔,還讓人把他關(guān)進牢房里 晏非薄簡直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 謝錦硯見他臉上露出自責的神色,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怕這孩子鉆牛角尖出不來,墊起腳尖,一手環(huán)過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小傻子。別多想了,我不是回來了嗎,我就知道你能認出我的。 終于趕上來的下人和侍衛(wèi)們,就這么風中凌亂地看著自家王爺被那個少年正大光明的吃豆腐調(diào)戲了。 王爺?shù)谋韵氯藗兪侵赖模孕o心無情,無欲無求,從不讓人近身,連洗澡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洗,不要下人伺候,這么多年,能讓王爺允許近身的,就只有他們的小主子。 可現(xiàn)在這個臟兮兮的小少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竟然敢直接上手摟王爺脖子,還拍臉?下人們臉上的表情如夢似幻,都感覺,下一秒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就要被王爺拍飛出去了。 而侍衛(wèi)們則更加敏感,少年的手摟著的地方正好是王爺身上最為脆弱的脖子,也就是說只要少年一用力,王爺很可能當場身首異處,這少年是不是有什么陰謀,企圖對王爺不利?侍衛(wèi)們一個個嚴整以待,只要少年稍微露出異狀,就要奔上去把人拿下。 這個時候王爺動了,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王爺竟沒有拍飛少年,也沒有命侍衛(wèi)捉拿少年,而是面上表情不自然地微咳一聲,把少年的手抓在自己手中,眼中露出歡喜之意,聲音放得更低:嗯,我肯定能認出你的。 這樣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害羞了。 下人與侍衛(wèi)們紛紛轉(zhuǎn)頭不敢再看,怕被王爺發(fā)現(xiàn),自己丟臉的一幕已經(jīng)落在了他們的眼中。 王爺終于不再糾結(jié),很快令下人準備了豐富的食物,先把他的晏乖乖喂飽才是正經(jīng)事。 少年吃飯時,眼睛緊緊的盯著面前的菜,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專注的不得了,夾的菜大多也都是他以前當兔子的時候最喜歡的口味。 晏非薄看著這樣的少年,很快忘記他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人,下意識就想親手投喂。他不知不覺離少年越坐越近,最后整個胸膛把少年包圍了起來,手中自自然然夾了一筷子蔬菜,喂到少年嘴邊。 少年也是被投喂成習慣了,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什么不對,靠在他懷里,很自覺地張開嘴一口將蔬菜含了進去。 嚼了兩口才發(fā)現(xiàn)不對,皺著眉很想將蔬菜吐出來,但最后還是沒有浪費,乖乖吞了進去,只是嘴里嘟嘟囔囔:好不容易變成人了,怎么還喂我吃草啊 晏非薄看得笑了起來,眼底溢滿了溫情。他再一次確定了少年的確就是他的小兔,一個人的行為舉止不會變化,即便是由兔子變成了人類,以前那些讓他萬分熟悉的習性,還是能從少年的一舉一動中體現(xiàn)。 短短的一頓飯,讓晏非薄瞬間找回了熟悉的相處方式,整顆心都自在圓滿起來。 等到少年吃到八分飽,動作慢了下來,小口小口喝著盅里的湯,晏非薄才有心思隨便吃了一點菜。等少年放筷了,他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發(fā)現(xiàn)小肚子微微鼓起,的確是吃得很飽了,才吩咐下人把飯菜撤下去。 看到少年雙手捧著肚子一副十分饜足的樣子,晏非薄心里滿足的不得了。 謝錦硯吃完飯就犯困了。一連趕了這么多天的路,又一直沒有睡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極限。他放下碗腦袋就開始一點一點的,眼看著靠在椅子上就要睡過去。晏非薄忙把他撈起來抱在懷里,輕聲問了一句:身上灰撲撲的不舒服,沐浴了再歇息可好? 謝錦硯于迷糊中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把腦袋湊過去一點,嗯了一聲。 晏非薄看他這樣乖,心里軟的一塌糊涂,輕聲吩咐下人準備沐浴,等到下人準備好了,才把懷里的少年抱起來,往浴池走去。 下人見王爺抱著少年一同進了浴池,想到沐浴時,王爺可能會需要他們伺候少年脫衣,便留了兩個人等在浴池門口沒有離開,王爺卻揮手叫他們退下,竟是親自伺候少年脫衣,再把他抱到池子里,全程不假他人之手。 謝錦硯被熱水沖得昏昏欲睡,全身都放松下來,靠在池子邊上,被晏非薄有力的胳膊攬住,才沒有順著池子滑下去,他臉頰被熱氣蒸得酡紅,雙眸似睜未睜地看向晏非薄,雙唇微啟:王爺,你就沒有什么想問的? 晏非薄被他這副撩人的姿態(tài)勾得一愣,耳根泛紅,猛的朝后退了一大步,背部狠狠撞在堅實的石壁上。 因為他突然放手,少年失去支撐點,差點滑落入水中,他顧不得背部被撞到的地方疼痛,又是猛的朝前跨一大步,把少年抱入懷中。 這下兩人頓時親密無間,沒有了一點縫隙,肌膚相貼帶來溫熱的觸感,低頭就是少年的發(fā)旋和隱入水中的身體弧線 謝錦硯耳畔傳來異常低啞的男聲:剛才我想明白了,失而復得已是大幸,若你想說便說,不想說的,我亦不追問。 晏非薄貴為王爺,卻肯將信任交給他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謝錦硯內(nèi)心是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