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澤而漁 第32節(jié)
他按下心思,低聲問:“哭什么?” 聞小嶼被他牢牢抱著,哭得喘氣,“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像是瀕臨崩潰,對聞?wù)橛趾抻謷瓴婚_,“我們沒有可能,你為什么還要一直做這種事?” “誰說我們沒有可能?” “你沒有一點(diǎn)常識嗎?!” 聞?wù)榈拖骂^,吻去聞小嶼的眼淚,“沒什么好怕的,萬事都有我擋在你前面?!?/br> 聞小嶼氣急,“我不需要!” “你想的事情,我全都考慮過?!甭?wù)橐灾父鼓ㄈニ劢堑臏I珠,聲音低緩,“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這回事……” “沒有那么多顧慮?!甭?wù)榻粗勑Z的唇,終是按不住心動,再次吻上。知道聞小嶼害怕,聞?wù)榫桶讶巳υ趹牙锉Ьo了,扣著他后頸深深吻他,直到人徹底軟了身子,只??吭谒膽牙锎⑵鸱?。 聞?wù)槔_一點(diǎn)距離,與聞小嶼輕輕抵著額頭。他撫摸聞小嶼熱燙的臉,告訴他,“我知道你喜歡,所以別的都不重要?!?/br> 聞小嶼說不出話來。聞?wù)橹逼鹕?,松開抱著他的手臂,揉了揉他的頭發(fā)。 “睡個好覺?!?/br> 隨后聞?wù)槔_大門,離開了這里。 良久,聞小嶼滑坐在地上,雙腿麻得沒勁,唇還熱得驚人。 他想自己沒救了。 第34章 中午時分,一家人照例在餐廳共進(jìn)午餐。外頭熱得蟬瘋叫,餐廳內(nèi)冷氣充盈,管家準(zhǔn)備好餐具,將菜品在桌上擺好,之后退出餐廳。 李清這幾天和朋友們打牌聊天,又新知道不少消息,誰誰家姑娘戀愛了,誰誰家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就結(jié)婚了,還有生了二胎三胎的,聽得她心里癢癢,想催一催聞?wù)椋种雷约簭膩砉懿涣诉@大兒子,便拐著彎把八卦都講給了丈夫聽。聞家良知道她的意思,今天坐在一起吃午飯,便順口提了。 誰知聞?wù)檎f,“我暫時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br> 夫妻二人都是一愣,聞小嶼停了筷子。李清問,“怎么這么說呀?要是沒有喜歡的,爸爸mama幫你介紹也是可以的嘛?!?/br> 聞?wù)榇穑皬那罢勥^幾次戀愛,一直沒有想結(jié)婚的念頭,目前也沒有這個必要?!?/br> 聞家良說,“學(xué)我壞倒是學(xué)得上手,難不成你要像我一樣四十歲才成家?” 聞小嶼聽得心下打鼓,不知道聞?wù)榇藭r說這種話到底在想什么。聞家良顯然不愉快了,說縵婷和蘇筱這樣好的女孩子他都看不上,真是心比天高。接著又說起聞?wù)樯蠈W(xué)的時候多不成器,若不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時時在一旁耳提面命,他早就打游戲打得人生荒廢。 聞家良板起臉來很是嚴(yán)厲,李清和聞小嶼坐在一旁都不敢說話,聞?wù)橐惨?guī)矩聽著,等父親訓(xùn)完后,才開口,“沒有看不上,是我自己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平時也忙?!?/br> “忙忙忙,你能有多忙,成家的事都顧不上?” 這頓飯吃得不盡興,聞家良冷著臉,沒吃多少東西就起身離開,李清只好讓廚師做點(diǎn)涼菜和綠豆湯端去房間,也陪著聞家良走了。 餐廳就只剩下聞?wù)楹吐勑Z。剛才父親訓(xùn)人的時候,聞小嶼都沒敢動筷子,這會兒肚子還餓著也顧不上吃,問聞?wù)?,“你為什么要對爸媽說這種話?” “我的確這么想。” 聞小嶼皺眉,“爸爸身體不好,你還這樣氣他?” “他對我嚴(yán)厲慣了,沒有真的生氣。”聞?wù)殡S手給聞小嶼夾rou,“你再多和爸媽相處一段時間,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接受能力比你想象得要高。” 聞小嶼早該知道不能指望聞?wù)槿ンw貼誰的心情,他不想與聞?wù)檎f了,埋頭吃完飯后直接出門去找父母。 聞家良和李清在院子里的樹下納涼,兩人見了聞小嶼,招呼他過去。對待自家小兒子,夫妻二人都是竭盡溫柔愛護(hù),那是半點(diǎn)對大兒子的嚴(yán)苛也沒有。聞家良天生一副嚴(yán)相,見了聞小嶼卻像冰雪融化,笑著牽過他的手,“剛才嚇到小寶了?!?/br> 李清在一旁說:“小寶不要在意,爸爸對哥哥嚴(yán)厲,也是為了要哥哥不走彎路。他們父子倆是從來不吵架的。” 聞小嶼問:“他什么時候走過彎路嗎?” 聞家良說:“不要看你哥現(xiàn)在人模人樣,從前他上學(xué)那會兒,真是怎么教都教不好,天天就知道打游戲,書也不愛念書,叫他和同齡的朋友一起出國長長見識,他就是不去,犟得很?!?/br> 李清笑道:“你哥哥他從小就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誰說什么他都不管,我和你爸爸一開始都發(fā)愁得很,后來也不管他了,隨他做什么去。但是有些人生大事總要聽一聽大人的話嘛,他現(xiàn)在不想成家,往后也是會想的,人到了一定年齡就覺得外面世界的許多東西索然無味,還是自己的家好。就算他條件好,可要是拖得太晚,哪有女孩子會等他呀?!?/br> 聞小嶼聽得沉默不語,聞家良還以為他有心理壓力,安慰他,“小寶不著急,你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來?!?/br> 三人在樹蔭下坐著聊了一會兒,之后聞家良回房午休,李清拉著聞小嶼神神秘秘到客廳坐下,小聲說,“小寶,mama問你件事,你要是知道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什么事?” “你哥哥最近有沒有在談戀愛?” 聞小嶼心下一跳,垂眸,“沒有......吧,我不清楚?!?/br> “那他身邊有沒有那種,關(guān)系很親密的男性朋友?” 聞小嶼跟不上李清的思路,“男性朋友?” 李清嘆一口氣,“他從前雖然有過幾任女友,但總是給人感覺泛泛的,倒是總見他和他那群大學(xué)同學(xué)在一起?,F(xiàn)在又說不想結(jié)婚,我還在想這孩子是不是其實(shí)不喜歡女孩?” 聞小嶼小心翼翼問,“您不介意嗎?” “從前也覺得稀奇,但我們這行這類人不少,見多也就習(xí)慣了,這種事本來也強(qiáng)求不來?!崩钋逭f,“而且我就希望你們過得開心快樂,別的要求再沒有了。我也不是非要他和女孩子結(jié)婚生孩子,就是希望有人能陪在他身邊,不然他工作那么忙,每天回家還要對著冷冰冰的家,多難受呀?!?/br> 李清的一番話讓聞小嶼很是消化了一陣。她這樣溫柔與開明,打破了聞小嶼對富裕家庭的某些固有認(rèn)知,什么傳宗接代,聯(lián)姻,總是胡思亂想著這些詞的聞小嶼覺得,好像自己才是老土的那一個。 在避暑山莊呆了半個月,聞?wù)闇?zhǔn)備回首都處理工作了,聞小嶼也要回學(xué)校排劇目。行李都在山莊這邊,臨出發(fā)前的午后,聞小嶼樓上樓下收拾東西,衣服都拿出來放在一樓客廳的沙發(fā)上,一件一件疊好放進(jìn)行李箱。 他正收著,聞?wù)閬砹?。聞小嶼問,“你來這邊做什么?” “我的行李已經(jīng)放上車,順路過來看你。” 聞小嶼繼續(xù)疊衣服,聞?wù)檫^來坐在他身邊,“回去以后住哪?” “租房。” “周末來江南楓林住如何?” “我排劇目很忙,不分周末。” 聞?wù)楸宦勑Z一句一答全都堵回去,他也神色不變,耐心簡直超乎尋常,“可我說去你那里睡,你也不愿意?!?/br> 聞小嶼一下把衣服放下,轉(zhuǎn)頭看向聞?wù)?。他本該毫不客氣,但聞?wù)榈哪抗庾屗麉s步了。他想起那晚他們在玄關(guān)的吻。 他低下頭匆忙把衣服疊好,再開口時聲音變小很多,“我那邊地方太小,本來就是一個人住的,你不要再擠進(jìn)來?!?/br> 連語氣都弱了許多。聞小嶼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在拒絕聞?wù)?。他的態(tài)度已可以劃入非常不合格。 聞?wù)檎f,“我可以不去你的租房,但定時見面對我來說很重要。” 聞小嶼真是一點(diǎn)辦法沒有,自暴自棄道,“不要再問我了,反正你誰的話都不聽。” 他聽聞?wù)樾α艘幌?,不高興看過去,“有什么好笑的?” 聞?wù)樘寡?,“你很可愛。?/br> 兩人目光相觸??蛷d涼爽安靜,陽光從落地窗外打進(jìn)大片明亮的光,沿著界限分明的光區(qū),細(xì)細(xì)塵埃游動。盛夏蟬鳴生動,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響聲掠進(jìn)屋內(nèi)。 吻像一片輕飄飄的花瓣,無聲落在他們的唇間。沒有任何理由,像是一次呼吸,一瞬的眨眼,時間輪轉(zhuǎn)中第無數(shù)次的心神游離,一切都自然而然發(fā)生這幾秒的靜謐里。聞小嶼甚至不能分辨究竟是聞?wù)橹鲃舆€是他自己主動。他們本該有一段適當(dāng)?shù)木嚯x,但在知覺的短暫空白里,這段距離被消解了。 吻很輕,淺嘗輒止。聞小嶼臉頰緋紅,顫動的睫毛垂落,腿上疊好的衣服都被抓皺。聞?wù)榭粗碳t的唇,聲音微啞,“我在外面等你。” 門嗒的一聲關(guān)上。午后的陽光傾斜,從沙發(fā)邊緣緩慢攀至聞小嶼的身旁。熱縈繞不散,他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半晌伸出舌尖,安靜舔過自己的唇。 他的念頭漸漸只剩下想放棄。想抹去聞?wù)槭撬H哥的事實(shí),一刀剪掉他們之間的血緣關(guān)系。觸摸的沖動和渴望一次又一次漲瘋了,潮已然淹沒他,氧氣被阻斷后,枯竭的火又將他濕透的身軀燒燼。 當(dāng)聞小嶼發(fā)現(xiàn)自己做夢都還想再要聞?wù)榈奈菚r,他再難在夜晚心無旁騖地沉沉睡去。 回到首都后過了一個月,學(xué)校還未開學(xué),烈日炎炎。聞?wù)橐蚬鲁鰢蟀朐?,期間和聞小嶼打過電話,白天時聞小嶼冷淡說自己在練舞,晚上就說要睡覺,不到幾句就掛了電話。 聞小嶼的確忙,排學(xué)校的劇目馬不停蹄,還有電視臺想請他拍攝短片。甚至有導(dǎo)演聯(lián)系他想請他做電影的男主角,并表示希望與他當(dāng)面詳談。聞小嶼只覺拍戲會耽誤自己練舞時間,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聞小嶼嘗試著用練舞的方式排解心情。之前這種方法尚且管用,但如今收效甚微。聞小嶼感到自己很不爭氣,為自己竟然在練舞上分心而惱火,因此愈發(fā)專心,和自己較上勁了。 他情緒不平穩(wěn),又練得刻苦,終于還是出了問題。在一次舞臺彩排的時候聞小嶼忽然中場停止,他的腳腕疼得厲害,等同學(xué)把他扶下舞臺時已疼得不能走路。后來聞小嶼被送去校醫(yī)院,拍片檢查,果然是舊傷復(fù)發(fā),肌腱拉傷較嚴(yán)重,需要住院,且被醫(yī)生要求短時間內(nèi)不許再練舞。 送他來的同學(xué)圍在床邊安慰,聞小嶼不好表現(xiàn)得太沮喪,一一謝過關(guān)心他的人,還要為耽誤了排劇和老師道歉。校醫(yī)院的醫(yī)生都已經(jīng)認(rèn)識他,教育了他一番,說再喜歡跳舞也不能折騰自己身體,聞小嶼都乖乖聽了,之后幾天也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醫(yī)院接受治療。 聞?wù)榛貒笫盏较⒁咽侨旌?。他趕到校醫(yī)院找到聞小嶼的病房時,就見聞小嶼坐在床上吃飯,一條腿的腳腕綁了護(hù)踝,直直擱在床上,桌板上的飯菜還挺豐盛。 他只看一眼聞?wù)?,就埋頭繼續(xù)吃自己的飯。聞?wù)榻衼碡?fù)責(zé)他的護(hù)士詢問一番,護(hù)士說聞小嶼腳踝受傷,這一個月都不許他練舞了,又說聞小嶼休息不好,晚上不好好睡覺,天熱也沒什么食欲。 聞小嶼辯解不得,只能繼續(xù)吃飯裝沒聽見。護(hù)士走后,聞?wù)樵诖策呑?。他直接從會議室下來,熱天里一身白襯衫都有些汗?jié)?,袖子卷起露出胳膊,出國大半個月,皮膚也曬黑不少。 “怎么不好好睡覺?”聞?wù)閱査?/br> 聞小嶼憋了整整一個月,人都快憋出病了,聞言惱道:“還不是因?yàn)槟???/br> 聞?wù)殡y得愣一下。聞小嶼話一出口就后悔,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他太想聞?wù)榱?,想得晚上翻來覆去睡不好覺,腳又疼得不舒服,以致他好不容易看見人,想抱著聞?wù)槿鰦傻目释呀踝屗乖辍?/br> 但聞?wù)楹苊Γ性S多事要做。聞小嶼自覺無理,內(nèi)心十分厭棄自己,“對不起,我不是想對你生氣?!?/br> 聞?wù)椴铧c(diǎn)又被逗笑。從頭到尾,他對聞小嶼的小打小鬧都沒有任何計較。他站起身,“我去給你辦出院?!?/br> 走之前隨手揉一把他的頭發(fā),“把飯吃完?!?/br> 然后轉(zhuǎn)身出去辦手續(xù)。聞小嶼在床上呆坐了一會兒,重新拿起筷子把飯盒里的飯菜吃得干干凈凈。 聞?wù)檗k事快,下午就把聞小嶼接回了江南楓林。從學(xué)校醫(yī)院病房到聞?wù)榈募?,舒適程度大幅提高,聞小嶼坐在自己的大床上,舒服了。心里頭一團(tuán)無名的燥火也降下。 聞?wù)槿Q了身休閑衣服,拿著聞小嶼平時喜歡的藍(lán)莓果汁和水果干進(jìn)臥室來,把東西放在聞小嶼床頭,“給你買了護(hù)踝,怎么還是受傷?” “護(hù)踝也不能常戴?!?/br> 藍(lán)莓果汁冰冰涼涼,聞小嶼抱著喝,人徹底放松下來。 聞?wù)橐怖哿?,飛機(jī)一落地他就回公司開會,開完會后又趕到醫(yī)院去接聞小嶼,天還這么熱。 但聞?wù)榘朦c(diǎn)沒有表現(xiàn)。就算這半個多月來聞小嶼在電話里不愿意和他多說一句話,兩人見到面時,他也不提一句。仿佛因?yàn)槊恳粋€電話都是他主動打的,所以任何回應(yīng)他都接受。 聞?wù)檎f,“給你從國外帶了點(diǎn)禮物,估計晚上送到家。” 聞小嶼說,“你快點(diǎn)去休息吧。” 聞?wù)榭聪蚵勑Z。聞小嶼不自然避開他的視線,“你看起來......有點(diǎn)累,最好稍微睡一下?!?/br> “你在我面前和在電話里怎么是兩幅模樣?” 聞小嶼抿著嘴不吭聲了。聞?wù)闆]有再逗他,只讓他不要下床亂跑,之后便起身離開了臥室。聞小嶼聽著聞?wù)槿ピ∈蚁丛璧膭屿o,浴室的水聲響了一陣,停下后門被拉開,腳步聲平穩(wěn)朝向另一個臥室。隨著聲音的遠(yuǎn)去,聞小嶼的心跳也漸漸平緩下來。 長/腿)老。阿;、姨、整‘理’( 他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有那么一瞬間,他在想聞?wù)闀谧约旱姆块g。如果只是小憩,聞小嶼可以找到理由不去拒絕。然后他就可以坐在一旁看著聞?wù)樗X,如果聞?wù)樗炝?,他說不定還可以隔著一點(diǎn)距離躺在聞?wù)槭诌叄?xì)看聞?wù)榈哪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