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洗了手回來重新端起果汁，看向賀崢：“馬上就到時間了，賀先生，直播一旦開始，有些事就沒有回頭箭了，你確定嗎？”

    賀崢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確定。”

    蘇黎露的這一手讓賀崢堅定了她并非騙子，而是有真本事的大師，那她說的答案在桂花樹下顯然也是真的。

    他很清楚，一旦真從桂花樹下找到遺體，整個賀家都將陷入輿論漩渦。

    都不重要了。

    賀崢只想找到真相，一個遲到了24年之久，或許對他來說十分殘酷的真相。

    蘇黎垂眸：“好，那就如你所愿?！?/br>
    舒媛的一生或許是不幸的，可她又有這么一點幸運，她的兒子，在錯失真相二十幾年后要替她沉冤昭雪。

    拱形窗正對的方向是旋轉(zhuǎn)向上樓梯，樓梯上站著七八只鬼。

    最上方的女人長著跟賀崢發(fā)給蘇黎的結(jié)婚照上的新娘如出一轍的臉，怔怔地望著賀崢的背影。

    她眼睛有些澀澀的，想哭，作為鬼卻流不出眼淚。

    旁邊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對她說：“太太別難過了，少爺一定會找到真相，把當初害死您的兇手繩之以法的。”

    舒媛喃喃：“他真是我的孩子嗎？可我記得小寶只有五歲……”

    “他肯定是少爺，這長相氣質(zhì)跟先生當初年輕的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少爺肯定長大了啊。”

    一群鬼里有三個黑乎乎的家伙，和其他鬼不一樣，它們仨是被燒死的。

    它們生前是這家的傭人，都認得舒媛。

    只是舒媛不認得它們。

    這棟房子在過去二十多年里有很多鬼來了又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只剩下它們七八個。

    舒媛生前是女主人，死后也是，哪怕它都不記得，還是在三只火鬼的幫助下沒讓這房子稱為孤魂野們?nèi)鲆暗牡乇P，只偶爾嚇嚇那些膽大包天來探秘的人。

    還有四個是被舒媛收留的，不記得生前身后事，在這里待習(xí)慣了，無懼消散，就是不去冥界。

    一群鬼在這邊交頭接耳，那邊已經(jīng)開始直播準備。

    季思思買了新的直播裝備搗鼓，弄好后對蘇黎比了個ok的手勢，隨后摸出一副墨鏡戴上。

    “大晚上你戴什么墨鏡？”

    “這是法器，我特地跟我哥求的，可以讓我看到鬼?！?/br>
    蘇黎：“？”

    “你哥不是不讓你碰這些嗎？”

    要不是賀崢要求，這次的委托她本來都沒打算讓季思思再參與進來的。

    “他松口了啊，反正有你在。這個眼鏡只能跟你一起的時候拿出來用，說是久了會損耗身體，還給我準備了養(yǎng)元的法器，我都帶著呢?！?/br>
    蘇黎若有所思地說：“沒看出來你哥耳根子這么軟?！?/br>
    季思思：“……我可不覺得?！?/br>
    直播還沒開始，彈幕已經(jīng)刷成了走馬燈，在線人數(shù)破萬，有不少人提前在直播間里蹲守。

    她也提前幾分鐘打開了直播。

    “各位直播間的朋友大家好啊，我是主播卷卷。我現(xiàn)在呢就在圖南路的小洋房給大家直播。今天的委托人是賀老師，探秘的主題就是尋找賀老師失蹤多年的母親?！?/br>
    季思思說著把鏡頭對準賀崢，視線卻不自覺地被他身后不遠處樓梯上猝不及防闖入視線的七八只鬼吸引。

    她偷偷挪開眼鏡，又透過鏡片看過去，明白了什么。

    第一反應(yīng)是有點害怕，可眼睛卻像是粘在了那邊，怎么都收不回來。

    “你怎么了？”賀崢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異常，轉(zhuǎn)身往后左右看看又轉(zhuǎn)回來，“我身后有什么？”

    季思思努力做心理建設(shè)。

    有向日小葵和貝貝的悲慘經(jīng)歷在前，她覺得它們就是長得滲人了點，大多沒有什么壞心思的。

    “……沒，什么都沒有。”她搖搖頭若無其事道，“我們開始吧?！?/br>
    直播開始，除了季思思，賀崢和蘇黎都沒管了，前者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工具，直奔前院。

    蘇黎跟在后面，指了指位置：“從這兒挖吧，小心點。”

    賀崢應(yīng)了聲開始清理雜草。

    季思思緊隨蘇黎身后，左手捏著脖子上的玉佛，感覺沒那么害怕了，鎮(zhèn)定地舉著手機，拍下了蘇黎的背影和完全入鏡的賀崢。

    見彈幕好奇他們在干嘛，簡單介紹了下這次直播的背景目的。

    彈幕紛紛：“？？？”

    ——真的假的，賀老師失蹤二十幾年的mama埋在這棵樹下？！

    ——我是真沒想到特別嘉賓會是賀老師。

    ——細思恐極，如果按主播所說，他mama豈不是一直被埋在自家院子里？

    ——我艸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所以主播小洋房里有鬼嗎有鬼嗎有鬼嗎？他mama說不定就在里面啊喂！

    ——肯定是假的，能挖出尸體來老子直播吞鍵盤！

    ……

    季思思察覺之前站在旋轉(zhuǎn)樓梯上的鬼們都跟出來圍觀有些無語，果然就算是當了鬼，愛看熱鬧還是天性。

    看著看著她忽覺不對。

    怎么好像有個女人長得跟結(jié)婚照里賀崢的mama那么像？！

    賀崢足足往下挖兩米多，換了小鏟小心翼翼地按照蘇黎指的方向刨土，刨到了腐朽的布料，他的呼吸猛地一窒。

    季思思鏡頭本來就對著他，可他一直挖土，好些人都覺得有病，罵罵咧咧退出了。

    此時鏡頭里的賀崢動作忽然停住，留下來已經(jīng)等得沒脾氣的網(wǎng)友們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眼睜睜地看著他扒開一堆破布，露出藏在里面已經(jīng)變成白骨的兩只屬于人的腳掌。

    賀崢手里的鏟子滑落到地上，他跪了下來，沉默幾秒后，他撥了個電話。

    “鄭叔，我……我找到我mama了?！?/br>
    聲音里滿是悲涼。

    幾分鐘后，警車呼嘯而至，小洋房外的無關(guān)人員都被請離現(xiàn)場。

    季思思的直播間關(guān)閉，可該上的熱搜一個都沒少，連帶著二十四年前的舊案都被翻出來了。

    網(wǎng)友們已經(jīng)扒出來，賀崢的母親舒媛也曾是小有名氣的鋼琴家，三十年前跟出身藝術(shù)世家的賀勛結(jié)婚，次年生下獨子賀崢。

    一家三口就住在圖南路小洋房里，同住的還有賀崢的奶奶。

    舒媛在賀崢五歲那年失蹤，這件事鬧得很大，附近很多人都知道，當年初出茅廬負責(zé)這樁失蹤案的鄭盛警官如今都已經(jīng)是該區(qū)分局局長了。

    時隔多年，鄭局長再次踏進小洋房，注視著警員們從櫻花樹下挖出來一具被破布包裹的白骨。

    這樁案子當初之所以被定性為失蹤，就是因為找不到舒媛。

    二十幾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哪怕心里已經(jīng)認定對方大概率早已不在人世，也絕沒有想過她會被埋在自家院子里。

    參與直播的三人都要配合做筆錄。

    季思思做完筆錄挨著蘇黎坐下，事到如今即使她神經(jīng)再粗也回過味來了。

    “賀老師讓我開直播是開給他爸看的吧？”

    蘇黎：“嗯。”

    “……所以他爸爸就是殺他mama的兇手？”

    季思思臉色分外復(fù)雜。

    她還能回憶起賀崢的爸爸，那個已經(jīng)成為知名鋼琴家的賀勛曾是她的鋼琴老師，似乎是個寡言冷淡的人。

    蘇黎搖頭：“賀崢大概也是這樣以為的。雖然沒錯，但并不全面。”

    “真正的兇手是她。”

    手機遞過來，某度百科頁面，五十出頭的女人叫苗世英，旅居海外的藝術(shù)家，身份是賀崢的奶奶。

    準確地說是繼奶奶。

    因為她是賀崢的爺爺年過半百后續(xù)娶的妻子。

    第36章 昭雪   遲來的真相

    圖南路小洋房一下子成了埋尸現(xiàn)場, 關(guān)鍵詞熱度居高不下。

    只是這件案子前后被掩埋長達24年之久，小洋房還因為火災(zāi)翻修過一次，尸體化為白骨, 裹尸的布都爛得不成樣子, 要找證據(jù)實在太難了。

    警方對找到的遺骸進行檢查, 復(fù)原出生前相貌, 跟舒媛本身的長相酷似。

    可即使確認了她的身份，也還是一籌莫展。

    賀崢再次找到蘇黎時調(diào)查已經(jīng)陷入僵局, 警方經(jīng)過排查，確定舒媛的丈夫和繼婆婆有重大嫌疑, 可是沒有證據(jù)。

    接到通知回國配合辦案的賀勛跟苗世英都很老實, 但他們否認殺人, 警察也沒辦法。

    “事情就是這樣，鄭叔說證據(jù)不足, 大概率無法立案?！?/br>
    失蹤變成了他殺, 遺骸上找不到指向性的證據(jù)，即使有，這么多年過去, 也都找不到了。

    “怎么會這樣？”季思思難以置信地說, “那她豈不是白被人害死了嗎？”

    “大師，我該怎么辦？”

    賀崢痛苦又茫然。

    從得知母親被埋在幼時住過的家里, 他就隱約猜到兇手是誰了。

    他本來以為把舒媛找到，事情鬧大，讓警方插手，兇手就會露出破綻，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然而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