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長樂這輩子沒這么窒息過。

    她壓低聲音跟季曉蕓說夠了夠了，吃不下，季曉蕓充耳不聞，甚至把季長善落筷最多的那盤魚拖到姜長樂面前，“你愛吃魚，多吃?！?/br>
    姜長樂再也坐不住，故意放大了聲音說去冰箱里拿蛋糕。

    走之前，她一瞥對面的季長善，她這位jiejie仍舊氣定神閑，換了樣菜就著飯，吃得津津有味。

    姜長樂心中五味雜陳，取了蛋糕回來，點(diǎn)上蠟燭關(guān)燈時，季長善擱下了一粒米不剩的瓷碗。

    季曉蕓不用唱生日歌那一套，也根本不許愿，呼一下吹滅所有蠟燭，讓姜長樂趕快把燈打開。

    燈在季長善身后，不等姜長樂繞遠(yuǎn)過去，啪一聲燈亮了。

    只見季長善站在開關(guān)旁，彎腰從桌子底下骨碌碌拖出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

    她動作不緊不慢，把行李箱抬到椅子上，隨意撥了幾下密碼鎖，嘩地扯開拉鏈，從箱子里掏出一沓紅花花的鈔票。

    “這是一萬?！奔鹃L善把錢丟在桌子上，像隨便扔一球廢紙。

    姜長樂的視線不及行李箱，但是在手臂雞皮疙瘩狂作之際，她已經(jīng)料到了那箱子里一定紅得觸目驚心。

    倏然間，季長善沖季曉蕓莞爾一笑，笑意不曾抵達(dá)眼底。

    “箱子里還有六十沓?！?/br>
    “四十一萬還你要的生養(yǎng)費(fèi)。二十萬，權(quán)當(dāng)我這個白眼狼祝你生日快樂。”

    季長善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鉆戒，“還有，請你準(zhǔn)備一下戶口本。明天我去辦戶口遷移?！?/br>
    第14章 哲學(xué)性問題

    季長善拿上戶口本離開前，撂下的最后一句話是：“我山藥過敏?！?/br>
    她話中并無情緒，僅僅在陳述事實(shí)，姜長樂欲言又止，目送她jiejie輕緩又堅(jiān)定地扣上大門。

    門內(nèi)，季曉蕓還在餐桌上點(diǎn)著鈔票，姜大勇悶聲喝了兩盅白酒，去闊大的陽臺上就著夕陽盯了一會兒自己那堆光鮮亮麗的花草。

    姜長樂走到季曉蕓身邊，把桌子上分毫未動的蛋糕裝進(jìn)盒子，季曉蕓瞥了閨女一眼，繼續(xù)埋頭數(shù)錢。

    捧起蛋糕塞回冰箱，姜長樂又從旁邊的柜子里掏出幾個盤子，預(yù)備扣在殘羹冷飯上，腳步到了桌前，她卻突然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打翻。

    只見她扣盤子的手停滯不前，胸口有明顯的起伏，是在做深呼吸。

    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季長善的背影，那是一方窄薄的肩膀，季長善個子小小的，仿佛風(fēng)吹即倒，然她走起路來步伐生風(fēng)，氣場兩米八。

    姜長樂最終把剩菜都收拾妥帖，順便把碗碟刷了歸位，到她回房時，季曉蕓依舊cao作嫻熟地飛快點(diǎn)錢，而宋平安托姜家照顧的斑斕正蹲在桌子上，俯視那一沓沓紅色的鈔票。

    這只大貓的目光沒有半分感情，尾巴偶爾像蛇身似的扭動一下。姜長樂希望她母親能獨(dú)自反省，上前一把攬住斑斕的胳肢窩，另一手托住它柔軟的小胖腳，把大貓帶回房間。

    房中昏暗，姜長樂也懶得點(diǎn)燈，她給斑斕倒了半盆宋叔買的三文魚貓糧，斑斕過去嗅了嗅，興致缺缺，又邁著慵懶的步子跳到姜長樂床上。

    一人一貓相互注視，斑斕的眼睛是棕黃色的，流露稀松平常的厭世感，姜長樂不曉得大貓咪能有什么煩心事，大約它也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它母親是常年混跡于S大的流浪貓，六年前的早春同另一只流浪貓快活一夜，三個月后在學(xué)校食堂旁邊的一塊草坪上產(chǎn)下了斑斕。

    斑斕的貓媽天然母性淡漠，生下小貓哺乳一個月，心生厭倦，遂卷攜食堂垃圾桶中的小炸魚棄子而逃。

    食堂阿姨心善，收留了剛滿月的斑斕，不過她丈夫是動物厭惡者，從小貓進(jìn)門的那天起家無寧日。食堂阿姨權(quán)衡良久，二十年的枯燥婚姻使她擁有了兩套市區(qū)房產(chǎn)和一輛SUV，丈夫單為一只小貓要同她離婚實(shí)在不可信。

    四十多歲的男人，心思比貓野。

    她斷不能允許自個兒的半生身家落入小狐貍精手里，只好把斑斕裝進(jìn)紙箱，待開學(xué)在食堂門口貼出告示：有償送貓。

    姜長樂那年是S大的一年級新生，剛經(jīng)歷十五天軍訓(xùn)，臉曬得紅彤彤。宋平安打著慶祝她軍訓(xùn)結(jié)束的旗號，約她相聚S大食堂，順便也給他過生日。

    不想飯還沒吃上，宋平安先被姜長樂送了一只小貓咪。

    姜長樂的原話是，如果她把小貓帶回家，季曉蕓會連貓帶人掃地出門。宋平安見識過季曉蕓的魄力，所以讓姜長樂從哪兒抱來的貓送回哪兒去。

    他拒絕的態(tài)度擺在臉上，姜長樂還試圖用食堂阿姨免費(fèi)提供的一百杯豆?jié){作籌碼，勸說宋平安收留這只可憐的小貓，只是他油鹽不進(jìn)，姜長樂無可奈何，嘆息一聲，說要去找班里的另一位海城同學(xué)問問意見。

    宋平安是個仔細(xì)人，風(fēng)輕云淡地打探對方是男是女。姜長樂尋思性別對養(yǎng)貓應(yīng)該沒多大影響，就直言男生也可以養(yǎng)好小貓咪。

    “男生”二字直接促成了斑斕入住宋家的事宜，姜長樂卻一度懷疑是宋平安反射弧太長，到兩句話以后才反應(yīng)過來一百杯豆?jié){到底是有利可圖。否則，這人不會在此后的日子里，隔三差五從G大晃到S大，非讓她兌現(xiàn)一百杯豆?jié){。

    想到這里，姜長樂的思緒被微信電話的鈴聲打斷。

    垂眸看了眼來電人，姜長樂接起視頻電話，順手把斑斕摟進(jìn)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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