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而又端了杯熱水進(jìn)來，還有感冒藥，挖出一次的藥量，坐在床前的小椅子上。

    “先把藥吃了。”

    唐朵默默起身，一手撐著自己，接過藥片服下。

    幾分鐘后，梁辰將窗戶關(guān)上，又重新關(guān)好窗簾，走回來坐下，拿起手機(jī)。

    “如果睡不著，我給你念幾段。”

    唐朵一直沒有閉眼，只是看著他：“我今天不想聽報紙。咱們隨便說說話吧?！?/br>
    梁辰放下手機(jī)：“你想聊什么？”

    “隨便”

    “那不如，你講講你家里的事，小時候的事?！彼慕ㄗh道。

    “我講？”

    “我會是個好聽眾?！?/br>
    “我還在生病?！?/br>
    “講出來，心里才能寬敞點(diǎn)?！?/br>
    一陣沉默，唐朵嘆了口氣。

    她不得不嘆氣。

    梁辰的確不懂察言觀色，他們最初認(rèn)識時，為此生出過不少小矛盾，但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對她的認(rèn)識也越有經(jīng)驗(yàn)。

    他很聰明，記憶力也很好，可以舉一反三，大多時候都能分辨出來她情緒背后的真假。

    甚至于，他還看到了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一面。

    她要瞞他，似乎越來越難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他是她的男朋友，智商也高，有些事又何必瞞他呢，他一定會有不用的角度去見解。

    想到這里，唐朵說：“我有沒有講過，我十幾歲的時候很頑劣，很叛逆，還惹了不少麻煩事給家里？”

    梁辰：“提過一些。”

    唐朵吸了口氣，將自己裹成一團(tuán)：“其實(shí)我惹過的最大的事，就是連累我meimei出了意外，還廢了一雙腿?！?/br>
    這件事早就在梁辰的猜測之中，只不過如今聽到她親口說出，仍不免蹙了下眉頭。

    唐朵見狀，問：“是不是覺得我無法無天，不能茍同？”

    梁辰隔了一秒才道：“我是在想，這件事要由你自己親口說出來，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唐朵一頓，別開眼。

    她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他說的沒錯，她逃避了這么多年，這件事她一個字都沒跟人吐露過，即使在家里也不曾主動提起。

    她不說，是因?yàn)楸荒欠堇⒕螇褐?/br>
    何況每個人站的角度不同，體會不同，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不會懂她的感受，又何必說出來博得別人勉為其難的安慰？

    所謂的感同身受，都是瞎扯。

    但如今，她卻說了。

    唐朵低聲道：“這么多年我在外面打工掙錢，也不敢揮霍，大部分錢都給我meimei攢著當(dāng)手術(shù)費(fèi)。直到她去英國做手術(shù)……”

    她嘆了口氣：“手術(shù)有風(fēng)險，有可能治得好，也有可能治不好。治得好，有治好以后的路要走，治不好，又要去想以后該怎么辦。這幾天，我時常有種錯覺，好像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為了這件事努力，現(xiàn)在突然有了著落，就像你說的，我一下子就松懈了，就病了?！?/br>
    話落，唐朵笑了一下，看向梁辰：“怎么樣，你給我出出主意吧？”

    梁辰的目光安靜地落在她臉上，聽到這話，挑了下眉：“出什么主意？”

    “如果手術(shù)失敗了，我該怎么辦？”

    事實(shí)上，梁辰也曾發(fā)郵件問過英國的醫(yī)生，手術(shù)的成功幾率只有一半。

    可能成功，就可能失敗，難的并不是成與敗，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最難的是之后的生活，該怎么過。

    梁辰低聲道：“失敗了，日子還是要過。就算不能站起來，你meimei還有父母，還有你，還有她的未婚夫。還有，那么多的聽眾喜歡她。”

    唐朵一怔：“聽眾？你知道我meimei是誰？”

    她好像從沒說過，她meimei就是電臺主持人唐果。

    梁辰一頓，卻面不改色：“你提過一句，你忘了？”

    是么？

    唐朵皺了皺眉。

    她最近病的腦子都變木了，可能說過自己都忘了。

    唐朵轉(zhuǎn)而道：“就算大家都很愛她，她心里也會失望難過。她那個人啊，有什么煩心事都不會跟人講，跟誰都是笑呵呵的。”

    梁辰問：“你是怕她有心??？”

    唐朵：“怕，一直怕。她表現(xiàn)得越懂事，我越怕?！?/br>
    聽到這話，梁辰不由得嘆了聲氣。

    “難怪你會病的這么厲害，cao心的太多。你cao心這么多還沒有發(fā)生的事，是不是也是一種病？”

    這個時候，他還奚落她？

    唐朵皺了皺眉：“是你讓我說說家里的事的。”

    梁辰緩緩勾起唇角，抬手給她順了順頭發(fā)：“好，都是我的錯?！?/br>
    剛才那一瞬間，她的語氣像是在嗔怪。

    他聽得很順耳，也喜歡。

    唐朵撥開他的手，斜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他臉上流露出的那一絲欣悅是什么意思，卻看著別扭。

    然后，她說：“哦，還有我十幾歲干的好多荒唐事，想聽么？”

    梁辰搓了搓手指，慢悠悠的撂下話：“比如，你的初戀？”

    猝不及防他有此一提，唐朵愣了。

    “你想知道？”

    這似乎是一個難題。

    梁辰垂下眼，笑容又收了起來，沉吟片刻才說：“說實(shí)話，既不想，也想?！?/br>
    “什么意思？”她問。

    梁辰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會兒才抬起眼，眸色漆黑，瞅著她時，一抹笑意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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