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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雙軌在線閱讀 - 雙軌 第31節(jié)

雙軌 第31節(jié)

    姜暮抬起眸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的背影:“什么叫死不了?是我讓你繞一圈拐進二道的,我想你甩開他,沒想讓他撞車,萬一他有什么事會查到我們頭上來的?!?/br>
    靳朝將煙拿到手上,半垂著眸:“全國每天那么多車禍,都怪附近的車?”

    “可是,你們這是,這是非法飆車啊,萬一有人報警怎么辦?”

    “能怎么辦,誰知道我們在場?”

    “其他那些人......”

    靳朝嗤笑了一聲:“順便把自己供出去?”

    “如果有路人看見呢?”

    “我不認識那群人,這條路還能不給我走了?”

    “群里那個定位,群……”

    群解散了,全員禁言,沒有留下任何聊天記錄,交易是現(xiàn)金,無法追查,附近是未開發(fā)的地段,連監(jiān)控都沒有。

    姜暮突然感覺一股涼意從腳蔓延至胸口,她將信封狠狠甩在座位上,拉開車門下了車一把狠狠甩上門盯著他:“即使做得再隱蔽又怎么樣?萬一出了事呢?為了錢難道還要把命搭進去了?今天是他,明天是你呢?錢就那么重要嗎?為什么要過著這種命懸劍上的生活?”

    靳朝的眉骨投下一片陰影讓他的眼窩深邃得像無法探索的星海,他的聲音仿若從山谷里傳來,帶著渾厚的壓抑重復(fù)低喃著:“命懸劍上的生活?!?/br>
    他的唇邊突然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那你覺得我應(yīng)該過什么樣的生活?”

    冷風(fēng)吹起姜暮的短發(fā),她轉(zhuǎn)身走向崖邊,看著無際的黑暗,回答他:“不知道,起碼不是這樣的,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嗎?”

    “既然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苯瘜熑釉谀嗤恋乩?,厚厚的鞋底碾了上去,直至將煙頭徹底踩入地底再也掙扎不上來。

    “我和靳強剛來銅崗沒地方住,租了個地下室,沒有窗戶沒有光,白天當晚上,只要下大雨屋子能淹到腿,作業(yè)書包床墊全泡在水里,還有老鼠尸體漂在水上,只能把桌子拼一拼睡覺,第二天再把積水一盆一盆往外潑。

    他聽人說可以介紹他去做土石方,要交介紹費,把身上的錢都交了出去,那個人電話直接成了空號,我們連地下室都沒得住。

    睡過天橋,睡過馬路,睡過澡堂子,你跟我說錢不重要?

    后來他終于找了個靠譜的工作,碰上趙美娟,他離過婚,趙美娟是頭婚,他沒有房還拖著我,好不容易湊足了首付,一點工資每個月付完房貸根本沒有多余的錢,學(xué)校一要交錢我就得在他們房門口拿著繳費單為了兩三百塊難以啟齒,你說錢不重要?

    二十年的房貸,無止盡的醫(yī)藥費你以為靳強一個人能抗得住,他最難的時候沒有丟掉我,你覺得我應(yīng)該對你爸拍拍屁股走人嗎?”

    北方的天際掛著一顆最亮的星,無數(shù)漆黑的夜里那顆星星指引著姜暮,她順著它的光亮一點點摸索到今天,她以為,以為爸爸和靳朝離開她以后,她的生活從此四分五裂,在她羨慕其他孩子有爸爸,為了自己的情感需求傷春悲秋時,大地的另一頭靳朝卻在為了生存苦苦掙扎,甚至連最基本的溫飽都解決不了。

    姜暮再抬起頭時,那顆星星依然掛在北邊,只是它的光變得刺眼,像冰錐扎進她的心臟,讓她淚眼模糊。

    她轉(zhuǎn)過身對他說:“我媽知道嗎?知道爸過來被騙的事嗎?知道你們沒地方住的事嗎?”

    黑暗的光影勾勒出靳朝的側(cè)臉,他低著頭,在姜暮提起姜迎寒時,他眼里的神色到底還是波動了一下,只是最終歸于一片死寂,淡淡道:“知道又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他們離婚了。”

    姜暮幾步走到靳朝面前,噙淚望著他:“即使是這樣也不至于,不至于要去干那些鋌而走險的事?!?/br>
    靳朝撩起眼皮,表情淡漠嘲弄地說:“對我來說只要能弄到錢就至于,命懸劍上的生活又怎樣?命都沒了還怕懸在劍上?我不想讓你看到這些事,對,你說的沒錯,你來這里不過就是上一年學(xué)的,本來就不應(yīng)該摻合進來,現(xiàn)在知道怕了?”

    姜暮踮起腳死死抓住他的前襟吼道:“你非要這樣嗎?光明大道不走,偏偏一條道走到黑?”

    靳朝只是低垂著眼眸,對她說:“松手?!?/br>
    “不松,我為什么要松?”

    靳朝的外套被她死死攥著皺在一起,他的耐心已經(jīng)耗盡,最后一次警告道:“松手?!?/br>
    姜暮睖著雙眼拽得更緊:“你看我會不會松?你以為沒人能管得了你了嗎?”

    靳朝下巴微抬,削薄的唇抿出一道邪性的冷厲,直接握住她的肩膀?qū)⑺麄€提離地面回身壓在車門上,逼近道:“你想管是吧?以什么身份管?你還以為自己姓靳?你連姓都改了,你忘了自己姓什么我提醒你,姜暮?!?/br>
    她在他面前太小只,整個人被他錮在車門上脆弱卻又固執(zhí)地望著他,靳朝身上那強悍卻森冷的氣息覆蓋而來,無孔不入地鉆進姜暮的心臟,她氣得連身體都在發(fā)抖。

    他沒有喊過她的名字,來到銅崗后他從來沒有一次連名帶姓叫過她,就連靳強也沒有,他們都是在意的吧,一個小小的姓讓他們的關(guān)系,讓他們的生活從此天南地北。

    她的聲音哽咽著問他:“所以…這就是你不回來看我的原因?你怪我們?怪媽讓爸凈身出戶,你恨她對吧?”

    靳朝握著姜暮肩膀的手幾不可察地晃了下,漸漸耷下眼皮嘴邊掛著不屑的弧度將苦澀咽進身體里,拉開車門,把姜暮重新塞進車內(nèi),再關(guān)上門。

    姜暮坐在車子里面,靳朝站在車外一根接一根抽著煙,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吵架,事實上他們的兒時,吵架幾乎充斥著每一周的日常,為了玩具能吵,為了吃飯能吵,為了玩能吵,甚至為了一根粉筆都能吵,可每次都是靳朝退讓,他可以把玩具讓給她,可以把好吃的魚籽和雞胗讓給她,可以遷就她陪她玩那些在他看來幼稚無聊的游戲。

    可是有一件事他不會退讓,每周六下午去模型店,即使姜暮對著他哭鬧,即使靳強和姜迎寒都不準他去,他也會梗著脖子獨自站在門口僵持到他們拿他沒有辦法。

    姜暮清楚他可以對所有事情做出讓步,可他真正想做的事,沒有人能攔得住,從小就是這樣,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愈發(fā)焦慮,她怕他在向一條萬劫不復(fù)的道路走去,她怕他的未來會重蹈覆轍,她怕她走了以后他會更加無所顧忌。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朝接了個電話,隨后滅了手中的煙敲了下車窗問她:“靳強打電話來了,回去吧?”

    “不回?!苯簺]有看他,沒有落窗,只有這兩個字。

    靳朝繞回駕駛座關(guān)上車門,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側(cè)過身子睨著她,她一生起氣來,臉總是嘟嘟的,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靳朝的語氣緩了幾分:“怎么樣才能回去?”

    “你先答應(yīng)我。”

    靳朝身邊情史最豐富的就是金瘋子,雖然談了很多對象,但是一般不出三個月就被甩了,常年在被甩和失戀的路上狂奔。

    一失戀就喊兄弟出來喝酒,喝到后面大家也習(xí)以為常了,頗有種他為了喝頓酒才去體驗戀愛的感覺。

    金瘋子最常說的就是:“女人吧,一委屈起來總感覺自己做了什么特對不起她的事?!?/br>
    雖然靳朝從沒有過這種煩惱,但此時看著姜暮嘟著臉的模樣,他也莫名其妙有了這種感覺。

    靳朝無聲輕笑著,手指敲打著方向盤,眼里已經(jīng)重新掛上松散的神色:“你要我答應(yīng)你什么?”

    姜暮不知道他怎么還能笑出來的,沒好氣地說:“答應(yīng)我干正經(jīng)事,別瞎混了,你不答應(yīng)今晚就都別回去了?!?/br>
    靳朝繃著下巴目光很靜,墨瞳淡淡地看了她一會,然后放下靠背直接躺了下去。

    姜暮坐直身子急道:“你……”

    靳朝雙手交叉在腦后,一副隨遇而安的模樣:“那就不走吧?!?/br>
    姜暮氣得快要爆炸了,靳朝還干脆閉起了眼,要是小時候她早跨到他身上跟他干一架了,現(xiàn)在又打不過他,又不敢跨他身上去,只能也把椅背一放,重重地“哼”了一聲,翻過身去。

    靳朝聽著她故意鬧出的聲響,瞇起眼朝她看去,她拿背對著他,縮成一團。

    靳朝腦子里的事太多,被姜暮今晚一攪,得好好順一順,所以他閉著眼但并沒有睡著。

    倒是姜暮,躺下去后沒一會呼吸就均勻了,靳朝坐起身盯她看了看,她微卷的睫毛乖巧地順著,睡著了還微微皺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抬起拇指輕輕撫了下她的眉心,姜暮翻了個身,柔潤的臉籠在月色下像鍍了層溫柔的紗拂過他的心口。

    他無根無源,從南到北,這是唯一一個會始終牽掛他的人??!

    無論夜有多黑,路有多長,在這一晚,靳朝心里常年陰寒的角落因為眼前的人透進了光。

    第37章 37   朝朝與暮暮

    姜暮感覺自己并沒有睡多久, 只是打了個盹的功夫,等她再次睜開眼時,身上蓋著靳朝的外套, 她坐起身透過前擋玻璃看見他站在崖前, 天際的東邊透著微微的光, 點亮他高大修長的背影。

    她就這樣安靜地看了他一會,直到靳朝回過身來, 一個在車中, 一個在崖邊, 微弱的光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向她走來。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他們之間到底還是談崩了, 靳朝沒有答應(yīng)她,姜暮心里也不痛快。

    在天完全大亮前, 車子從小道開回了車行的后院, 靳朝將車子停了進去,換了三賴的車送姜暮回靳強家。

    路上的時候,姜暮的手機響了,她接通說了幾句話, 掛斷后她盯著早晨清冷的街道對靳朝說:“我媽到銅崗了?!?/br>
    靳朝依然目視前方, 眼中一片沉寂,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指截泛著白,直到把姜暮送到靳強家樓下, 看著她往樓棟走去,靳朝才突然下車對著她的背影說道:“在哪?我送你過去?!?/br>
    姜暮回過身告訴他:“麗緣酒店,你知道嗎?”

    靳朝點了下頭。

    “我上去拿行李。”

    明年就是大年三十了,一早靳強就帶趙美娟和靳昕去他老丈人家過年了, 家里貼上了春聯(lián),但沒有人,冷冷清清的。

    進了屋后姜暮徑直走進房間收拾東西,姜迎寒在麗緣酒店訂了房,讓她帶上行李過去找她。

    屋里很安靜,靳朝坐在客廳拿著手中的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在桌面上,半晌,他忽然問了句:“待會就回去了?”

    姜暮不準備帶什么衣服,將需要的材料收進行李箱,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明天早上?!?/br>
    靳朝便什么也沒再問了。

    她將行李箱從屋里推出來,靳朝起身接過箱子下了樓,姜暮把門重新鎖好跟在后面。

    麗緣酒店在火車站附近算是一家比較大的酒店了,靳朝將車子開到附近的街邊,下了車把行李從后備箱拿了出來。

    姜暮垂著視線接過行李,又飛快地掃了靳朝一眼問道:“你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靳朝不動聲色地斂下眼睫:“不了。”

    而后看向麗緣酒店的方向,對她說:“你去吧?!?/br>
    姜暮猜到了他不想見姜迎寒,便推著行李箱背著雙肩包往酒店走去,幾步之后她回過頭來看見靳朝已經(jīng)上了車把車子開走了。

    她到底心情還是很失落的,臨走時還跟靳朝吵了一架,大過年的,走得都不痛快。

    姜暮推著行李進了麗緣酒店見到了姜迎寒還有那個chris,chris對她挺熱情,幫她安頓行李問她最近生活怎么樣?

    倒是姜迎寒抱怨了兩句:“這里空氣真干,你記得多涂點潤膚霜,別顧著睡懶覺不涂防曬,臉吹得干巴巴的?!?/br>
    過會又說:“早上下了火車跟你chris叔叔在附近吃了個早點,一碗糊得不知道什么東西,看著就沒食欲,跟你爸做出來的東西一樣倒胃口?!?/br>
    以前姜迎寒也會偶爾說這種話,每當說到什么不好的事,會帶一句靳強,從前姜暮沒什么感覺,也習(xí)慣了。

    可現(xiàn)在聽在耳中,卻有些刺耳,不管是姜迎寒對靳強的評價,還是對這里的嫌棄,都讓姜暮有些不舒服。

    她在剛來的時候也很不適應(yīng),覺得這里什么都沒有家里好,可時間待長了才知道,趙美娟他們不天天洗澡并不是因為不愛干凈,而是這里氣候干燥,夏天只要不在大太陽下暴曬,基本上一天也不會出汗,不像蘇州,悶熱的時候坐在家里不動都會渾身黏膩。

    至于吃的,姜迎寒口中那些沒有看向的糊糊,她經(jīng)??匆娙嚦?,有次三賴還分給她一些,雖然味道吃不慣,但似乎也并沒有那么糟糕。

    他們把姜暮的行李拿回房后,沒一會就帶她去樓下吃飯了。

    麗緣酒店一樓有個臨街的落地式中式餐廳,姜迎寒和chris點了一桌子的菜。

    姜暮坐在他們對面,無聲打量著mama,她身上穿著她沒有見過的衣服,手上戴著不知道從哪來的戒指,就連頭發(fā)都剪短了,這讓姜暮有些詫異,在她的印象中姜迎寒就沒有剪過短發(fā),無論是盤發(fā)還是編發(fā)永遠是一絲不茍的樣子,現(xiàn)在看著挺不適應(yīng)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發(fā)型的原因,這次姜暮見到姜迎寒后發(fā)現(xiàn)她瘦了一些,就連chris的頭發(fā)也感覺越來越少了,顯得更像個外國老頭子,她根本不知道m(xù)ama看上他哪點了?肚子大還是沒頭發(fā)?

    菜上了后,chris用怪腔怪調(diào)的中文問她平時喜歡吃什么?告訴她,他也會烹飪一些料理,如果有機會可以讓她嘗嘗。

    姜暮興致缺缺地應(yīng)付著,姜迎寒能感覺出來女兒情緒不高,問她:“你是不是作業(yè)比較多?。縿e給自己太大壓力,實在考不好就來墨爾本,學(xué)校已經(jīng)幫你打聽好了?!?/br>
    然后接下來十多分鐘姜迎寒都在說著澳洲那邊學(xué)校的情況,還讓姜暮抽空把雅思先考出來云云。

    姜暮心不在焉地聽著,說到明天回蘇州的事,姜迎寒才提起初四之后約了房產(chǎn)中介和幾個有意向的人過來看房,要是談妥,年后門面和房子就能交易了。

    姜暮聽到這的時候才突然回過神來,有些難以接受地說:“你要把房子賣了?你好好賣房干嘛呀?”

    姜迎寒沒想到女兒反應(yīng)會這么大,也只是跟她解釋道:“這次去你chris叔叔家,那邊環(huán)境不錯,周圍空氣好,開車去城區(qū)買東西也方便,以后挺適合養(yǎng)老的,住著也舒服,我既然都決定在墨爾本定居了,也需要放些錢在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