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白這就是借題發(fā)揮，明明就是醋了邢玉巖的所作所為，偏又不明說，非他媽壓著小路哥洗衣服，讓他把衣襟上邢玉巖斷指甲留下的血漬洗掉。

    小路哥有苦說不出。

    只能化悲憤為力量。

    嗤啦——

    衣服被他硬生生搓出一個豁口。

    沈路：……

    宋君白：……

    沈晴小瘸子在旁邊大呼小叫：“哥哥驕奢yin逸！浪費可恥！”

    第四十五章 風雪歸人

    這一年的春節(jié)過得比較平淡，沈路年前又去了一趟莫斯科，“繡色”在開年初八有一場國風大秀在成都舉辦，宋家爸媽只除夕趕紅眼航班回來吃了個年夜飯，凌晨又趕去了成都。

    大年初一早上，宋爺爺在院子外點了一掛三千響的大地紅，宋君白起來看見的就是一地紅色碎紙，硝煙味兒彌漫了整個小鎮(zhèn)，遠處還有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年味濃厚。

    沈晴也住在宋家，還帶上了他的電動小汽車，宋君白給他在小汽車里放了滿滿一包糖，一大早就開著小汽車出去給鄰居拜年了，一圈下來，小汽車里的糖不僅沒少，還多出來一倍。

    宋爺爺沒有兄弟姐妹，宋奶奶是外地的，在鎮(zhèn)上其實沒什么親戚，兩人一把年紀，這些年宋爸爸宋mama也為鎮(zhèn)上修橋鋪路做了不少事，宋家二老在這里也算有幾分名望，再加上宋爸爸開廠，帶攜了不少鄉(xiāng)里鄉(xiāng)鄰的，因而每逢過年，登門拜年的人倒是不少。

    小鎮(zhèn)規(guī)矩，要給上門拜年的晚輩準備茶點和糖水蛋，宋君白別的不會做，煮糖水蛋的手藝倒是相當不錯。

    大鍋土灶，水燒得滾開，用勺子劃出漩渦，雞蛋依次磕進去，guntang的水溫讓外層迅速凝結(jié)，隨著水流緩緩旋轉(zhuǎn)，不粘鍋不黏連，煮三分鐘，外邊滑嫩內(nèi)里還是溏心的，這時候口感正好。

    大碗里擱大塊的土紅糖，先澆上一勺熱湯化開，盛兩個雞蛋，便是一碗甜滋滋的糖水蛋。

    先后來了幾波拜年的人，宋君白跟他們不太熟，但還是耐著性子寒暄了一會，從前她在小鎮(zhèn)過年的時候，也有鄉(xiāng)鄰來拜年，但宋君白性格冷淡，也并不覺得這種家庭交際需要自己出面，因而往往打個照面就回了房間。

    從前宋君白雖然不在意自己在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鄉(xiāng)鄰心中的形象，但其實也大抵知道評價并不好。

    而從前的這個年關(guān)，對她，乃至對整個宋家來說，都非常糟糕。

    父親得罪了莫名其妙的勢力，受傷入院，工廠倒閉，曾經(jīng)提攜過的鄉(xiāng)鄰趁著年關(guān)上門要債，宋家二老守在老家，只能干著急，卻幫不上半點忙。

    他們拿不出錢，這些鄉(xiāng)鄰便什么話都有，恰逢年前又出了余秋的事情，這四面漏風的小鎮(zhèn)上能有什么秘密呢，有男生為了宋君白爭風吃醋跳河尋死這種八卦對于平靜的小鎮(zhèn)來說可太刺激了，茶余飯后不拿出來說一說怎么行，不僅要說，還要添油加醋加上自己的臆想潤色一番。

    “你家兒子欠錢還不上來，你家孫女不是有本事嗎？她都能讓人家男孩子為了她跳河尋死了呢，果真是城里來的人尖子，像我們家姑娘就做不出這種事來?！?/br>
    小鎮(zhèn)上的婦女沒什么善惡觀，欠了錢吃了虧，便顧不得別的了，什么話難聽便把什么話往宋家二老面前說，刺得越狠，他們心里那點委屈怨懟，便能舒坦一些。

    而至于這些會對宋家、對宋君白產(chǎn)生什么影響，他們只會理直氣壯地想——

    欠錢不還的是他們家呀，這不是活該嗎？我也沒有造謠，這不是他們家姑娘自己做出來的丑事嗎？還不讓人議論啦？

    宋君白去廚房繼續(xù)煮糖水蛋，聽著客廳里宋爺爺中氣十足地與人談笑風生，透過氤氳的水汽，強壓下心里的不快。

    如今時過境遷，從前那些糟糕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甚至于因為最近一年來公司的成功轉(zhuǎn)型，宋父提攜了更多的鄉(xiāng)鄰到公司工作，使得這些人對宋家二老愈加地恭敬。

    宋家二老勤勞樸實一世，如果用利益能夠買得一世的粉飾太平，宋君白覺得也是值得的。

    但她的心里是藏著怨憤的，外頭拜年那些人，他們樸實的笑臉之下，藏著怎么現(xiàn)實又刻薄的靈魂，她是知道的。

    但她不是當年只會直來直去的少女了，如今的她也會懂得虛與委蛇，懂得經(jīng)營面子功夫，她長得好看，成績又好，前不久又剛剛因為古鶴的事情收獲了大把的贊揚……

    “小宋今年沒有回省城過年吶！小宋還會煮糖水蛋呢這我得嘗嘗，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學習不如你，家務也不干，真的是人比人，氣死人……”

    “小宋不止學習好，人緣也好，不愧是宋總的女兒啊，情商就是高。”

    “那個什么實習老師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造孽的，多虧了小宋你啊，我都聽兒子說了，嗐，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竟然也學會見義勇為了，這都是小宋你樹立的好榜樣??！”

    ……

    宋君白拿捏著合適的笑容一一應對，給出恰到好處的謙虛態(tài)度，不卑不亢，有禮有節(jié)，任誰也挑不出錯處來。

    等到了晌午，拜年的人總算走差不多了，宋君白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把在院子里玩的沈晴叫回來準備吃午飯。

    四個人坐在小飯桌上，不比上午拜年的熱鬧，乍一看有些冷清。

    宋君白給沈晴剔魚刺，她心里有些煩躁，沒有開口說話。

    宋奶奶先開了口：“唉，明年咱們還是去城里過年吧！”

    宋爺爺也點了點頭：“是，雖然城里沒什么年味，但是清凈，這人來人往的，我看小白也被吵得夠嗆。”

    宋君白愣住，繼而把剔干凈魚刺的肚腩rou放進沈晴碗里，垂下眼道：“我就是不太習慣，沒事的，我挺喜歡在這邊過年的，初五不還有廟會么，還可以陪奶奶去聽黃梅戲?！?/br>
    宋奶奶語氣怪道：“啊喲，你這孩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以前沒東西看，我才喜歡看村戲的，現(xiàn)在上網(wǎng)隨便一搜，那些拿過梅花獎的演員唱的戲不比村里唱得好多了？”

    宋君白：……？

    宋爺爺接口道：“就是，再說去年咱們過年，你爸帶咱們?nèi)ツ莻€電影院，那大屏幕，看電影多舒服！”

    沈晴放下嘴里的魚rou強勢發(fā)言：“我喜歡看超級英雄！鋼鐵俠噠噠噠！”

    宋君白：……

    就……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好像自己才是被遷就的那個老古董。

    宋奶奶給宋君白盛了一碗湯，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跟你爸一樣，心太重，總想遷就別人，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根本就不喜歡跟那些人打交道??？”

    她放下碗，力道有些重，語氣豪邁：“要我說，你就該干啥干啥去，別搭理他們，你又不圖他們什么，現(xiàn)在是他們在巴結(jié)我們家，你是咱們家的寶貝，憑什么你委屈著自己去討好他們??？”

    宋爺爺也道：“你奶奶這話糙歸糙，但事實就是這樣的，你以為我看不明白吶？你爺爺奶奶這一把年紀也不是白過的，誰真心誰勢利眼，我們心里，門兒清著呢！”

    宋君白沒忍住，低頭抿唇笑了笑。

    “哎你別笑，你這個遷就別人的習慣得改改，別小小年紀就把自己束縛得跟什么似的，咱家又不是什么需要端著架子的上流社會對吧，沒必要自己給自己定規(guī)矩嘛！”

    宋奶奶打斷宋爺爺：“上流社會又怎么了？我可聽咱兒媳婦說了，她去參加這個名流晚宴那個時尚交流的，那不都是上流社會嘛，她說別看那些個貴婦一個個又優(yōu)雅又大氣的，其實私底下吵起架來也是一樣的扯頭花?！?/br>
    宋爺爺附和：“對對，就是這樣，都是人嘛，能理解能理解?！?/br>
    然后老兩口就上流社會的貴婦們?nèi)绾纬额^花又詳細猜測了一番，畫面感十分強烈，乃至于宋君白一度笑得差點吃不下飯。

    也是到這一刻，宋君白才知道，其實一直以來，她總以為是擁有上輩子記憶的她，在包容、保護著兩位老人，可事實上，卻是他們在用自己積攢了一輩子的心胸和睿智，在開導著她。

    宋家二老不知道那些人的虛情假意嗎？

    他們比誰都清楚的，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他們這一輩子風風雨雨什么沒有看過呢？

    但人就是這樣的社會動物，他們不可能非要去計較個人間自有真情在，或是非要去追求個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些基本的社交，沒有必要去太過在意。

    愿意參與就參與一下，不愿意就離開，影響不到什么。

    什么風評口碑，能說的人固然會占優(yōu)勢，但日久見人心也是一個永恒的真理。

    人生海海，路途漫漫，沒有必要讓自己活在別人的目光里。

    沈晴小瘸子笨手笨腳地自己夾了一只蝦，剝得光溜溜的，放進宋君白的碗里。

    “小白jiejie，你給我剔魚刺，我給你剝蝦。”

    宋家二老指著吃成小花臉的沈晴哈哈大笑，

    一瞬間，宋君白心里那點怨憤煙消云散。

    外頭有人敲院門，門沒鎖，一推就開了。

    沈路風塵仆仆，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異國特產(chǎn)，成熟的青灰色西服外裹著一件亞麻灰的羊絨大衣。

    不知道什么時候下雪了，他的肩上還停留了幾點沒有融化的雪花。

    大年初一，風雪歸人。

    有些冷清的小院似乎就此被填滿。

    第四十六章 超級加倍的獎勵

    翻過年來，一切仿佛照舊，但是又似乎哪里悄悄改變了。

    小鎮(zhèn)的高中生活越加緊張，因為這一學期，有個很重要的小高考。

    臨近小高考前一個月，學校甚至臨時調(diào)整了課程安排，語數(shù)英和另外兩門選修課只留了很少的課時，其他時間全部用來突擊四門必修課。

    物化理科班一改往日悶頭做理科題的氛圍，到處都是書聲朗朗，全在背誦政治和歷史，背得頭都大了一圈，但沒有一個人敢說放棄。

    一來，必修課的成績等級直接影響最后的志愿填報，如果出現(xiàn) d 等級的科目，那高考分數(shù)再高也基本告別一類本科，二來，如果能拿四個 a 等級，加上高考選修兩門也能拿 a，那高考總分直接加 10 分。

    要知道，本省高考總分才 480 分，一分就足夠拉開數(shù)千名的差距。

    而事實證明，這樣變態(tài)的制度，也只實行了這兩屆，到下一屆就改掉了。

    但相對的，對于不偏科、但也不拔尖的學生來說，這兩年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10 分，足夠他們在人生第一場重要的考試中與別人拉開巨大的差距。

    小鎮(zhèn)高中生源一般，宋君白這種拔尖到不需要老師cao心的屬于意外，絕大多數(shù)學生，靠的還是勤奮苦讀，在他們眼里，這十分就是難得的機遇。

    于是小白老師的青龍幫補習班又開課了。

    這也沒有什么辦法，小路哥平常不重視這幾門，還要經(jīng)常出差，以及分出時間照顧沈晴，像政治歷史這種偏重記憶的科目，他能夠付出的時間精力實在太少。

    偏偏小路哥雖然胸有大志，想要走上國際政治舞臺，但他于政治課程本身卻沒多大的天賦。

    連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都沒能搞清楚是什么。

    再一個就是周曉，這位哥不知道怎么的，生物死活學不會，有絲分裂怎么分的，你把他腦子都整分裂了他也沒能明白是怎么個分法，三倍體四倍體對他來說更是和外星生物沒有差別。

    抱著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的心態(tài)，小白老師帶著這倆兄弟瘋狂惡補知識點。

    “這樣吧，我教你一個取巧的辦法?！?/br>
    帶菜不易，小白嘆氣。

    決定違背一下師德，帶著小路哥走一走學習的捷徑。

    小路哥精神一振，心想莫不是押題？小白什么變態(tài)腦子，難道十多年了她還能記得今年的小高考題目？

    “這本資料，基本總結(jié)了高中政治課程所有需要掌握的知識點，首先，你把它全部背下來?！?/br>
    小白老師把半指厚的資料書丟給小路哥，小路哥翻來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