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小心下直犯嘀咕，阮雨霏被困，他不緊張不擔(dān)憂。反倒是把云澄的親事說個沒完。

    她略略撇嘴，還未感慨幾下，轉(zhuǎn)念一想裴衡止的謹(jǐn)慎為人，當(dāng)即又有些不確定。搞不好是這詩會還有什么名堂。

    不然他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說起此事。

    她有些猶豫，細(xì)細(xì)觀察了裴衡止的面色，吞吞吐吐的試探道，“總歸，總歸公子晌午過后并無安排，去參加詩會也好?！?/br>
    “你想去？”郎君面上的笑意凝滯。

    馮小小怔了怔，見他愈發(fā)嚴(yán)肅，只當(dāng)自己猜對了他的用意，忙不迭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去！”

    她話音剛落，只聽咔嚓——

    剛剛才握在郎君掌心的核桃，登時就裂成了好幾塊，里面好好的果仁更是被捏得細(xì)碎。

    “呀！”馮小小驚得發(fā)出一聲驚呼。

    尤其眼瞧少女眸子里一片擔(dān)憂，裴衡止酸酸澀澀的心方才好受許多，他攤開手指，輕聲道，“你看，沒事的?！?/br>
    “這怎么能叫沒事？！”馮小小不滿。

    郎君唇角噙了笑，還未與她說說自己這一身武藝，對付個小小核桃易如反掌，掌心里的碎核桃就被小兔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放進(jìn)了她自己手心。

    馮小小眉頭攏起，極為嚴(yán)肅地低道，“公子下次還是控一控手勁，實(shí)在是太浪費(fèi)核桃了。”

    碎成這樣，能吃的可沒極快。

    她小心地挑了些小的放進(jìn)嘴里，還沒咽進(jìn)肚里，就瞥見裴衡止一臉驚訝，他唇角動了動，似是想要說些什么，又生生克制著。

    更別說對著她的側(cè)顏，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奇奇怪怪。

    馮小小又嚼了兩下，忍不住暗暗贊道，這供給天家的核桃果然非同一般，也怪不得這一圈王公貴族，都讓小廝用小錘子敲著核桃剝?nèi)?，原是這種滋味。

    等等。

    她瞥了瞥郎君欲言又止的神情，那雙美極的桃花眼里似是有些許委屈。

    馮小小心下疑惑，又看向他仍攤開的掌心，忽得回過神來。

    依照她對于裴衡止的了解，這位郎君可從不會做多余之事，他既捏了核桃，定是想吃核桃仁，只不過這京都貴子被人伺候慣了，才一時沒掌握住分寸。

    結(jié)果，不僅被她說教了兩句，還被搶走的已經(jīng)要到口的核桃仁。

    他是男子，自然不好為了這點(diǎn)小事再多說些什么。

    馮小小尷尬的眼皮直跳，將幾塊看起來大的遞在他唇邊，說得心虛，“剛剛我就是替您嘗嘗?！?/br>
    裴衡止許久沒見到小兔子這般討好的神情，剛剛還委屈難忍抿起的薄唇一揚(yáng)，輕輕咬住她喂來的核桃仁。

    舌尖曖昧刻意地蹭過她的指腹，意猶未盡道，“好吃。”

    “.”馮小小面上一僵，她猜的果然沒錯，裴衡止的確是饞了核桃仁，不然也不會還沒嚼，就笑得歡快。

    總歸她如今也擔(dān)著他小廝的名頭，馮小小頓了頓，很是自覺的拿起小錘子，認(rèn)認(rèn)真真砸了一小碗核桃仁。

    她剝核桃剝得手指都有些發(fā)酸，再瞧清俊的郎君，那嘴角都快翹到了天上。

    罷了，少女暗暗嘆了口氣。眼下這里的一切都撲朔迷離，她能信的也就只有裴衡止。

    也不知阮雨菲這會怎么樣了。

    不過，想起之前見過的貴妃娘娘，馮小小忍不住又問了問身前的郎君，“公子，她們真的長得很像么？”

    第64章 猜測真相　　作為女子，誰又能受得了心儀……

    嚼在口中的核桃仁， 甘甜中帶著些許澀味。裴衡止默了默，待祭天歌舞的鼓點(diǎn)戛然而止，方才低道， “你只需信我便好?！?/br>
    他說的沒頭沒尾，馮小小心下越發(fā)有了更多猜測。難不成爹的案子竟是與阮姑姑有關(guān)？

    她垂著腦袋規(guī)規(guī)矩矩跟在裴衡止身后， 腦海里的思緒猶如水流自高處落下，洶涌而來。

    要是阮姑姑當(dāng)真與他們馮家有關(guān)系，那爹的案子便是.

    馮小小駭住，她緊緊攥住衣袖， 連氣息都慢了一瞬。這想法著實(shí)太過驚世駭俗。

    雖說依照前因后果， 這想法不是沒有可能。但以爹的性子，又怎么會大膽到與阮姑姑暗度陳倉， 尤其按照剛剛云澄所說，阮姑姑似乎也極為心儀陛下。

    馮小小忖了又忖， 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偏這會她知曉的太少，要是能再問清楚些就好了。

    趁著其他王公貴族與裴衡止閑聊之時， 馮小小用余光瞅了瞅周圍， 也不知云澄去了何處，明明這會離裴衡止所說的詩會還有段時間。

    她才往旁邊挪了一步， 身前站著寒暄的郎君卻好似背后有眼， 他微微側(cè)臉， 睨了眼心事重重的小兔子， 面上溫和之意不減， “如此，玉璋便先提前賀過陸兄?！?/br>
    陸濟(jì)拱手還禮，“多謝?！?/br>
    自打他親眼瞧見裴衡止跟這小廝的密事，陸濟(jì)藏在心中多年的妒忌總算平息。

    世人皆俗。

    就算是京都中最為勇猛的裴衡止， 最得女子愛慕的俊逸郎君，終也有了軟肋。

    如今就是三公主再放不下，他也不用擔(dān)心裴衡止會背叛自小的情誼。

    可這事到底上不了臺面，更何況太后與陛下并非血緣母子，現(xiàn)在又直指中宮之位，只怕陛下龍顏不悅，定要敲打一番。

    西嶺沈氏動不得，但裴衡止就在京都，雖有爵位在身，實(shí)際卻無實(shí)權(quán)。

    陸濟(jì)越想越憂心，現(xiàn)在的裴衡止就如同站在了懸崖邊上，這兩方博弈，不論輸贏，他都得不了好。

    “玉璋，借一步說話?！标憹?jì)淡淡看了眼那垂著腦袋的小廝，示意裴衡止走遠(yuǎn)一些，“雖說現(xiàn)下的京都，總有些世家子弟有別致的興趣，但玩物就是玩物，動不得真心?！?/br>
    “這幾日與你年紀(jì)相仿的世家公子該賜婚的都已經(jīng)得了陛下的金口玉言，倒是你還單著。”陸濟(jì)也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出了主意道，“我知你有一腔抱負(fù)，但諸如你我這樣的人家，若想安穩(wěn)，只能逍遙。如今陛下廣招天下布衣學(xué)子，為得便是——”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駙馬雖不再出任仕途，卻是表明忠心的絕佳手段?！?/br>
    “如今天家膝下還有尚未及笄的六公主?！?/br>
    陸濟(jì)言盡于此，頓了頓又道，“再者與公主成婚，一切都會按照皇家法度，卻是不耽誤你與他的?！?/br>
    陸濟(jì)下巴微揚(yáng)，朝幾步之外的馮小小點(diǎn)了點(diǎn)，“玉璋不妨好好思量思量，眼下祈福廟會尚未結(jié)束，一切都還來得及。”

    “陸兄的好意，玉璋心領(lǐng)?！迸岷庵挂稽c(diǎn)也不意外。

    那夜的幄帳外，都有誰人經(jīng)過，誰人踟躕，他心中清清楚楚。郎君淺淺含笑，“到底是我先欺負(fù)了她。”

    真吃醉了酒的人，又怎么會不老實(shí)。也就小兔子單純，才會被他哄騙著，將唇瓣吃了許久。

    裴衡止看向正在原地，踩著小石子玩的馮小小，“我想給她名分，讓她這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

    “玉璋！”陸濟(jì)聽得鬢間發(fā)痛，“你瘋了不成！”

    “陸兄?！迸岷庵刮⑽@了口氣，有些心酸道，“我的確離瘋也差不了多少?！?/br>
    過往她只在馮家的小院子，身邊除了個虎視眈眈，精于算計的方云寒，對付這樣的人，裴衡止從不手軟，倒也算清凈。

    眼下她跟在自己身邊，偏偏讓云澄給惦記上了。剛剛要不是他去的及時，那膽大的少年就要拐了小兔子去私奔。

    裴衡止一想起此事，便恨得直咬牙。

    他面上青一陣白一陣，偏那雙美極的桃花眼卻溫柔。陸濟(jì)看得心下一窒，知曉這萬年的鐵樹開了花，這會就是勸禿嚕了嘴，也拉不回他的心意。

    陸濟(jì)暗暗嘆了口氣，“那晌午之后的詩會，你還去么？”

    “.去。”饒是裴衡止千般不愿，但小兔子想去。他亦只能點(diǎn)頭，順便也叫她分散一下心神，少想些關(guān)于阮姑姑的事。

    畢竟這只傻兔子，胡思亂想可是一絕。前陣子還因此喚了他好長時間的哥哥，不過.

    想起他做過的那些荒唐夢，郎君英挺的長眉微微皺起，玉色的耳尖更是紅了一圈，他甚是不自在的肅了肅嗓，“今日三公主也會同去，陸兄可要好好表現(xiàn)才是?！?/br>
    從青光殿回到院子，裴衡止都是一副極為嚴(yán)肅的神情，偶爾眼神落在身側(cè)后方的馮小小身上，也是一閃而過。

    他不說話，馮小小也不好開口。畢竟剛剛她可瞧見陸濟(jì)時不時對自己指指點(diǎn)點(diǎn)，應(yīng)是說了什么。

    難道她在不經(jīng)意間又做了什么與身份不符的事？

    馮小小細(xì)細(xì)想了半日，除了那夜里在幄帳前遇見過陸濟(jì).少女疑惑的雙眸一怔，登時紅了臉。

    她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禍?zhǔn)祝自谀净\前喂起了小白兔。

    “小小?！?/br>
    他的小兔子臉蛋紅潤潤的，猶如垂在枝頭的柿子，咬一口便是甜甜的果實(shí)。

    裴衡止喉結(jié)一顫，慌忙壓住亂竄的氣血，招她進(jìn)了臥房，“玉佩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br>
    “阮雨霏與阮姑姑自是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br>
    馮小小早就預(yù)料到阮雨霏身份不一般，她眼巴巴的望住裴衡止，眼睫眨了又眨，才試探道，“那我也是阮.”

    裴衡止用手指抵住她的唇，輕輕搖了搖頭，方才示意她先坐在拔步床上。

    等馮小小乖乖脫了鞋坐在里面，郎君也跟著一同坐在了拔步床，他伸手拽住床幔，微微晃了晃手臂。

    叮鈴鈴的清脆鈴聲，一點(diǎn)點(diǎn)在耳畔炸開，馮小小一頭霧水地看著欺身過來的郎君，他壓低了聲，氣息軟軟噴在少女耳廓，說得話又輕又低，“依照我手中的證據(jù)，阮姑姑當(dāng)年難產(chǎn)，的確是因?yàn)槎抢锏奶禾笏??！?/br>
    “那有沒有可能是一對雙生子？”馮小小也跟悄聲道。

    “嗯。”裴衡止沒有瞞她，點(diǎn)頭將床幔又搖得激烈了些，“的確是一對雙生子。”

    眼看小兔子震驚的瞪圓了雙眸，郎君嘆息，“不過，當(dāng)初得天家御賜祥云紋玉佩的女子，卻并非只有阮姑姑?！?/br>
    “啊？”馮小小剛剛才縷清的思緒因?yàn)樗倪@句話，登時又成了一鍋粥，她忍不住靠近了幾分，認(rèn)認(rèn)真真道，“那是不是可以說明我爹與阮姑姑沒有關(guān)系，對么？”

    裴衡止低眉瞧了眼滿面愁色的小兔子，肯定道，“嗯，馮大人并未做過對不起馮夫人之事。”

    “呼——”馮小小松了口氣，“所以我手中這塊，會不會是爹醫(yī)術(shù)高超，救了宮里哪位娘娘，才得來的？”

    她雖然語氣輕松，可面上的憂愁一點(diǎn)都沒有減少。

    裴衡止搖了搖頭，“這些一時還未有分曉。不過，你定要記得，不可再外人面前，尤其是顧玨，說出自己有玉的事。”

    前幾日，他也是這么囑咐。可為什么，偏偏是顧玨？！

    顧玨是戚貴妃之子，爹的案子又與戚貴妃有關(guān)，而戚貴妃跟阮姑姑又姿容相像，阮雨霏是阮姑姑之女，可阮姑姑又的確懷了雙生子。

    她掰著手指認(rèn)認(rèn)真真又點(diǎn)了一遍，怎么算，都還缺一個孩子。

    爹既然沒有對不起娘，那就是說！

    馮小小后背一寒，怔怔看向垂眸瞧來的裴衡止，“顧玨.是不是阮姑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