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城拍拍江恒的肩，道了聲節(jié)哀，隨后給宋安安使個顏色，拉著醫(yī)生出去溝通后續(xù)的流程，把病房空間留出來，給江恒和江美如做最后的告別。

    原還有些擁擠的病房一瞬間空了下來，江恒走到床邊坐下，他微垂著眼靜靜注視江美如片刻，旋即伸手，替她抹去眼角未干的淚痕，又理了理散亂的頭發(fā)和衣襟。

    整個過程，臉上都是一種近乎木然的平靜神色。

    看著這樣的江恒，宋安安無措地站在一邊，她張了張口，合上，又張了張，卻什么都沒能說出來，胸口像是被撕裂了般尖銳地疼，眼淚一瞬間就掉了下來。

    她不想影響到江恒，抬手抹了把眼淚，努力忍住聲音，但仍有細細的抽噎聲傳出。

    江恒替江美如整理遺容的動作頓了頓，他沒有抬頭，只是用平靜的語氣低聲道：“小九，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呆一會?！?/br>
    宋安安遲疑了下，低低“嗯”了聲，忍著哭腔輕聲道：“哥哥，我就在外面?！?/br>
    ……如果你需要，我隨時都在。

    宋安安沒有再說下去，她擦了擦眼淚，從病房出來，轉(zhuǎn)身將門輕輕合上。

    走廊里沒幾個人，顯得安靜又空曠，宋安安脫力似的靠在墻壁上，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想起爺爺宋琛去世前，也是昏迷了很久，然后突然有一天醒過來，笑瞇瞇地對她說：“小九最近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br>
    就在她以為一切都開始好轉(zhuǎn)時，很突然的，人就沒了。

    想到前一天來醫(yī)院探望時江美如的話，其實她也是有預(yù)感的吧？

    宋安安站在病房門口發(fā)著呆，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回過神來，匆匆抹了把臉接起電話，聲音悶悶的透著啞：“喂？”

    “久安？”景燃遲疑了一下，“你在哭？怎么…77.ZL…”

    “沒什么?！彼伟舶参宋亲?，打斷。

    景燃默了默，轉(zhuǎn)移話題：“對了，剛剛在參加行業(yè)交流會，沒看到你的電話。找我有什么急事嗎？”

    “……沒事了。”

    “那你的那位病人什么時候方便，我……”

    “不用了?！彼伟舶矄÷暤?，“人已經(jīng)不在了?！?/br>
    景燃一愣，還想說些什么，電話那頭的宋安安輕聲道：“沒事我先掛了?！?/br>
    掛了電話，宋安安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把自己打理妥當(dāng)后，重新回到病房外守著。

    不知過了多久，江恒終于從病房里出來，宋安安“唰”地起身，有些緊張地打量他，他整個人都像一張拉滿的弓弦，沉默地緊繃著，所有情緒都被壓在看似平靜的表面下。

    江恒一言不發(fā)地往前走，宋安安連忙像條小尾巴似的跟上。

    沉悶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里，頂上的白熾燈光是一種刺眼的慘白，將影子拉得又長又薄。

    走廊盡頭的窗戶不知何時打開，凜冽的冬風(fēng)將紛紛揚揚的雪花卷進來。

    寒意刺骨。

    江恒忽的停下腳步：“我讓小鄒送你回去?！?/br>
    “我不回去?！彼伟舶部粗χ钡谋秤?，咬著唇輕聲道，“……我想陪著你?！?/br>
    江恒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氣音，像是在笑，又似乎不是。他轉(zhuǎn)過身，一雙眼珠黑沉沉的：“陪著我？”

    “嗯?！彼伟舶裁蛄嗣虼?，小聲道，“我答應(yīng)了伯母，會對你好的……”

    江恒：“所以你就準備這么跟著我？”

    “……嗯?！?/br>
    “去衛(wèi)生間也跟？”

    “嗯?！?/br>
    “睡覺也跟？”

    “嗯?！?/br>
    “……”

    四目相對。

    宋安安神情認真又執(zhí)拗。

    江恒沉默片刻，垂下眼，他臉色蒼白，神色間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那你就跟著吧?！?/br>
    -

    兩天后，江美如在東郊墓園下葬。

    江恒沒有舉辦葬禮，全程除了身邊的工作人員也就只有宋安安和幾個關(guān)系親密的朋友知道。

    辦完后事，他送走眾人，驅(qū)車前往位于東郊山腳的江城監(jiān)獄。

    宋安安心中隱約有些猜測，但她什么也沒問，只是默默數(shù)著時間，坐在車上等。

    前后不到二十分鐘，江恒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回來，他拉開駕駛門，看著不知何時坐在駕駛位上的宋安安，微微一愣。

    宋安安神色自如地沖他笑笑：“哥哥，回去我來開吧?！?/br>
    江恒沉默片刻，關(guān)上門，轉(zhuǎn)到另一邊上車。

    宋安安從后座摸過頸枕遞給江恒，隨后又打開音響，輕聲道：“哥哥，你先休息一會兒。”

    低柔舒緩的鋼琴曲中，她打開導(dǎo)航，緩緩啟動車子。

    江恒身高腿長，靠在副駕駛上，邁巴赫寬敞的前座空間都顯得逼仄起來，他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日衰敗的景色自窗外掠過。

    好一會兒，江恒開口：“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宋安安從后視鏡中往旁邊看了兩眼，輕輕“嗯”了聲，想了想，斟酌著道：“77.ZL如果你愿意說的話?！?/br>
    江恒沒有吭聲。

    隔了會兒，趁著等紅燈的功夫，宋安安轉(zhuǎn)頭看向身邊，江恒面色疲憊，微闔著眼，一動不動地靠在車窗上，像是睡著了。

    宋安安把音響的聲音調(diào)小了些，盡量將車開得平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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