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寺是禾單四十九寺之首，無論刮風下雨，法堂總歸人聲鼎沸，郁然滿座。

    慕名而來的人們擠擠挨挨，來往的比丘尼紛紛朝她打招呼，周窈一個個粲然回笑，找了個靠前偏右的方向坐下。

    稍傾，住持與眾長老齊齊落座，各個都耷拉著面皮。

    靜凡大師是最年輕的得道高僧。

    他走到周窈面前的高座坐下，雙目微斂，頗有大乘殿內(nèi)佛祖的禪意。

    前頭住持在叨叨，周窈滿眼滿腦子都是靜凡大師的美顏。

    一身袈裟，蓋不住他的清華俊美，輪廓線渾然天成，巧妙沒入衣襟。他手腕線條凌厲，修長，骨節(jié)分明。

    菩提子數(shù)珠在他潔白的指尖停留，顯得尤為嬌俏。

    周窈下意識解下腰間那串蓮子數(shù)珠，學著大師的樣子，在手里輕輕磨蹭了幾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禾單的授記禮很簡單，說白了就像大學畢業(yè)答辯，導師們點名，你上臺阿巴阿巴，然后導師提問，你回答，取得導師一致同意后，你就畢業(yè)了。

    以此類推，沙彌、沙彌尼晉升成比丘、比丘尼便是如此。

    沙彌尼先答辯，對經(jīng)典侃侃而談，阿彌陀佛開頭，善哉結(jié)尾。

    但她們所談的佛法對周窈來說過于高深，甚至玄乎，總有種畫大餅的感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聽著聽著，眼皮子漸漸變重，眼看就要耷拉下來。

    咻——

    不知從哪兒飛來一顆小石頭，直砸周窈的腦門。

    周窈冷不丁支棱起來，靜凡大師正瞪著他。

    小肚子嚇得一口饅頭差點噎死：陛下被打了？

    小胳膊：咱不敢說話，咱也不敢問。

    好家伙，疼。

    周窈含淚揉揉額頭，朝他粲然一笑，靜凡大師迅速別過臉去，默默推數(shù)珠。

    須臾，該沙彌上場答辯。

    靜凡點名：“為惠。”

    為惠也算是眾沙彌中的佼佼者，各方面都皎然而出，長相也是這一屆中最清秀的。他有些緊張，指尖rou眼可見得顫抖，但他實力顏值俱在，大家不怕他翻車。

    他對佛法侃侃而談，主講《法華經(jīng)》，越講越投入，狀態(tài)漸漸好轉(zhuǎn)。

    反正周窈一點兒沒聽懂，只能在為惠講完后，給他默默鼓掌。

    長老們提問，為惠也一一作答，且答得酣暢。

    悟善住持滿意地直點頭：“授記！”

    “我不同意！”

    誰？

    怎么跟結(jié)婚似的，還有人能不同意？

    眾人莫名其妙地回首。

    一個額頭上浮有兩點莫名疤痕的女人從人群中站起來，譏諷地笑了一聲：“為惠與貴寺香客高窈有染，犯了色戒，應逐出師門！”

    第21章

    孔鈴朱激動不已, 喊得嗓子都劈了，像推土機碾過的老鼠叫。

    至于她說得是什么混賬話，眾人對視一眼, 紛紛選擇無視。

    說來也是, 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孔家大小姐到處搞事, 囂張跋扈，能說幾句真話。

    如果這個時代有言論自由, 百姓直接對她口誅筆伐，激情怒罵。

    當事人周窈“砌”了一聲, 不以為意。

    為惠被嚇得抖了三抖, 即刻鎮(zhèn)靜下來, 但手指卻又開始發(fā)顫。

    悟善住持開始出冷汗了，她看了眼周窈, 心里頭直犯突突。

    靜凡念道：“阿彌陀佛, 佛門乃清凈之地，孔施主不可妄言?！?/br>
    “呵，你與那高窈也有一腿, 你們這兩個jian婦yin夫之為, 具是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孔鈴朱說得煞有其事, 再加上靜凡大師長得又好看，一直是各位女子心頭愛，她們又想到如此好看的大師，被同樣好看的高施主覬覦，確實是常事。

    眾人小聲議論起來：“真的假的？”

    “假的吧，靜凡大師可是得道高僧, 怎會犯色戒?！?/br>
    “就是，別聽她胡言亂語?！?/br>
    孔鈴朱繼續(xù)吼道：“高窈每日去向你討學，說是討學，又沒人看見，誰知道你們在凈蓮院里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孔鈴朱越說越細節(jié)，引得周圍人議論聲越來越大。

    她又冷哼的道：“男女有別，慈悲寺偏偏要搞什么眾生平等，讓男女在一座寺廟修行，也不知究竟是佛門清凈地，還是煙花紅塵窩！”

    “你放肆！”小胳膊氣得站起來，隔空指著她的鼻子隔空對罵，“分明是你對靜凡大師圖謀不軌，又是贈禮又是聊sao，當日你看我家小姐不順眼，找我家小姐的茬，靜凡大師仁德寬厚為我家小姐說情，你就心生嫉妒，竟半夜偷入慈悲寺，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

    小胳膊這話一出，座上長老們與住持心肝都要跳出來了，紛紛捂住胸口深吸氣。

    在陛下面前說王法，這輩子再也么見過這么驚心動魄的事，別說慈悲寺，整個梵城官員的生死存亡，都在這一刻命懸一線。

    “阿彌陀佛……”悟善住持趕緊打圓場，“孔施主，空口無憑，莫打誑語?！?/br>
    孔鈴朱仗著自己暗中帶了一衙門的人根本不怕，鐵了心要拉慈悲寺下水，她拍手道：“今日，我不僅要說為惠犯了戒，我還要說靜凡大師德不配位！把人給我?guī)蟻?！?/br>
    一個農(nóng)婦當即被強行拽上來，她滿臉悲愴，一腳跨進法堂，見到眾多信眾，聳肩縮脖唯唯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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