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一個，陛下說能助大師‘圓滿無漏’?！?/br>
    “金魚一對，陛下說愿大師‘活潑解脫’。”

    “盤長一個，陛下說此乃金剛結，正如佛說‘回環(huán)貫徹一切通明’?！?/br>
    每一句陛下云云，都能翻起身后一片酸水。

    陛下早前賞就賞了，哪會用心一個一個說明理由，還說得這么富有禪意。

    夏粟定定望著兩排八吉祥，粲然笑道：“陛下竟如此早便準備了？陛下待大師真真用心?！?/br>
    此話雖真心夸獎，卻又掀起一陣醋海酸濤。

    “阿彌陀佛，”大師從容得當，“陛下不是送給貧僧，是送給佛祖?！?/br>
    眾人自覺沒趣，感覺自己就像一群跳梁小丑，一個個等小腿子說完就要告退。

    夏粟見大家都走了，也說要走：“這些法器莫非還要開光，大師先行安置賞玩，我明日再來?！?/br>
    他笑意盈盈走出去。

    慈悲殿大門外，走來一玄色身影。

    那人不同于以往的精神萎靡，反而意氣風發(fā)，精神抖擻。

    她臉上掛著粲然的笑，行過之處，仿佛遍地開滿太陽花。

    夏粟一愣，心在胸膛里狠狠一跳。

    他不敢置信地慢下腳步，隨后又換上一臉嬉笑，蹦跶過去就要抱：“陛下！”

    周窈只淡淡掃了他一眼，十分熟練且靈活地閃開。

    夏粟撲了個空，差點面朝下栽下去，好在迎面而來的小肚子體格寬胖，挨住了。

    “好好走路?！敝荞阂荒槨澳阏l”得拽走小肚子，護犢子似的冷冷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踏進慈悲殿。

    夏粟站在慈悲殿門口，怔怔望著她高挑的背影出神。

    她竟然絲毫不關心他，只在乎身后那個小嬤嬤，滿心要去見那和尚？

    “宮君？”阿韶陡然瑟瑟發(fā)抖起來，“陛下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和大師商量……”

    夏粟轉過頭，面無表情，與方才的嬉笑判若兩人。

    “宮君……”阿韶退后一步，戰(zhàn)栗得像個篩子，“太君找您?！?/br>
    第49章

    凌霄殿內(nèi)點的是純正的沉香, 古樸又厚重。

    譚太君靠在塌上，一手撐著額頭，饒有趣味得睥睨那人堆出滿面微笑入殿跪安。

    他一眼看出夏粟心頭不快, 放下茶杯, 起身往里屋走：“本宮今日頗為乏累, 來為本宮捏捏肩?！?/br>
    里屋暗沉沉的, 門窗緊閉，精致的裝飾品把一面墻陳列的滿滿當當。

    譚太君揮手遣散一些無關人士。

    秋高拉起窗簾, 鋪開長塌扶太君趴下，命人取來薄毯。

    夏粟這廂徐徐進屋, 凈手, 解開太君的扣子, 拉下太君的衣領。

    眼神略略掃過一片傷疤，他司空見慣并無驚色。擦拭完香膏, 抬手為太君捏肩。

    他手勁得當, 剛巧捏到太君乏累之處。

    “林裴文這面盾不得用了，”譚太君挑眉道，“你還不重視起來。你從前不喜歡窈兒, 總在心里嫌棄, 當初她哄著你由著你，保護你, 你也不上心，不想懷皇子，怕變老怕變丑，每年送那么多男人給她解悶。這倒好，出去一遭，心跟個和尚跑了。”

    夏粟不語, 雙唇緊抿，只專心為太君捏肩，力道均勻。

    譚太君閉上眼，長舒一口氣：“二十大幾的人了，整天還跟孩子一樣，窈兒看多了男人，總會膩。那和尚與后宮男子不同，你可小心些?！?/br>
    夏粟停了動作，取出木罐，熟稔得用燭火加熱，蓋在太君肩膀上一扭。

    “太君所言極是，夏粟以前，確實不識抬舉?？商灰膊恢竿菹?？夏粟哪敢全全托付呢?！?/br>
    太君不期然冷笑：“當初讓你嫁迢兒，你不樂意，非說寧愿嫁給周窈，嫁了又說本宮偏心迢兒。如今迢兒反了，周窈不過一時緊張想出些對策，你真指望她一個廢物平定四海？腦子、身體，都是廢的。”

    說及此，譚太君又睜開眼，銀牙咬得咯吱咯吱響：“哎，但今日朝堂……她確實與以往有所不同……如今沒了林裴文，她不嗅鳳窩香，神智明顯比從前清醒些，果斷的樣子真有周嘉當初的神韻……這事兒還得你親自去做。是耐藥了，還是斷藥了，查查清楚?！?/br>
    夏粟闐黑的眸子倒映出幽幽燭光，不期然想起周窈剛踏進慈悲殿時的笑顏，手上一抖。

    哐當，咕嚕嚕。

    木罐滾到了桌案下。

    阿韶趕緊告罪，趴下找木罐。

    夏粟盯著阿韶，兩眼發(fā)直：“夏粟今日方察覺，從不曾了解陛下……”

    太君冷哼一聲：“十年前開始，周窈就沉迷男色，整日五迷三道的渾渾噩噩，如行尸走rou，能有什么自我，你莫要夫人之仁?！?/br>
    夏粟下巴微仰，冷冷俯視趴在地上的阿韶，如看麋rou。

    原來周窈是那樣一個人。

    她由衷喜歡一個人，竟是那樣全心全意，讓他嫉妒。

    “陛下要兜著，”他眼神中泛出狠厲，“和尚得先除了?！?/br>
    冬風吹枯了樹梢，慈悲殿一派明媚。

    眾人走后，靜凡大師望著兩排八吉祥，露出盛然笑意。唇角不經(jīng)意上揚，他觸過一個個七寶，落在那琉璃蓮花上。

    蓮花雕工極盡所能，千瓣粉嫩向天揚著，溫柔純凈。

    一抹香氣自門口飄蕩開來。

    周窈羞赧得站在一邊，不忍打擾他。身后宮人端著一盤單籠金乳餅、一碗甜雪、一碗玉尖面，還有一壺龍團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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