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侍女依言照做。 時錦透過銅鏡打量。 侍女相貌端正,眉目清秀。態(tài)度不卑不亢,看上去頗為穩(wěn)重。 ——如果她眼中沒有流露出輕視的話。 這種眼神,時錦太熟悉了。 不管是當年陪顧云深科考,還是后來被皇帝認回。 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拿這種眼神看她。 時錦無聲地笑了下:“倒是長了一副好模樣?!?/br> “殿下過譽。”侍女謙虛道。 時錦沒再看她,揮揮手:“行了,都下去吧?!?/br> 侍女魚貫而出。 知蕊手腳利索地給她挽發(fā)髻,奇道:“姑娘今天心情不錯?方才那侍女如此不敬,姑娘竟也忍了?” “她也沒說錯?!睍r錦云淡風輕道,“昨夜沒圓房,今天本該一道去宮中謝恩,結果他一聲不吭地去上朝,怎么看我都當不起一句‘夫人’。” “姑娘……”知蕊擔憂地望向她。 “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時錦一臉淡然,漫不經(jīng)心道,“他不在府中正合我意,省得我要一個個解釋這雙殘腿是怎么回事。” * 馬車搖搖晃晃地抵達宮門。 等候多時的小太監(jiān)當即拿著腳凳湊過去。 知蕊攔住他:“多謝公公,我家姑娘不用腳凳?!?/br> 小太監(jiān)遲疑不定。 知蕊半彎在馬車前,里頭的人探出上半身,行云流水地攬住她的脖子趴在后背上。 小太監(jiān)目瞪口呆。 時錦嬌小,身形也瘦弱。 可背著她從宮門口走到后宮,也著實不輕松。 時錦拿著手帕給她擦汗,抱怨道:“若是將輪椅帶回來,哪用你這么勞苦。” “嶺南的輪椅做工不精巧,用的木料也糙,”知蕊緩了口氣,“帶到上京,姑娘是要遭嘲笑的?!?/br> 時錦嘀咕:“我又不在乎這些?!?/br> 宮里素來是藏不住消息的。 時錦進宮謝恩,卻腳不沾地、任由侍女背扶的消息很快傳到皇后耳朵里。 皇后訝異道:“她竟如此無法無天?” 她略一沉吟,吩咐宮人,“抬頂轎攆過去?!?/br> 進宮步行,是素來的規(guī)矩。 望著前方擺的轎攆,知蕊張口婉拒:“多謝……” “多謝皇后體恤,”時錦笑瞇瞇地續(xù)上她的話,“勞煩眾位公公?!?/br> “姑娘——”知蕊側頭提醒。 時錦不容置喙地拍了怕她的肩膀,意味深長道:“長者賜,不可辭。知蕊,不可辜負皇后娘娘一片心意?!?/br> 知蕊自知勸不動她,便不再開口。 只是一路上,總覺得心中惴惴。 姑娘三年前惹怒皇帝。 三年后第一次進宮,就如此藐視天威,待皇帝知道,說不準又要遭斥。 一語成讖。 轎攆剛要行到皇后寢宮門口,知蕊眼睜睜看著皇帝和顧云深有說有笑地信步走來。 皇帝步履從容。 來謝恩的人反而端坐轎攆。 知蕊心口一緊,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轎攆這樣的龐然大物,自然不可能視若無睹。 皇帝深深看了眼,側頭問:“轎攆上所坐何人?” 顧云深一眼捕捉到行在太監(jiān)后面的知蕊,眉頭一皺,不待他開口。 聞訊而來的皇后朝皇帝行禮,柔聲說:“陛下,里頭坐著的是元嘉?!?/br> 皇后溫聲細語地解釋:“從宮里到臣妾這兒腳程不近,侍女嬌嬌弱弱的,又要背著元嘉。臣妾便自作主張,派了個轎攆去接她?!?/br> “在嶺南磨了三年還是如此驕縱無禮,真是頑固不化!”皇帝語氣沉怒。 轎攆正好在宮門口停下。 聽到這話的時錦譏諷地勾了下唇角,散漫道:“給陛下請安。” 知蕊真是服了她家姑娘這性子了,趴伏在地上心急如焚。 果不其然,皇帝眉頭緊鎖,當即斥道:“還不滾下來。懶懶散散成什么樣子!” “遵旨?!睍r錦拖著調子,上半身一側,竟是真的做出要滾的姿態(tài)。 皇帝怒火攻心:“你這是干什么?!” “陛下不是讓我滾?”時錦無辜地望過來。 皇帝一噎,不悅道:“趕緊進來,拖拖拉拉像什么話!” 皇帝甩袖,當先進門。 顧云深眸光清淡,落在時錦身上,帶著打量和疑惑。 知蕊又要去背她。 顧云深揮退她,自己探身去抱她。 若說昨天還能用腿麻來做說辭,今天卻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顧云深低頭看她一眼,冷不丁問:“阿沅,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時錦佯裝不聞,攬著他的脖頸,別有深意道:“原來相爺也是會等人的啊?!?/br> 顧云深何其聰明,一點就通。 他從善如流道:“欽天監(jiān)測算出天象有異,事出突然,沒來得及同你說,是我不對?!?/br> 時錦別開眼,沒吭聲。 說話間就到殿內(nèi),顧云深壓下滿腹疑惑。 皇帝一見她被顧云深抱著,好不容易壓下的火又蹭地冒出來。 “大白天的像什么話!幾步路也不愿意走,要這一雙腿干什么,不如砍了!”皇帝氣急敗壞,“顯之,把她放下來?!?/br> “陛下慧眼?!睍r錦發(fā)自內(nèi)心地佩服。 皇帝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