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妃與慧妃目瞪口呆。

    麗妃連忙說：“娘娘不是最喜歡這些金銀之物了？”

    “只把皇上的那些給你們，信王的可是不給的。”

    “但是……”

    沈玉鸞又說：“你們覺得太多了？那不如多叫幾個人來，大家一塊兒分了。”

    就是品性再高潔的人，得到天上掉的餡餅都會高興。麗妃與慧妃二人暈乎乎地帶著皇后娘娘的賞賜回去了，沒多久，滿后宮的人都知道了皇后要散財?shù)氖虑椤?/br>
    等褚越和從梁全那兒收到消息，怒氣沖沖地趕到儲鳳宮時，沈玉鸞早就已經(jīng)動作快的將那些東西都分完了。

    她從前從那些人手中掙來的銀子，如今加倍送了回去，整個后宮里，誰不說一聲娘娘大氣呀！

    “沈玉鸞！”

    沈玉鸞懶洋洋地倚在軟榻上，珠兒在旁邊給她剝荔枝——這還是其他宮的妃嬪送來的孝敬，“您聽說了？”

    “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怎么了？您后悔了？”沈玉鸞滿不在乎地說：“您要是想把那些賞賜收回去，就下個圣旨，后宮里的人可沒誰敢不聽您的話?！?/br>
    褚越和耐著性子與她說：“你也是后宮里的人，怎么就不聽朕的話？”

    “等等。”沈玉鸞糾正：“我可不是后宮里的人。”

    “朕說了，朕可以封你……”

    “您說是說了，我可沒同意?！鄙蛴覃[冷冷地道：“您想的未免太多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你不是向來喜歡那些金銀俗物？朕給你你喜歡的，你為什么不要？”

    沈玉鸞冷漠地說：“我是喜歡這些，可您給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想要?！?/br>
    “朕不想逼你?！?/br>
    沈玉鸞放下荔枝，抬起頭來看他：“下一道圣旨，讓沈家的女兒都入后宮？大jiejie逃了，我也可以逃，您也知道，我心里喜歡的是誰?！?/br>
    沈玉鸞忽然撫掌笑道：“不如您下一道圣旨，給我和信王賜婚，那些賞賜就當(dāng)作是我的聘禮，這樣如何？那我定會高高興興地收下?！?/br>
    皇帝怒火孑然：“沈玉鸞！”

    沈玉鸞收回笑意，冷著臉道：“您若沒事，那就請回吧。”

    褚越和拂袖而去。

    他沒坐玉輦，憋著一肚子火離開了儲鳳宮，宮人們跟在身后，就是梁全也不敢觸皇上的霉頭。

    走了許久，皇帝的步伐才停了下來。

    “梁全。你說她為何不肯接受朕的好意？”

    “這……”大太監(jiān)躬著腰，支支吾吾地說：“沈姑娘心中有信王殿下……”

    皇帝冷哼一聲：“信王年紀(jì)輕，他又懂些什么?！?/br>
    大太監(jiān)又說：“沈姑娘與皇后娘娘姐妹情深，或許是顧忌著皇后娘娘……”

    提及沈玉致，皇帝也沒了話。

    晌久，他又問：“那些畫像送到信王府了嗎？”

    “送了。”

    “他如何說？”

    “信王殿下……拒絕了。”

    褚越和更是頭疼。

    他輕聲斥道：“盡幫外人！”

    他又心想：也幸好這只是沈玉鸞一頭熱，信王并不知她的心思，也沒有那些念頭，要不然……

    他忽然想到什么：“信王今日也送東西入宮了？”

    “送了?！?/br>
    “梁全，你說他這是什么意思？”

    “這……奴才也不知道?！?/br>
    帝后和睦，褚沂川應(yīng)當(dāng)高興才是，可現(xiàn)在明顯是在和他作對。

    褚越和陷入思索，余光瞥見一個侍衛(wèi)抱著一個箱子往儲鳳宮的方向走，他對梁全示意，大太監(jiān)很快就把人叫了過來。

    梁全幫著問：“你去儲鳳宮做什么？”

    “梁公公，是信王殿下托我給皇后娘娘送東西的?！边@些日子，信王托人送了不少東西進宮，侍衛(wèi)們也見慣不慣。

    梁全看皇帝一眼，又道：“打開看看?！?/br>
    侍衛(wèi)利索地打開箱子。

    里面都是些金銀器物，件件都符合沈玉鸞的喜好，與先前送的并無不同。

    皇帝瞥了一眼，又在其中看到一個錦盒。大太監(jiān)機敏地拿了出來，呈到他面前打開。

    里面是一支精致的金簪。

    雖然是宮外的東西，但手藝并不比宮中的匠人差，連花蕊處的細節(jié)都雕了出來，簪尖綴著如血的剔透紅玉，也正正是符合沈玉鸞喜好的東西。

    褚越和視線微頓，在金簪上停留了許久，侍衛(wèi)跪在地上，還以為自己出了什么錯，背上遍生冷汗。

    大太監(jiān)跟在他身邊多年，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便將錦盒留下，對侍衛(wèi)道：“把東西送過去吧。”

    侍衛(wèi)這才忙不迭帶著東西走了。

    “皇上，這……”

    “回御書房?！被实凵裆幥绮欢ǎ暗冉袢招磐踹M宮時，你把他直接帶來?！?/br>
    “是?！?/br>
    ……

    褚沂川一到他面前，就先看到了他桌上的錦盒。

    那錦盒是他前不久親手裝進箱子里的東西，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褚沂川不贊同地看著他：“皇兄怎么能動我的東西？”

    “你既然認出來了，那朕倒是有話問你?！被实勰樕才伙@，他拿起那支金簪，紅玉溫潤，簪體觸感冰涼：“你為何要送皇后金簪?！?/br>
    “皇嫂喜歡這些?！?/br>
    “僅是如此？”

    皇帝平靜地道：“你雖然長在冷宮，疏于管教，但后來朕給你請了先生，你的禮數(shù)從未出過錯?！?/br>
    褚沂川垂下眼瞼，盯著光滑石板上自己的倒影。

    “朕總覺得有些奇怪。即便你顧念皇后的恩情，也不至于做這些。朕是你的兄長，你卻處處與朕做對，還總是往皇后面前湊?！?/br>
    “你說你把皇后當(dāng)余太妃來孝順？”

    褚沂川神色平靜。

    他并不驚慌，也不心虛。本來也沒有什么好心虛的。

    “我一直是這樣想。”

    金簪拍在桌上，發(fā)出一道重響，御書房里寂靜沉默，連叮當(dāng)碰撞聲都清晰可聞。

    大太監(jiān)冷汗直流，瘋狂地給褚沂川使眼色。

    皇帝厲聲質(zhì)問：“你只這樣想？”

    褚沂川平靜應(yīng)對：“皇上是如何想的？”

    皇帝沉著臉，掌心按在金簪上?！澳阍鴮﹄薇ＷC，你與皇后無半點私情?！?/br>
    褚沂川又接著道：“皇嫂的確沒有?！?/br>
    盡管早就已經(jīng)有些猜測，可親耳聽到卻是另一回事，止不盡的怒火升起，褚越和豁然站起身來：“你怎么敢生出這種想法？！”

    “皇嫂是個很好的人，沒有比她更好的。我會喜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br>
    褚越和怒極反笑：“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嫂嫂？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學(xué)了那么久的禮數(shù)，連這種事情也敢肖想？！”

    褚沂川：“外人都道你與皇嫂情深意重，可我看得出來。既然是假的，那我為什么不可以？”

    “褚沂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如果你看不過眼，就將此事告訴皇嫂。”褚沂川心中還有一點隱秘的期盼，他的情思藏了許久，卻總是找不到機會說出來，或許開口后就會得到他最不想要看到的結(jié)果。但沒人會想一直藏起來。

    他用再破罐子破摔不過的態(tài)度面對帝王的指責(zé)：“你說出來，皇嫂就會再也不想見到我，日后你也不用想辦法把我趕出宮了。”

    帝王震怒，他又何嘗不是。

    皇帝尚且能言明他的心意，同樣是送去禮物，皇嫂能夠知曉皇上的心思，卻全然不知道他的。

    他就是連站在皇嫂身邊，替皇嫂阻攔的資格都沒有。送一支代表情意的發(fā)簪，還要被當(dāng)作普通的金銀俗物。

    他又何嘗不想，光明正大的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本來他可以等。

    等到那位真嫂嫂回來，換一個身份去認識皇嫂，娶皇嫂做他的妻。

    或者等他羽翼豐滿，用手中的一切換皇嫂出宮。

    可現(xiàn)在生了變數(shù)。

    他知道皇嫂曾經(jīng)對皇帝的情意有多重，金云寺中還供著皇帝名字的燈，他也知道皇嫂向來是個心軟之人。

    他等不下去了。

    褚沂川抬起頭來，以一個從未有過的立場，站在皇帝的對面，語氣幾乎可以稱作挑釁。

    “你敢嗎？”

    褚越和猛然住口。

    他當(dāng)然不敢。